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天元一拍驚堂木,宣告官司結(jié)束時。
封尚就對著蘇弄月呵斥一聲,轉(zhuǎn)身就走。“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
此話一出,蘇弄月便明白原身在這位所謂的父親眼中,怕是沒什么地位可言。
她也不管其他,讓封老太太和沈氏先回去,說有些話和武大人講。
“好,我給你在門外留了馬車和人,他們會帶著你回去”說完,老太太便拄著拐杖往外走去。
武天元領(lǐng)著蘇弄月進(jìn)入后堂,屏退左右。官衙之中,卻是書香四溢。蘇弄月四周望去,還是以前的模樣。
“我不管你是阿月還是尚書府的三姑娘,現(xiàn)在,你是否需要跟我解釋一下今日的事情!”武天元先發(fā)制人,神情嚴(yán)肅的看著蘇弄月。
蘇弄月伏了伏禮,以表歉意?!按笕嘶垩邸?p> 武天元嗤笑道“今日我可是當(dāng)了一回糊涂大人,你要是不說個明白,怕也對不起今日演的這出戲。你是真不記得自己是誰還是裝的?”
這丫頭的異常,怕不只有自己看出來了,封家的那些人想來也是看出來了。
蘇弄月低笑一聲,坦言道:“民女是真不知自己身份,當(dāng)年被人救了之后,就忘記了往事,不然也不會到現(xiàn)在才出現(xiàn)在樂安”
女子神情坦然,眸中清澈見底,武天元也不再追究,轉(zhuǎn)身走到一旁坐下。
“今日這一案,雖然可以明確你的身份,可是相認(rèn)的方法有多種,你完全可以不用將事情鬧到我這里,你也可以帶著這兩人登府,我相信,他們看見你便會認(rèn)出你,而不是鬧得如此大,還讓你的父親下不來臺?!彼捶馍凶詈笞叩臅r候,那臉色比他的墨臺還黑,只怕這丫頭回去,少不了一頓責(zé)罵。
“說吧,還有什么事”鬧這么大,恐怕不單單只是想認(rèn)親這么簡單。
“可否借大人案臺一用”
武天元頷首同意。
蘇弄月轉(zhuǎn)身走向書桌,拿起鋪在書案上的紙張,尺鎮(zhèn)東西,提起毛筆輕輕揮下。
待女子輕筆擱下,武天元傾身一看。差點(diǎn)被自己嘴里的一口茶給嗆死。
〖魚亂土崩,國將不久〗
武天元二話不說,猛的將紙抽走。橙黃的火焰跳躍到紙張上時,紅的卻令人發(fā)顫。
他緊張的走到門口,將人支遠(yuǎn),又在窗前檢查。
蘇弄月站在書案前,一語不發(fā),就那樣靜靜地等著來人斥責(zé)。
“說,你如何知道這句話的?”當(dāng)時,現(xiàn)場除了蘇氏父子外,只有他和娘娘二人。
那是一座千人把守的銅墻鐵牢,里三層外三層,縱是雷火轟擊,也難以輕易攻破。深入牢中,四處陰冷晦暗。武天元看向暗池中被鐵鏈牢牢掛住的兩人,哪里還有馳騁沙場的英雄豪邁和少年的意氣風(fēng)發(fā)。此時此刻,武天元才意識到我們那位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內(nèi)心有多么的冷酷,面對護(hù)國功臣,竟對待如斯。
隨從裝扮的蘇弄月偷偷的跟在武天元的身后,天知道,她看見這一幕,心里的血滴成什么樣!
那是最疼她的爹爹和兄長!如今過得卻不如獄中被判死刑的牢犯!
而這句〖魚亂土崩,國將不久〗是他們出來時父親說的最后一句話。
如今另外三人已經(jīng)身死,亡靈都不知飄香何方,卻在今日,不該出現(xiàn)在此時的言論就這樣出自一個陌生人的口中。
背后陽光普照,卻感覺身處寒窟。
“聽說的?”
武天元上前一步,追問道:“誰說的?”
蘇弄月卻走出書案,朝著武天元曲膝一跪。
“這一禮,是替姐姐跪謝武老當(dāng)初冒險鐵牢一見”
還未等武天元反應(yīng)過來,蘇弄月又是一跪,“這一禮,謝武老替義父義兄求情之恩”
武天元震愕!
許久,武天元才上前雙手扶起仍舊跪在地上的女子。
“你到底是誰?”
“兩年前,我從鷹嘴崖墜海,實則并未掉入海里,而是落在樹上被緩沖而下時撞上了暗礁,后被人所救。當(dāng)時救我之人身受重傷,所剩性命不過月余。我感恩她于自己危難時還救我性命,她也知曉我被人所害。所以我們二人便處處隱藏,生命垂危之際,她無可寄托,將她心中所有的遺憾和不屈全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恍惚之中,武天元猜到了此人是誰。
“她跟我說,待她身亡,將她的尸體送到城門口,自會有人處理。若我有機(jī)會進(jìn)宮,讓我一定去奉天府替她謝您之恩。她怕您懷疑我的身份,便收了我當(dāng)義妹。還給我這枚玉玨”蘇弄月從腰中取出,遞上前去。
“姐姐說這玉玨本是一對”
武天元拿在手里,細(xì)細(xì)查看,這的確是一對,名為龍鳳玉玨。是他們兄妹兩出生后,沐北候親自去萬佛寺所求,是受了香火的,這個鳳玨上還有幾道劃痕,聽說是娘娘小時候想把自己名字刻上去造成的,不會有錯。
“那當(dāng)年娘娘的尸體是你送回來的?”
蘇弄月點(diǎn)頭。當(dāng)時她在有珠無淚蘇醒之后,本意是讓老和尚立馬將尸體送出,但不知為何,自己又將其留了兩三月,所以武天元并未懷疑。
“那為何當(dāng)時不來找我?”
“姐姐所受苦難,沐北侯府所受冤屈,不是我當(dāng)時找您就能解決的。我這一路上,也隱隱約約聽到不少,沐北軍世代鎮(zhèn)守邊疆,保衛(wèi)國土,很多人是不相信沐北候會降的”
是啊,他也不信?武天元仿似想到了什么:“姑娘該不是?不可,事情已成定局,東陵如今與幾國交好,國泰民安”
蘇弄月冷笑一聲,國泰民安!“武老是不是從未去過邊境?”
何止是邊境,他這一輩連這樂安皇城都沒有出過!
“姑娘何出此言?”
“國富民安?不過是當(dāng)今陛下給百姓造就的一副畫卷罷了。東陵的幾大邊境,其中汝湖,襄城本是富裕之城,可也耐不住敵兵長年騷擾,更有匪患夜間搶奪,本是千人之城,如今卻空無一人。這就是您所謂的國泰民安嗎?”
武天元一震,卻是不敢相信女子口中之言。
不免對其危言聳聽之言露出些許氣憤,“姑娘說話,可是要有證據(jù),這些年兩城的文書可從來沒有斷過,更無可能如姑娘你說的空無一人的現(xiàn)象”
聽著對方不相信的辯解,蘇弄月也不著急。畢竟當(dāng)時她在有珠無淚時聽到這個消息,她也是不信的!
“大人莫急,事實如何您自可派人驗證,我相信,這樂安城中肯定也有兩城逃難過來的人,您派人到戶部查一下戶籍即可?!?p> 如若是剛才的武天元,一句話也不會相信??涩F(xiàn)在端看女子神態(tài),再加上那一番言語,此刻他也信了有七八分。
一瞬間,武天元的背略有些彎曲,此刻的他,更加地覺得自己有心無力。
這樣的朝堂,他還有必要效力嗎?
蘇弄月仿佛看穿了對方內(nèi)心之中最真實地想法,她知道自己也沒有立場勸說。只是她不忍,也不認(rèn)!
憑什么忠臣要死,直官要退。難道不是該那些蠅營狗茍之輩,去死去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