鐘孜記得那天,剛出門,天就下起了瓢潑大雨,他的父親拉著他,一言不發(fā)的往前走,沒有回過頭,沒有停過腳步,只是走著,鐘孜被牽著的那手上時不時的能感到像雨滴般的水珠,不知道是雨水還是什么,鐘孜抬頭看了看父親,不知道該怎么辦。
鐘明義一進門,鐘鴻便迎了出來。
鐘鴻看見兩手空空的鐘明義,便氣不打一處來,喊道:“你個楞頭,叫你買點東西回來,你買的東西呢?你弟弟呢?怎么不見人影?”
鐘明義:“爸,對不起,戈蘆那小子還沒給我發(fā)工資,我這手頭也緊張…”
鐘鴻:“那明誠呢?不是讓你去找他,然后讓他買點東西和你們一塊兒回家嗎?”
鐘孜:“爺爺,我…”
鐘孜還沒說出后面的話,便被鐘明義堵了回去。
鐘明義:“爸,我和鐘孜去了明誠的單位找了,他不在?!?p> 鐘鴻:“不在?”
鐘明義:“嗯,門衛(wèi)說了,明誠跟領(lǐng)導出去了。”
鐘鴻:“唉,養(yǎng)你們兩個王八蛋有什么用,臨了連這么一小件事也做不好…”
馬修業(yè)也走了出來,大笑著說:“哎呦喂,別罵了,這雨這么大,都淋成落湯雞了,這就是你的大兒子明義嗎?我當時來的時候他才剛剛出生,沒成想,轉(zhuǎn)眼間,就已經(jīng)是三個孩子的父親了!”
鐘明義看見馬修業(yè)后也很欣喜,說:“馬叔,雖然我對您沒有什么印象,但是,我們?nèi)叶汲B犖野终勂鹉?,跟您見了面,也不覺著陌生,像是常見一般?!?p> 馬修業(yè):“哈哈,看來你爸記著我?!?p> 鐘鴻:“瞧你說的這話,我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呀!怎么想的?”
馬修業(yè)嗤笑一下,便說:“哎呀,知道知道,我就是逗你玩玩?!?p> 鐘明義:“叔,真不好意思,我本想著從縣城上給你買點東西,可我身上沒帶錢,我弟他又不在,我只好先帶著鐘孜回來了!”
馬修業(yè):“都這么大年紀了,我還指望吃什么,早過了那些年紀了!你爸說你在明縣幫你姐的兒子賣衣服,賣的怎么樣???”
鐘明義撓了撓頭,說:“還行,還行?!?p> 馬修業(yè)看了看鐘明義:“要我說啊,幫別人賣什么衣服,還不如你自己倒騰點錢去開個鋪子賣點雜貨,這錢也來的實在些?!?p> 鐘明義:“我…我…”
馬修業(yè):“我什么我,叔在這兒把話給你放了,你以后要是自己賺不了錢了,就來叔生活的地方,叔幫你,給你開個鋪子,你來賺錢,怎么樣?”
鐘明義的眼眶逐漸濕熱起來,說道:“馬叔,謝謝您!”
馬修業(yè):“咦!這還說什么謝謝?跟叔還客氣啥呢!”
鐘明義低頭笑了笑。
馬修業(yè):“話說,鐘鴻,你這老頭子,怎么供兒子念書只供一人呢?”
鐘鴻:“唉,我供不起?。《鹤由蠈W還是明義和我一起供的他,要是沒有明義幫忙,老二哪有上的學??!”
馬修業(yè):“那明義付出的可太多了!”
鐘明義:“沒事,馬叔,我是當把大兒子的,當明誠哥哥的,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馬修業(yè)笑了笑,沒說話。
鐘明誠吃完飯跟領(lǐng)導請了假,把領(lǐng)導們送回家后,一看手表,已然是十點多了。
鐘明誠這才想起自己之前對自己的哥哥發(fā)了火,大晚上的讓他們倆回了家。
鐘明誠一拍腦袋,自言自語道:“哎喲,我這腦子,真是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就不能先讓哥和鐘孜去別的包間里吃飯嗎?完了等送完領(lǐng)導,他再回來接他們,哎呀!”
當時鐘明誠一看見鐘明義領(lǐng)著鐘孜站在大堂里的時候,便一下子氣懵了,也沒多想,就造成了這樣的局面,現(xiàn)在這股后悔勁卻慢慢的爬上來了。
鐘明誠出了大堂,便想著這會兒也遲了,就先回家睡一晚,等明天早上再走。
翌日,等鐘明誠一覺睡醒來,卻已經(jīng)十點鐘了。
鐘明誠翻身起來,然后趕忙收拾了起來。
他買了點羊肉、點心之類的東西,快步往寧樂村走。他不認識那個叫馬修業(yè)的人,所以他覺得這樣大動干戈毫無必要,但他也知道,馬修業(yè)對他的父親鐘鴻來說是何等重要,這樣一來,他就必須得回去一趟,一路上,光是想想回去后要面對燕琴、老三女兒和鐘明義,他就開始頭疼,太煩了,他太煩了。
一連幾次,慕阮來申濂家跪了好幾次,申濂便覺得這孩子著實懂事,有些時候,他還能跟自己咬文嚼字一會兒,著實比慕急強多了。
慕急在一旁給申濂做著飯,看著跪在地上的慕阮,心中便不免多出一分對自己哥哥的可憐來。
慕急把鍋蓋蓋上,走過去沖著申濂說道:“爺爺,您沒必要讓我哥也在這里給你下跪吧,當初咱倆簽的協(xié)議里又沒有這一項內(nèi)容?!?p> 申濂:“是我讓你哥來的嗎?你自己好好問問他?!?p> 慕急:“我知道是我哥自己來的,那你也可以好好勸勸他吧,讓他回去也可以吧!”
申濂:“哎,你這小兔崽子,我是欠你們慕家的還是咋的,???你哥自己非得來,還能怪我不成,那還不是你哥懂事,替你贖罪來了?”
慕急:“我不需要我哥給我贖罪,你別胡說!”
申濂:“那你哥跪在這里不是給你贖罪還能是孝敬我不成?”
慕急:“你…”
慕阮:“閉嘴!”
慕急:“哥,你沒必要跪在這里的,真的,謝謝你…”
慕阮:“把嘴閉上!”
這時候,竹子剛從外面回來,看見慕阮跪在申濂面前,便打趣道:“喲!又來了!”
慕阮瞪了他一眼,慕急轉(zhuǎn)過身又做起了飯。
馬修業(yè)見鐘蕪一直不出聲,便問道:“鐘鴻,你家這大孫子長的眉清目秀水靈靈的,這咋一句話都不說??!”
鐘鴻:“甭提了,一個月前被人販子抓去,被嚇著了。”
馬修業(yè):“哎?你們家不是一向小心孩子的嗎?”
鐘鴻:“我小心是小心,那也防不住這孩子們大半夜的偷摸地跑去外邊??!”
馬修業(yè):“被嚇著了?”
鐘鴻:“許是被嚇著了?!?p> 馬修業(yè):“那你們沒給去看看大夫?”
鐘鴻:“這不等明誠在縣城找找大夫呢嘛!”
馬修業(yè):“這都一個多月了,還沒找著嗎?”
鐘鴻:“上次他回家也是急匆匆的走了,我沒問上,等他這次回來了再好好問一下。”
馬修業(yè):“嗯,行吧!”
兩人話音剛落,便聽到門外傳來鐘明誠的聲音。
鐘明誠:“爸,爸!”
鐘鴻出去開了門,看見鐘明誠手里提著大大小小的東西眉頭便舒展開來。
鐘鴻:“你昨晚去哪了?你哥找你也沒找到?!?p> 鐘明誠一聽便知道鐘鴻沒有把實情告訴給爸。
鐘明誠:“昨晚我領(lǐng)導找我有事,我們是去外邊說的,我也沒回單位,晚上回家的時候時間也遲了。”
鐘鴻:“哦,怪不得你哥找不見你?!?p> 鐘明誠:“爸,那個馬叔在哪兒呢?”
鐘鴻:“里面呢,快進去?!?p> 燕琴聞聲趕了出來,上次和鐘明誠的見面尷尬又難過,這次的見面來的突如其來,她把剛要出口的明誠二字又憋了回去。
倒是鐘明誠像個沒事人似的,說:“快進來幫忙拿東西,去廚房置辦置辦,給馬叔端上來?!?p> 燕琴見鐘明誠理了她,便喜出望外,應道:“好,好?!?p> 正忙活的時候,鐘明義走了進來,他看見鐘明誠便扭過了頭,鐘明誠看見鐘明義便生硬的從嘴里擠出來一個字:“哥?!?p> 鐘明義應道:“嗯,回來了?”
鐘明誠:“嗯,回來了?!?p> 兩人尷尬的笑了笑,連眼神都沒對上。
鐘明誠看見床上坐著的人,想必就是馬修業(yè)了,他便走上前問道:“馬叔!”
馬修業(yè)笑了笑,說:“哎喲,明誠回來了?”
鐘明誠:“哎,我回來了,馬叔,路途遙遠,一路上想必缺不了風餐露宿,不知道休息的怎么樣了?”
馬修業(yè):“還好,還好,哈哈哈,這文化人說話就是不一樣啊,咬文嚼字的…”
鐘明誠撓了撓頭,說:“都一樣,都一樣?!?p> 章彩兒看見大家聊了會天,便趁著機會問道:“明誠啊,鐘蕪的事情打聽的怎么樣了?”
鐘明誠沒想到章彩兒這個時候能問出這個事情,也清楚自己自從回去后,壓根就沒管過這件事情,一時之間便不知道該怎么去回答。
鐘明誠思忖了一會,便笑著答道:“大嫂,我自從回去后便一直在幫您打聽,我都問了好幾個大夫了,可是他們都說沒聽過這病,這咋辦???”
燕琴:“哎喲,這可咋辦啊,孩子還那么小,你說,這縣城里的大夫都沒聽過這病那村里的大夫不就更沒聽過了…”
章彩兒面露難色,繼續(xù)問道:“那咋辦啊,孩子還這么小,這可是一輩子的事情啊,那我和孩子該咋辦啊,這孩子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你說這可怎么辦!才好??!”
燕琴:“這還能咋辦啊?都治不好了,就這樣唄,我平日里幫大嫂您多擔待擔待就是了!你這姑娘長的水靈靈的,咋?還愁嫁不出去不成?”
章彩兒白了燕琴一眼,沒再說話。
鐘明義:“治不好了還能怎么辦?就認命吧。”
章彩兒:“認命?你說這是天災我認命也就認命了,可這是人禍啊,人禍?。 ?p> 章彩兒的尾聲里已經(jīng)帶了點嗚咽的語氣,鐘鴻見狀,怕章彩兒又哭哭啼啼起來,便使眼色給章彩兒,想著讓她別說了。
馬修業(yè)看著這一家人,心中跟明鏡似的,他往后一仰,胳膊往頭上一靠,便說:“章彩兒,你別急,你叔可是什么大世面沒見過,你急啥,等完了叔給你去掌握掌握,你覺著怎么樣?”
章彩兒破涕為笑,說:“真的嗎?真的可以嗎?謝謝,謝謝馬叔,謝謝馬叔!”
馬修業(yè):“都說了,別跟叔客氣!”
鐘鴻:“你看看你,來我們家后破費了不少,還要勞煩你這些破事!”
馬修業(yè):“你再這樣說,我明天一早就走了,你信不信?”
鐘鴻:“別別別,我錯了還不行?”
馬修業(yè):“小樣兒?!?p> 章彩兒和燕琴在廚房里忙活起來,鐘明誠買來的東西讓兩個女人在廚房里大展身手,過不了一會,便炒上來很多的菜。
孩子們一排排站在廚房里,看著平日里從未見過的菜品,哈喇子都流了一地。
章彩兒兩手往圍裙上一抹,便喊道:“快出去,一個個半大不小的站在廚房里啥忙也幫不上,凈礙事了?!?p> 燕琴隨手拿了兩個包子,給到鐘金手里,說:“快,拿去給自己和妹妹吃?!?p> 章彩兒見狀,便說:“包子夠不夠還不知道,你倒是先給孩子了,到時候不夠了咋辦?”
燕琴:“哼,不夠了就不夠了,那也是明誠買來的,你倒是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