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西苑站】14
淅淅瀝瀝的雨順著屋檐落在石板上，隨著地勢高低漸漸匯成一條溪流。
穆清此刻坐在房間的靠窗搖椅上，翻看一本書。
今天出成績。
但她毫不關(guān)心。
這是對實力的肯定，肯定自己考不上。
“姐姐，姐姐！”蘇然興奮地站在院子里喊穆清，卻不上樓。
穆清看到是她，面上帶了笑意，而后身影消失在窗口。
“怎么來了？”穆清理了下她的領(lǐng)口，“冷嗎？”
蘇然搖搖頭，眼中滿是高興，“姐姐，出成績了哦?！?p> “嗯?！?p> 穆清無奈地笑笑，怎么連蘇然都知道這事兒了？
這下要丟人了。
“我知道姐姐的成績哦。”
蘇然這半年來活潑了不少，對她肉眼可見的變化，蘇家人都格外感激穆清，遂知道她要參加高考時，一個個都關(guān)注得很。
更別說蘇然的爸爸還是教育局副局長，知道一個成績再容易不過。
“看你這么興奮，總不會考得很好吧？”
穆清狐疑地看著蘇然，然后看著對方一字一句格外清晰的聲音入耳——
“對呀對呀！390分呢！”
才390？連個三本都上不了。
穆清剛想說不要高興得太早，話到嘴邊卻成了“咳咳”。
她忽然記起，今年是一九八一年，今年理科滿分是600。
想到這兒，穆清顫抖著問：“分數(shù)線是多少？”
蘇然沒發(fā)現(xiàn)穆清的異樣，道：“197啊?！?p> “走啦走啦！表哥都在等著了——”
蘇然拉著還處在呆愣中的穆清的手，頂著小雨，直奔那輛黑車。
周一元站在那里等了好一會兒了，這會兒打開車門讓兩位女士都進去后，他才緩緩啟動車子。
透過后視鏡，看到穆清怔住的表情，笑出了聲。
“怎么？不相信自己走了大運??？”
“是啊?！蹦虑鍣C械地回答，“自己怎么就這么......”倒霉呢？
她算過自己的分，除了語文和政治某些主觀題有些難預(yù)估，其他的差不離。
所以，還是敗給了這兩科？
而且還差這么多？！
穆清這一刻想要：“嗶——”（人為禁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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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北市大學(xué)陸陸續(xù)續(xù)迎來了新生。
這些攜著大包小包、帶著家屬、面上帶著喜悅和憧憬的群體中，就有宋雪嬌。
陰涼的樹下并排擺著兩張桌子，這是新生報到處。
蔣麗正在無聊地翻著花名冊，現(xiàn)下時間尚早，至少要等到十點才會迎來高峰期。
突然，她的面前出現(xiàn)一道陰影。
蔣麗抬眸，見到一個嬌俏可愛的女孩子，溫柔地道：“同學(xué)你好，請問你是什么專業(yè)的？”
“英語。”
蔣麗看著她的眼神更加溫柔，“叫什么名字？”
“宋雪嬌?！?p> 很快，蔣麗就翻到這個名字。
沒有其他原因，這個名字就在第一行，不僅成績漂亮，名字也很好聽。
在宋雪嬌來之前，蔣麗已經(jīng)將這個人的成績看了好幾遍，尤其是英語成績。
“原來是宋同學(xué)，跟我來，我們?nèi)蟮健！?p> “好的，老師?！?p> 宋雪嬌乖巧地跟上。
這里離辦公室有些距離，等到辦公樓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十五分鐘，宋雪嬌的額頭上滿是汗水。
幸好提前將行李放到了租的房子里除了通知書什么都沒帶來，不然真的是要累死。
“到了。”
蔣麗推開辦公室的門，里面的景象立馬被宋雪嬌一覽無遺。
兩張紅木辦公桌靠窗而立，各占一邊。
其中一張上面擺滿了書籍，看著整整齊齊。
另一張上方的更多的是零散的紙張，有些凌亂的散在桌子上。
那張干凈的桌面后有個人影，背對著光線，微垂著頭看書。
從宋雪嬌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對方白皙的頸子，和下巴好看的弧度。
聽到開門的動靜，她緩緩抬首。
好漂亮！
宋雪嬌幾乎要將心里話脫口而出。
艷麗的五官卻不媚俗，許是沾惹了周身清冷的氣質(zhì)。光暈縈繞在她周身，像極了清冷的仙，卻在下一秒食了人間煙火。
穆清漠然抬頭，對著蔣麗微笑點頭，看也不看宋雪嬌一眼，又將視線放到手中的書上。
是一本原文原著。
宋雪嬌順著她的視線打量那本厚重的書。
“這是我的辦公桌?！?p> 蔣麗從桌面散亂的紙張中抽出一張，然后聚了聚剩余的那些，留出一片空地給宋雪嬌填寫。
“好的，老師。”
她是宋雪嬌。
穆清腦海里驟然浮現(xiàn)這句話，翻頁的手頓了頓。
“宋雪嬌？”
穆清半瞇著眼，見到了腦海里的李湘君——她紅了眼，不是傷心，而是憤怒。
將這三個字在心里揣摩了好幾番后，她想起了李湘君記憶里她的模樣。
和剛剛無意看到的一樣。
她居然把這一茬給忘了，穆清嘴角扯出一抹無奈的笑。
反應(yīng)了一會兒，良久，她的手指才翻到下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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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陳老回大院的路上，穆清提起了這一茬。
“今天在曹老師的辦公室見到了個小姑娘，籍貫是東省的?！蹦虑遄聊チ讼陆酉聛淼那苍~造句，才緩緩開口：“眼睛很像您?！?p> “是嗎？天底下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我都不抱希望了?！?p> 陳巖頓了頓，才開口，語氣里一片云淡風(fēng)輕。
“再說，囡囡這會兒要是還在就該四十了，就算是外孫也要......”
話語截然而止，很顯然，他想到了那個可能——外孫今年十八歲并不是沒有可能，畢竟這個年代結(jié)婚生子都早。
一陣沉默在二人之間暈染開。
陳老心里怎么會不記掛？
不然也不會在見到宋雪嬌的第一面就執(zhí)意要驗親，這大概就是血緣的力量。
穆清想。
不過她不在意陳老是否要將宋雪嬌認回來，又是否會將自己趕出陳家。
她甚至巴不得被趕出去。
這樣就不必和宋雪嬌朝夕相處甚至虛與委蛇了。
——成了氣運之女的小姨，還是沒有血緣的那種，很顯然這是配角的標(biāo)配。
如果不是今天見到了宋雪嬌，她都快要忘了當(dāng)初不止李湘君一人被綁架，還有陳老的親孫女宋雪嬌！
穆清走在路上，細細捋了捋李湘君后幾年的時間線。
細數(shù)，和宋雪嬌有交集，重大到不能改變的節(jié)點，算起來不過也就那么兩三個。
“湘君啊......”
陳老雙手背后，在沉默一陣后，終于發(fā)聲，只不過聲音有些干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