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來到北水戲樓,徑直走向二樓。
樓上如他們想像般破舊,幾乎所有的設施已經被搬空,只留下空蕩蕩的看臺。看臺周圍拉著紅色的帷幕,不同于舞臺上的,比較輕薄,顏色也不是正紅色。
魏樞仲輕輕拉開帷幕,看見的,便是程茵茵被綁在一張椅子上,不省人事。
他頓時感覺血脈噴張,拼命的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一旁的崔少渠早就看出程茵茵對于魏樞仲不一般的意義,但是這件事情他不占主權,插不上手。
程茵茵就這樣孤零零的呆在看臺的中央,看臺上唯一的燈光打在她身上,仿佛被束縛的神明跌落在人間。
張霖從一進來便在尋找姜輝,雖然他沒見過姜輝,但在這種地方,但凡出現(xiàn)的人,就一定是姜輝。
正當所有人都在思索之際,懸在程茵茵頭頂那條纜線突然開始緩緩地移動。魏樞仲猛地抬頭,只看見一排鐵錐懸在程茵茵的頭頂,纜繩嘎吱嘎吱響,好像下一秒,鐵錐便會從天而降砸穿程茵茵的腦袋。
魏樞仲看的心驚肉跳,卻也無可奈何。
當魏樞仲忍無可忍準備爆發(fā)的時候,二樓唯一一個電子屏卻突然跳出畫面。
姜輝赫然出現(xiàn)在屏幕里,他剃著板寸,胡子拉碴,感覺蒼老了許多,完全不像這個年紀的面容。他坐在一張黑色的桌子前,身后掛著一張女人的照片,不難猜測,這是他的夫人何以娜。而桌子最前面赫然擺著一個骨灰盒,仔細看就能發(fā)現(xiàn),骨灰盒上的照片里的女人與墻上掛著的那一位是同一個人。
崔少渠瞳孔一怔,整個人呆立在那里,原來姜輝犯案,真的跟他妻子何以娜的死有關。
“崔警官我們又見面了,想必您還沒有忘記我吧!”姜輝單獨點出崔少渠的名字。
幾年前的案件,崔少渠是第一負責人,任務是與姜輝保持密切的聯(lián)系,順便給他提供正確的行動指令。然而姜輝的暴露讓他們始料未及,何以娜的被俘也讓他們手足無措,最后,何以娜犧牲了自己換來了任務的圓滿完成,可她的死不僅在姜輝心里留下了永遠無法撫平的傷,也在崔少渠心里烙下了一個深深的印記。崔少渠從心底是自責的,任務前他與姜輝是情同手足的好兄弟,可任務后卻形同陌路,他想過補償姜輝,可姜輝并不領情,甚至差點對他痛下殺手。
“怎么樣崔警官,回憶好了嗎,昂,哈哈!”姜輝突然魔怔的笑起來,程茵茵頭上的鐵錐卻突然猛地下墜。魏樞仲張霖不免驚呼出聲,他承認,那一剎那,他有想殺了姜輝的沖動。
好在最后鐵錐停住了,可它又緩緩的上升,似乎在為下一次猛降做準備。
姜輝的聲音再次從電子屏中傳出。電子屏年久失修,此時發(fā)出的聲音已有呲呲啦啦的聲音。
“不好意思魏警官,抓了你的女人!你知道的,我想對付的,是你身邊那位崔警官,可誰讓他沒有負責本次案件,既沒妻子又沒孩子的,而你又接手了這次案件,在西郊倉庫,我看這個漂亮的小姑娘對你來說好像挺重要,那你想不想體味一下失去摯愛的感覺。啊哈哈哈!”說完,姜輝肆無忌憚的笑起來,他們沒弄明白姜輝莫名其妙的遷怒,也沒時間去弄明白,性情暴躁的張霖卻已先出聲大罵。
“媽的,你個畜牲,你TM還是人嗎?原來我們在倉庫的時候你就跟在我們后面,變態(tài)!”
“對,沒錯,我就是變態(tài),所有人都說我是變態(tài)?!苯x對于張霖的怒罵好像死毫不在乎,反而很受用般。
“媽的,他真的瘋了!”張霖沒曾想為什么姜輝能聽見自己的謾罵,但總歸有辦法。
“你到底想怎樣,說條件吧,怎樣才肯放了她!”魏樞仲鏗鏘有力的說到,語氣中暗藏著一種不不容置疑的感覺。
“魏警官,我們先別說什么條件吧,我先給你們講個故事吧!”姜輝說完這句話,屏幕突然發(fā)出了一聲巨大的裂響,可沒有影響到姜輝的繼續(xù)講話。
在此期間,程茵茵緩緩轉醒,也許是從剛才張霖大聲怒罵開始就已經有了醒的前兆,而她又對魏樞仲的聲音有著特別的感觸,再加上最后屏幕發(fā)出的那一聲巨響,程茵茵算是醒的徹底了。
魏樞仲看見程茵茵醒了后,輕輕的暗示程茵茵安靜等待,而程茵茵雖然對于自己現(xiàn)在的境況有些懵,但也還是乖乖聽魏樞仲的話,安靜的等待著,她似乎還不知道自己的頭頂上正懸著一個怎樣的利器,而自己的小命,可能在一瞬間就會嗚呼。
魏樞仲沒告訴她,他不想提醒她,怕她害怕。
“魏警官,這位漂亮小姐醒了,那你們一起來聽我的故事吧?!苯x看程茵茵醒了,便說到。
此時的程茵茵才看到電子屏。
中間他停頓了很久,不知道是在收拾情緒還是怎么樣的,總之氣氛異常的安靜。
“很多年前,我跟娜娜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個戲樓里,她坐在二樓的看臺的護欄邊,穿了件紅色的長裙,我一進門就看見了她,當時我想,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女人。可當時我是被人追著打,無奈之下躲進戲樓的。等我反應過來,我就立馬躲進了旁邊的雜間。等我出來的時候,她人已經不在那里了。
“我覺得遺憾極了,崔警官魏警官,你們明白那種感覺么,那種心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一樣。我跑出戲樓,但是沒找到她,自此我暗自發(fā)誓,我每天都要到戲樓來等她。
“但是時間久了,我的事瞞不住了,我是偏執(zhí)型人格,我還有暴躁癥,這些都是醫(yī)生診斷出來的,他們說我是變態(tài),會傷人,于是戲樓里的人也開始像外面的人一樣驅趕我,追打我,把我當成過街的老鼠,他們人人都喊我惡心。
“我反抗,卻差點打死人,他們就更加相信我是變態(tài)了,因為我有病,所以警察都不收我。知道某一天,她再一次來到了戲樓,當著眾人的面維護我,阻止他們打我。當時我就覺得,這個世界上怎么還會有這么好的人。
“她帶我去醫(yī)院,帶我去散心,帶我治療暴躁癥,克服偏執(zhí)型人格,從頭到尾,只有她把我當成正常人。
“后來某一天,我終于鼓起勇氣跟她求婚,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我,當時我覺得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再然后,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檢查出懷孕的那幾天,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她知道我高興,所以干什么都小心翼翼,生怕傷到孩子。
“可是后來的一次產檢,卻顯示她胎停育,她不停的跟我道歉,可我壓根就沒怪她,我只擔心她身體會不會受到影響。
“之后,我再也不敢隨隨便便跟她要孩子了。好長時間,我的暴躁癥沒有再犯了,我的偏執(zhí)型人格在她面前消失無蹤了,她開始鼓勵我備考警察。
“那幾天她跑了很多警校,就怕警校會因為我的病不收我。最后,我如她所愿,考過了,在之后,我成為了一名緝毒警。
“我的工作越來越忙,陪她的時間越來越少,可她從來沒有過埋怨,我們也不敢要孩子,因為我們都知道,緝毒警有多危險。
“后來某一天,我們的紀念日,她喝醉了,她哭著跟我說,她每一天都很害怕,害怕我回不來。你知道當時我有多心疼嗎?
“再之后,我加入了崔警官的那個案件,成了臥底,我沒敢告訴她,只告訴她我去出差了,可是我沒想到,這會是我們最后一次平靜的分別。
“你知道嗎,我暴露的時候我都沒這么害怕,我當時就在想,我死了,她可就一個人了,結果呢,那群人渣把她綁了過來,當著我的面,昂,用這樣的鐵錐刺穿了她的頭,她就在我面前死了。
“后來我才知道,她是主動過來想要替我拖延時間的,她一個女人,她能做什么啊,她..她就這樣一個人過來了,然后死在了我的面前。你們知道嗎,她死的那一刻,我想把所有人都殺了給她陪葬。
“可是崔警官,你答應過我的,你會保護好我的家人,絕對不讓她有危險的,可是你們到底為什么要默許她到毒梟的巢穴里替我拖延時間!”姜輝越說越激動,看來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姜輝妻子何以娜的死。
“終于,我籌備了那么多年,我把當年跟這件事有關的人都抓了出來,我都讓他們給她陪葬了!”姜輝竟然是有些興奮的說到。
眾人有些不明白他所說的有關是什么意思。
“你們該不會以為,我殺死的那些人,都是無辜的吧!你們錯了!那群人都是癮君子,都是從我當時臥底的那個組織中買過毒品的人,至于為什么他們跟這件事有關,如果不是他們買,毒組織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他們不是直接的殺人兇手,但是他們也是幫兇。當年,跟組織有密切關系的都被抓了,只有他們這些散客還逍遙法外,我蟄伏這么多年,終于被我找到他們的平常交易點,就在‘歡暢’,他們沒一個人是無辜的?!苯x雖然只在屏幕里,但也可以明顯看出他逐漸變得極端。
魏樞仲大概猜到,他的暴躁癥再次復發(fā)了。
“所以呢,故事也聽完了,抱怨也聽完了,你到底想怎樣!”魏樞仲從剛才就一直忍著自己的怒火,程茵茵是無辜的,她被卷了進來,一大部分責任在于自己。
“我?呵呵,當年這件事還有一個兇手,就是你崔警官,若不是你帶頭默許,她怎么能進的來,你們沒有腦子嗎,讓她一個女人去涉險!”姜輝很生氣。
“不,不是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有些事你不知道,她不讓我們告訴你?!贝奚偾行┻z憾又愧疚的說到。
他是知道事情內幕的,如果不是因為知道事情內幕,他們也不會允許一個普通人甚至是女人去拖延時間,但是姜輝似乎不太想聽。
電子屏幕啪的一聲熄滅了,程茵茵頭頂上的那個鐵錐在晃啊晃,發(fā)出了聲響。程茵茵抬頭看,被嚇了一跳。
魏樞仲讓程茵茵不要害怕,其實程茵茵也沒有多怕,她是相信魏樞仲的。
此時的魏樞仲和程茵茵還隔了很遠,魏樞仲不敢貿然過去,他也害怕自己的速度沒有鐵錐下落的速度快。
緩緩的,一個穿著紅色襯衫的男人從后面的帷幕里走了出來。身形有些佝僂,屬實有些蒼老,早已看不出當年意氣風發(fā)的樣子。
“崔警官,如果說,我想要你給她償命呢!”姜輝根本不把剛才崔少渠的話放在心里,他一心只想為何以娜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