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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的你

第八十四章 如果、如果

二十年前的你 云心若詩 6977 2024-09-11 17:5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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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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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5月18日……星期五……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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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高考的第49天。

  還有兩天全市調考,也是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月考,據說這次調考出題會完全按照高考的難度和模式來,作為高考前的最后一次預演練,這次仿真度極高,考試成績也最有參考價值。與小點子和蘇小鵬的書信往來已斷了許久,橫向比較只能看學校公布的全市排名了。

  越臨近考試,人心越渙散,這幾乎成了我們上高三后的常態(tài)。莫凌波拿出塑料膜的象棋盤,擺好旗子,約我殺上一盤。我習慣性地嘆氣自謙推脫:“唉!我這人,水平不行?!?p>  莫凌波假裝板起臉來教訓我:“你怎么那么自卑?!下棋么,不就是隨便玩玩,輸贏不重要。這樣,我讓你一軍一馬?!?p>  “我不行”是我的一個口頭禪,這么自然地隨時隨地脫口而出,也許說明自卑已深深地刻進了骨子里??晌业暮脛傩膮s受不了“讓子”的公然激將,把他的軍馬擺回來下了兩盤,均以他讓我而平局收場。莫凌波見我實在不是對手,轉而與霍江捉對廝殺。東霞是象棋未入門級學員,一面觀戰(zhàn),一面了解各棋子行走的基本規(guī)則。藝婷則翻出她新買的星座書,測算她近期的運勢和愛情走向。

  下午體育課我們老實地呆在教室,大家都默認以后這課會被其他代課老師接管。然而上課五六分鐘了,沒有任何老師來。男生們陸續(xù)跑出教室,我也仗著膽子,叫上藝婷和尤友玲去操場看看。場上除了一二年級上體育課的學生,沒看見我們體育老師,器材室的門大開著,男生們已拿著球上球場了,我們也有樣學樣抱了個球去找場子。又遇到上次那幫爭球場的男生,幾張熟悉的面孔,他們見又是我們,一齊打球也沒廢話,氣氛卻比上次好了許多,偶爾有傳球互動。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混了節(jié)體育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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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5月21日……星期一……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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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調考在今天考完,語文還行,英語一般,數學又是一塌糊涂,大概錯了四個選擇題,兩個大題,約摸四五十分是要扣的,綜合表現(xiàn)也平平,估分大概五百六七的樣子,不知道估的準不準??紙隼镏車龅降娜?,隨便問問感覺都比我考得好,大概率分數高排名也不一定靠前。

  晚自習前,東霞又開始使勁地用書拍桌子、砸椅子,樂為嘻嘻哈哈地問她估了多少分,被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懟了句“關你屁事!”莫凌波上前解圍安慰:“考得好不好的有啥重要的,又不是高考。離高考還有一個多月呢!”不料,這話說完,東霞卻趴在桌上嚶嚶地哭了起來。見狀,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等她情緒慢慢自行消解。在高考重壓下產生的生氣、郁悶、傷心等等諸多情緒,其實根上大多源自對自己的失望、力不從心,此時他人的勸慰往往讓人內心越發(fā)脆弱,情緒會被放大,這點我深有體會。

  調考導致情緒波動的并非只東霞一人,教室里各處都是情緒宣泄的源頭,有憤懣的,自然也有開心的,一切喧鬧隨著老班踏入教室戛然而止。老班沉默地在組間狹窄的走道里慢慢巡視,所有人自覺地低頭,或拿出書本、紙筆,或翻出試卷,避免與他對視。氣氛冷至冰點,上課鈴響起,老班開始訓話:“馬上要高考了,該學的、該復習該掌握的都已經教給你們了。在最后這段時間,恢復健康的心態(tài)比多看會書、多做一套題重要,你們要調整好心態(tài)!我是說過你們可以放松放松,壓力小一點,”說著語氣凝重,話鋒一轉:“但放松也要有個尺度!不能玩瘋了,都玩到天上去了!”

  正說著,蔣天樂和鄧慧蘭雙雙嬉笑著從教室外進來,見到正在訓話的老班,雙方均臉色大變。鄧慧蘭趕緊低頭坐回了座位,蔣天樂在老班的眼神硬控下跟著出了教室門。教室里哄地一下炸開了鍋,大家議論紛紛,有嘆息他倆倒霉正撞上老班槍口的,有早看不慣蔣天樂囂張說活該的,有說老班太封建,這事就不該管的。老班與蔣天樂在隔壁教室外談了許久,兩人的大吼聲偶爾從走廊傳來,只言片語聽不太真切,大家都猜測著老班會對如何發(fā)落他倆。蔣天樂一副斗敗了的公雞樣,垂頭喪氣地走進來,教室里隨著一聲“噓”瞬間恢復安靜。老班過了會也進來,走上講臺拿起卷子直接講起了課。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沒有預計中的暴風驟雨,連丁點“小雨”甚至都沒有,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剛才走廊里的吼聲是我們幻聽了?還是老班看在時日不多的份上,決定放過他們,相互留個好印象?又或者老班沒吵過蔣天樂,發(fā)現(xiàn)已經管不動我們了?也可能高考前所有人情緒都不穩(wěn)定,包括老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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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5月24日……星期四……晴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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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還艷陽高照,中午就狂風大作,沙塵飛卷了,看樣子今夜會有雨。這天氣變臉的速度與我們情緒的變動有的一拼。分數陸續(xù)出來了,名次還不太確定。我們班語文最高分是老班頭132,綜合和數學都是建國最高,分別是277和130,他語文和英語也不低,總分640左右,估計第一非他莫屬了。我綜合比預估的高了二十分,總分五百九,沒多少失望,也不值得得意。老班說年級第一在六班,六百七十多分。這么一比,我們班的分就都不算高了。六班就是葉培盛在的那個平行班,但第一不是葉培盛,是另一匹“黑馬”。真是風起云涌啊,高考前的分數變化會這么大嗎?是考試整體太簡單,還是別人在奮起直追,我們太掉以輕心?

  又是這個時節(jié),還有不到20天就中考了。三年前那個傍晚的晚霞浮現(xiàn)在眼前,往事涌上心頭,我感慨良多。如果我沒遇到小旅店的那兩個老板娘,如果她們沒攔住我,沒叫我爸媽,我現(xiàn)在會在哪里、干什么?我會還活著嗎?她們現(xiàn)在還在那里嗎?還記得我嗎?我把往事抹去線索編成故事講給東霞聽,并加上了“女孩三年后考上名牌大學,帶著禮物去向老板娘道謝”的結尾。東霞聽完笑著問:“這主人公是你吧?”我笑而不語,她繼續(xù)道:“是個好結尾……會有好結局的!”我們相視而笑,莫逆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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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騎車去校外吃飯,風沙有些迷眼,突然自行車鏈條掉了,我下車查看。建國載著丁靜騎車經過,見我車壞了,停下來問我要不要幫忙。這經常掉鏈子的老爺車早已把我訓練成了安鏈條的高手,我麻利地把鏈條卡上后輪齒輪,一手側壓后座,靠腳撐把后輪翹起,一手轉動踏板,鏈條就上上了。展示完技術,正與他倆說笑,突然尖銳的剎車聲在耳邊響起,繼而嘣地一聲撞擊。

  不遠處一輛小巴撞倒了一個騎電動車的中年女人,小巴司機愣了會神才從車上下來查看,女人側躺在地上,電動車倒在她身邊。女人動動胳膊腿查看自己的傷勢,坐在地上對司機破口大罵,問候他八輩祖宗沒教會他開車。司機見女人罵得中氣十足,身上只是擦傷無大礙,便從驚嚇中回過神來飆出國罵,說她騎車不長眼,突然躥出來,越罵氣勢越足,似乎要把剛剛的驚嚇連本帶利地還回來。罵戰(zhàn)很快吸引了一堆愛看熱鬧的圍觀群眾,我們仨也不例外,上前一看,發(fā)現(xiàn)司機是李華。女人站起來,扶起摔破后座塑料置物箱的電動車,獅子大開口要李華賠一千塊。李華執(zhí)意不肯,罵女人碰瓷,女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照李華的臉呼了一巴掌,于是兩人便撕扯扭打起來。圍觀的只是勸,有好幾個人要伸手拉開他們,見女人彪悍,怕被誤傷,又縮回了手。直到李華車上的女售票員下來加入戰(zhàn)局拉偏架,被撞的女人才住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大鬧,罵李華人多欺負人少,賴在地上不肯走。

  我說:“去派出所吧?!?p>  李華看著我、丁靜和建國說:“好!你們給我做個證,明明是她突然躥出來故意碰瓷的!”

  我們仨相互看看,面有難色,剛才的事發(fā)經過我們并沒注意,被撞的女人見狀便執(zhí)意要去派出所討說法。眾人散去,我們仨在李華的要求下陪著一起去了最近的派出所。在派出所公告欄張貼的文件里,我赫然看見一個熟悉的名字——吳世陽,名字旁照片上的臉似曾相識,不太能確定。我把丁靜叫到公告欄前,指著名字和照片問:“這是我們認識的那個吳世陽嗎?”

  丁靜盯著黑白照片仔細辨認了會說:“很可能是。過了幾年,這臉雖然長開了,但看著還是像的。我不知道他生日,但出生年份是對得上的?!?p>  “那如果真是他,這……”我沒說下去,與丁靜對視的瞳孔中相互釋放著震驚。那張文件是通緝令,涉及案件類別里寫著運輸、販賣毒品。

  派出所的警察向李華、被撞女人和我們三人詢問事情經過后,采取和稀泥的方式進行調解,對雙方軟硬兼施,打一巴掌給個棗,最終以李華賠付女人五百元告終。從派出所出來,我問丁靜:“畢業(yè)后你見過吳世陽嗎?”

  “也就見過一兩次吧?!倍§o說:“他小學畢業(yè)后,和曾子華上了同一所中職技校,他長期不在學校里上課,沒念完就被學校勸退了?!?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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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世陽是我小學同學,我們班調皮搗蛋的“四大金剛”之首?!八拇蠼饎偂备甙质菥闳?,奸懶饞滑蠢,各具特點。吳世陽是其中矮瘦、奸猾的一款,時常把另外三個當“狗腿子”支使。他們喜歡擾亂課堂秩序,喜歡聚在一起闊談欺負弱小的“光輝事跡”,喜歡給班上同學起綽號,天天追著一個腸胃不太好的女生叫“屁仙”,直到把她說哭才罷休。他們也喜歡梳分頭,模仿香港明星劉德華、張學友、郭富城和黎明,自稱“四大天王”。

  四年級時,班主任以“一幫一”提升成績的名義安排四個女生班干部分別與“四大天王”同桌,以便對他們進行就近監(jiān)控和管理,作為小組長的我被分到與吳世陽同桌。剛同桌時,他總故意把黃綠色的濃痰吐在我凳子下,把我的滿分作業(yè)本仍到濃痰上,或者故意四仰八叉地趴在課桌上,把文具都推到我這邊來,讓我沒地方坐、沒桌子可用。

  我向爸媽抱怨這個同桌的各種可惡之處,媽媽說他爸媽在瞎子巷做生意,時常為了搶生意、占地盤跟鄰居商鋪吵架。他爸媽沒文化,只顧賺錢也不管他,他舅舅是街面上好多年的老混混,一家子不講道理的混不吝,沒人敢惹。爸爸說不要什么事都指望大人給解決,讓我動腦筋想想有什么辦法能既處理好同學關系,自己又不受欺負。了解完吳世陽的家庭背景,雖未獲得爸媽為我出頭的支持,我卻同情心泛濫,憐憫起這個無人管教的孩子來,決心帶他走回正道。

  學著香港電視劇里大哥收服小弟的做法,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軟硬兼施。給課桌劃上“三八線”,無論他的人或文具,只要越界,我一律推回去。他往我凳子下吐痰,我就把他上交的作業(yè)本找出來扔到痰上墊腳,他扔我的作業(yè)本到痰上,我就忍著惡心把作業(yè)本撿起來在他桌上把痰蹭干凈。他揚手要打人,我便拿出拼死一搏的勁狠狠地瞪著他,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直到他緩緩把手放下。在氣氛和緩的時候,我會拿出記錄組員上課講話、做小動作、遲到之類的違紀小本子來跟他立規(guī)矩、談條件,服從我的管理就可以減免幾條或刪除違紀記錄,對我有過分的言行,增加違紀記錄沒商量。幾個回合下來,他最初占地盤、耍威風的囂張氣焰明顯勢弱。到要交作業(yè)他卻沒寫時,他則迅速變臉,妥妥地變成舔狗,讓干什么都行,只求我把作業(yè)給他抄,當然我會趁機要求他上課不講小話、不隨地吐痰、不給同學起外號,不準欺負班上的女生叫人家“屁仙”……

  同桌一年多里,他雖然時常對我吹胡子瞪眼、故態(tài)復萌,卻從未真正打過我,有求于我時,則化身為對我言聽計從的狗腿子。無論這該歸功于我苦口婆心地勸他守規(guī)矩,還是他迫于“違紀小本子”和抄作業(yè)的挾制,總歸說明他有所畏懼,還不是一個壞透了的人。

  與他同桌的一年多,我沒改變他什么,他卻讓我知道所謂的惡人,都有軟肋,拿捏住其七寸并沒什么可怕的。如果他父母或家庭能給他好的影響、如果不是那人脾臟破裂、如果他沒退學,他還會走上通緝犯這條路嗎?

  人生的路是偶然主導了轉折,還是必然注定了走向?

  我結婚那年,吳世陽死于車禍。那是他刑滿釋放后的一次獨自出車跑運輸,據說車禍原因是他毒駕致幻。之后不久,他爸媽關了瞎子巷的鋪子,搬家到了外地。

  那時,瞎子巷里早已沒了算命的瞎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又一個小商品批發(fā)店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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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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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5月26日……星期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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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試后照例放兩天假,懶散地呆在家里什么也不做,不寫作業(yè)也不看書,真正的休息。過了一天打開書包才發(fā)現(xiàn)文具盒沒帶回家,真是個粗心的家伙!很好,這下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不寫作業(yè)了。

  爸爸不在家,我和媽媽去姥姥家吃飯,路上說起前兩天看見吳世陽被通緝的事,媽媽訝異且一臉嫌棄地說:“真是造孽!這下他爸媽要花不少錢了。不過他活該!誰叫他原來老欺負你?!眿寢尩姆磻谖乙饬现?,只是我無法像她一樣簡單地幸災樂禍地看待此事。

  飯桌上,舅媽和媽媽聊起最近生意不好做,舅舅原單位有個店面要出售,他們在考慮要不要買房改行。那個店面我是知道的。舅舅年輕時有一陣負責管副食品倉庫,偌大的紅磚白泥勾縫清水墻倉庫,梁柱是粗大的木頭,地坪是結實的夯土,一箱箱貨放在高高的木架上,坡屋頂上有一排通風透氣的氣窗。倉庫里黑而陰涼,自帶冰箱屬性,我夏天很喜歡去那玩,躲迷藏,充大膽嚇唬別的小孩。要出售的店面便是這倉庫靠路邊、院子大門旁的一間。

  “把那房盤下來好啊,古樸的氣質正好與舅舅的根藝盆景相配!地段雖不在商業(yè)街,卻也勝在清靜,又是自己單位的職工買,去談談價格應該會便宜些的。你們開個根藝店,根雕盆景有工藝品屬性又有唯一性,好開價,利潤率高,縣城里獨一家。這本也是舅舅的愛好,憑他在全國各大賽事上得獎的名氣和手藝,生意肯定好?!蔽姨咸喜唤^起來:“如果擔心買的人不多、銷量有限,還可以增加休閑娛樂項目,像‘陶吧’那樣,客人可以自己動手制作根雕的某些環(huán)節(jié),計時收費,若要把自己的作品經深加工處理后帶回家,則可以計件另收費。那店面積大,把它稍微收拾下,環(huán)境布置得清新、高雅些,應該能吸引不少喜歡高雅藝術的人或偽藝術愛好者的。”

  “你說的這店沒見人搞過,不會弄,也不知道生意怎樣。那老房子說不定過幾年就成危房了,還要花好幾萬才能盤下,不便宜,風險也不小?!本藡尶蜌獾匦π?,審慎地說。

  “舅舅不是有好多喜歡根雕、奇石的老板朋友嗎?可以找他們借點錢,或者看他們誰有興趣與你們合伙,以資金入股,只投資不經營,年底分紅,風險共擔,你們負責技術和經營,出不出錢根據分成比例可以談了再看。就像買股票一樣,提前約定好分成比例,不共同負責經營就不會有扯皮拉筋的事了?!蔽液V定地說,覺得眼前出現(xiàn)了掙錢的大好機會。

  “小孩子知道什么?!吃你的飯,瞎操閑心!”媽媽直接無視我的提議。

  “我說的有什么錯嗎?”我據理力爭:“以舅舅直爽的性格,要他與人討價還價談加五塊十塊的生意,當然做自己愛好的事更輕松自在、更適合他??!這店門檻高,要技術和藝術鑒賞力,不是一般誰想抄就能抄、想開就能開的,縣城或者市里可能也就只此一家。賣的東西與眾不同,再增加點傳統(tǒng)國風味的特色,肯定出彩的。就算生意不好,房子是固定資產,再轉賣或租出去收租金也都不會虧啊……”我言無不盡地說著自己的看法,媽媽和舅媽已把那些話不當回事,沒再理會我。我專程去了趟店里,想直接跟舅舅說,店里客人多,舅舅并不與我搭茬。終究沒找到機會,我一句話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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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幾年回老家,原來開在商業(yè)街一個樓梯下半地下室的花店已沒了影蹤,那是縣城里開的第一家鮮切花花店,也是商業(yè)街上唯一的一家花店。不知老板是干不下去轉行了,還是把店搬去了租金更便宜的僻靜街道。大過節(jié)的,路上逛街的人稀稀拉拉,還趕不上當年放月假時出校逛街的學生多。問店家:“人是一貫這么多,還是過節(jié)人們都出去旅游了?”老板答:“和平時差不多。老縣城的人許多去了市里或省城,鎮(zhèn)上和村里來的人也不多,年輕人大部分去外地打工了,剩下的不是些老家伙就是沒門路的?!?p>  副食品倉庫所在地現(xiàn)在是環(huán)城車總站,那些紅磚清水墻的老房子也沒了蹤影。如今房價比當年已翻了數倍,如果舅舅買了那房子,是會大賺一筆,還是腐舊的磚木房會坍塌在房價上漲之前?如果他們做了我設想中的生意,如今是否會成為身家數千萬的老板?又或者像“消失的花店”老板一樣,在人員流出、經濟下行、無法支撐高消費的小縣城里舉步維艱地經營?

  那些舅舅親手雕琢、帶著南征北戰(zhàn)、獲得過各種獎項和榮譽的“寶貝”們,他從未標價售賣,僅贈送一二給有同好的至交好友。舅舅終其一生也未將他的愛好當做生意,現(xiàn)在的我看來這竟是一件幸事。他活得純粹,也比我看得通透。不幸的是繼承他滿屋子根雕、奇石的表弟對他的那些“寶貝”完全不在行。它們至多能成為表弟睹物思人的念想,或許某一天也會成為他的“累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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