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調(diào)(十七)雙魚紋身
早上還是春光明媚,坐了個飛機(jī),到了這里就成了炎炎夏日。
經(jīng)過一路的顛簸,夜里,柳絮和飛辰終于抵達(dá)了香格鎮(zhèn),拖著行李踏入了柳絮事先定好的民宿。
民宿是根據(jù)程歌之前提供的信息預(yù)定的,其實(shí)并沒有特別的用意,柳絮心想反正都要找個地方住,就借機(jī)故地重游下,順便看看能否從民宿老板那里探探那個人的消息。
兩側(cè)是白墻青瓦,傳統(tǒng)的木制雙開大門,一塊大牌匾掛在房檐下,是為“浮生居”。
邁過高高的門檻,精心打點(diǎn)的庭院便直入眼簾,目光所及的每個角落都種著花花草草,庭院的正中央一個精巧別致的小花園,中央立著一座假山,藤蔓植物盤繞而生,假山的周圍也種滿了各種綠植花草,五顏六色,種類繁多,皆是柳絮叫不出名的。
小花園旁邊一個落地陶制的大缸,幾步之外,還有一處竹木搭建的簡易涼亭,涼亭的六個承力柱也都爬滿了藤蔓植物,蜿蜒攀爬而上,覆蓋了整個涼亭的棚頂,涼亭內(nèi)整齊地?cái)[放了三排木桌木椅,都是供住客喝茶聊天用的。此時,也正有幾人坐在那兒喝啤酒聊天,其中,最邊上的一排長桌上擺著棋盤,旁邊放著一套極其講究的茶具,想來這家民宿老板是個愛茶之人。
整家民宿成規(guī)則的方形,三面皆為二層木制閣樓,每層都由一條長廊將三面連接貫通,每一面又分別都建有木制樓梯通往庭院,人站在庭院中仰頭而望,即可見頭頂四方的天空。。
自下了飛機(jī)后,這一路下來,柳絮就很愁住宿的事兒。畢竟起初是按照和童彤同行來計(jì)劃的,住宿自然也是兩人共用一個房間的,可誰承想被童彤放了鴿子?,F(xiàn)在正是旅游旺季,房間都是提前許久才能預(yù)訂上的,就算是她臨上飛機(jī)前再補(bǔ)訂一間房,自然也來不及的。
這和飛辰兩個人要怎么睡呢?
辦理入住手續(xù)時,柳絮還是抱著一線希望,問了下民宿的管家,“請問,還有多余的客房嗎?”
管家有些疑惑地瞧了一眼柳絮身后的飛辰,回道:“現(xiàn)在是旺季,來過潑水節(jié)的游客很多,客房早就訂滿了……,你們?……小情侶住一間房怕什么的?”。
柳絮無奈地?fù)u頭回笑道:“不是,只是朋友。臨時說要一起來玩,所以,沒來得及訂房間?!薄?p> 柳絮接過客房鑰匙,轉(zhuǎn)身看向飛辰,“怎么辦啊?你看你,非得耍賴皮要跟來,現(xiàn)在就一個房間,要不你就在那個涼亭的桌子上打個鋪蓋,湊合睡?反正這里也暖和得很!”,柳絮朝涼亭的那個方向努了努嘴。
飛辰?jīng)]好氣兒地斜瞟了一眼柳絮,二話不說,從她手中搶過鑰匙,拉著兩人的行李,大步款款地朝二樓的客房走去。一邊走,一邊還振振有詞說道:“都這么大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幼稚!就說今天,要是你一個小姑娘,下了飛機(jī)拼車,這么晚坐車到這里,你路上害不害怕?”,飛辰回頭挑眉質(zhì)問道,“你這愛打腫臉充胖子的毛病得改,又犟又掘,都不是我說你!論安全性,我肯定比童彤更靠譜,她跟你來,保不齊半路就被哪個男的給勾了魂兒,到時還是你一個人……聽我這么給你分析,是不是慶幸我耍賴皮跟著過來了?……”。
幾年不見,這男人什么時候變成話癆了?想當(dāng)年只是嘴貧了些,可也未曾如現(xiàn)在這般啰嗦。
飛辰的說教一直持續(xù)到他們來到客房門前,柳絮頭次覺得飛辰話多,她已經(jīng)開始同情西游記里的孫悟空,如果此時,她有一個金箍棒,真想一棒把他打暈。
推開房門,按下門口的開關(guān),干凈整潔、簡約素凈的房間瞬間呈現(xiàn)在眼前。還好,除了床還有一個竹藤編的長椅,柳絮回頭打量了一下飛辰的個頭,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睡得下,貌似他的腿伸直后腳要全搭在外面了。
柳絮著實(shí)疲憊,趁飛辰去跟管家要被褥的時候,簡單洗漱了一番,然后便一頭栽在床上睡著了。
其實(shí),說實(shí)在的,飛辰陪她來,的確讓她感到很有安全感!
*
翌日清晨,窗外傳來鳥語花香。
柳絮緩緩睜開眼睛,陽光被窗簾隔在了外面,屋內(nèi)便顯得有些晦暗。
沙發(fā)那側(cè),飛辰睡得正熟。
柳絮小心翼翼地坐起來,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飛辰,長長的眼睫毛,如同漫畫主人公般俏挺精致的鼻子,棱角分明的臉龐,無時不透著一股自信和活力,白皙的皮膚,連女人看了都要慚愧!
雖然在人群中,她再也無法一下子就認(rèn)出他,可她的記憶里,卻深深地刻下了他的樣子,還有那可以讓人融化掉的笑容,陽光俊朗,總是像個小太陽一樣,閃著光。
上學(xué)的時候,他總是穿著白色校服襯衫,藍(lán)色運(yùn)動褲,站在她面前,明眸皓齒下的一個笑容,便是活脫脫的一棵向日葵,鮮亮耀眼,每每都會看得她怦然心動。
如果當(dāng)時她勇敢一些,現(xiàn)在他們兩個人會是怎樣的呢?
可過去沒有如果,只有回憶,該放下的終究是要放下的。
柳絮爬下床,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房間,下到了庭院。
長桌長椅那邊有一個男人,腳底踏著人字拖,亞麻料的米色功夫衫,一手搖著蒲扇,一手時不時地端起茶碗,悠閑地品著茶。
他注意到了柳絮,朝她頷首微笑,同時招呼道,“要不要喝杯茶吧,醒醒腦?”,男人的聲音沉穩(wěn)有力,語調(diào)不急不慢!
柳絮點(diǎn)了點(diǎn)頭,緩緩地走了過去。
男人極其熟練地洗了洗茶碗,給茶壺里又續(xù)了點(diǎn)熱水,幾個手勢下來,一杯剔透的紅茶便遞到了柳絮的面前。
“滇紅小金螺,嘗嘗吧!”男人紳士地?cái)[出了請的手勢!
柳絮端起茶杯,淺淺地品了一口,茶香濃郁,入口清甜,舌齒留香!果然是好茶!她不禁地又飲了一口,暖暖的一杯茶入腹,一股熱流自上而下,如同被打通了奇經(jīng)八脈,整個人瞬間精神了不少。
柳絮放下茶盞,問道:“您是?”。
男人的表情有些差異,微笑著打量了一番柳絮,許久才開口道:“哦,我是這家民宿的老板,大家都叫我勇叔!”。
“哦,原來是老板,勇叔好!”,柳絮唇角帶笑,繼而又說道:“我之前來過這里,您還記得我嗎?”
勇叔搖著蒲扇,看著院落里的一角,呵呵呵笑道:“姑娘都不記得我,我怎么會記得姑娘?我這天天都在迎送不同的客人?!闭Z落,轉(zhuǎn)過頭看向柳絮,表情意味深長。
柳絮尷尬地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對!”。
勇叔端起茶壺,神態(tài)自若地又給柳絮滿了一杯。
柳絮單手撐腮,低頭擺弄著手中的茶盞,心情有些失落,看來從民宿老板這里也問不出什么了。
勇叔右手拿起桌上的一串念珠,左手悠悠地?fù)u著蒲扇,也沉默了片刻。他放下蒲扇,啜了一口茶,隨后拿起旁邊的一盒魚食,起身向那個落地的大陶鋼走去,同時開口問道:“跟你來的那位,是你男朋友?”
柳絮連忙解釋道:“不是,只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這次臨時陪我一起過來玩而已?!?。
“之前不是來過了嘛,怎么又來了?”,勇叔隨口問道。
柳絮轉(zhuǎn)過頭看過去,“嗯……,說起來有些夸張,為了一場夢?!?p> 勇叔呵呵地笑了笑,看著池子里的魚,“看來是一場極好的夢,可既然是場夢,就不應(yīng)該到現(xiàn)實(shí)中來尋夢,現(xiàn)實(shí)可比夢境殘忍多了。還是順從天意的好,以免自己受傷?!?。
勇叔的話,不無道理。
從她醒來后,都不曾見到夢中的那個人,也不曾有叫俊的人走到她的面前,或許,難保不是又一場一廂情愿的暗戀。想起來又如何,找到他又如何,流水無情的話,到時也只能是落花黯然凋零而逝罷了。
柳絮起身朝勇叔身旁走去,她立在那口坐地的陶制大缸前,只見里面養(yǎng)著兩條錦鯉,白錦鯉潔白如雪,黑錦鯉黑亮如墨,黑白錦鯉首尾相接,環(huán)繞游動,如浮出紙面的書法一般,婉若驚龍,又如同水中太極,融匯萬物。
勇叔挽起兩側(cè)的袖口,從魚食盒里捻了一小搓,輕輕地灑在魚缸里。
柳絮注意到勇叔裸露在外的臂腕處,有一大片的紋身,赫然呈現(xiàn)在她眼前。那紋身正是兩條首尾相接的黑白錦鯉,狀如太極,和那大缸里的兩條魚如出一轍。
這個紋身圖案看起來竟有些眼熟,而且也讓她感到極其不適。
在哪里見過呢?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卻想不起來具體是在哪里見過,但她肯定絕對見過類似的紋身。
“我們民宿的鎮(zhèn)宅之寶,可得小心伺候著呢!”,勇叔淺淺笑道,打斷了柳絮的思緒。
柳絮抬頭帶著審視的目光看向勇叔,抿唇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