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眾生疾苦
“找我？”少年疑惑，“有事？”
蘇云空沒回答，向前一位少年道：“別發(fā)呆了，快去買吃的?！?p> 少年終于回神，看向酒樓少年，后者點(diǎn)點(diǎn)頭，他才拿著錢，歡天喜地的跑了。
“你叫什么名字？”蘇云空轉(zhuǎn)向酒樓少年。
“杜江?！?p> “你是這里的領(lǐng)頭人么？”
“算不上什么領(lǐng)頭人，在這里的，都是無家可歸，無處謀生的老弱病殘，大家相依為命，互相照顧而已?！倍沤贿吇卮?，一邊用袖子擦拭火堆邊的兩塊石頭，對(duì)蘇家兄妹道，“沒有凳子，二位若是不嫌棄，坐著歇歇腳吧。”
蘇未空率先坐下：西都真大，腳都走疼了。
“你也坐吧?！碧K未空也坐下。
杜江的眼神閃了閃，這種地方，那些富家公子小姐，是連落腳也不肯的，這兩個(gè)人，居然就真的坐下了；這里氣味，連他自己都覺得難聞，這兩個(gè)人，卻并沒有面露嫌棄。
杜江坐下。
“你今年多大？”蘇云空問。
“十四?！?p> 營養(yǎng)不足，發(fā)育不良，看著像是十一二歲。
“是西都本地人么？”
“不是，我本是滄州小葉村人，三年前，鬧瘟疫，我才逃來西都。”
“家里人呢？可還有活著的？”
“還有娘親。”杜江指指角落里一個(gè)瘦骨嶙峋的婦人，躺著，該是生了重病，目光渾濁暗淡，眼睛看著這邊，很是關(guān)切的樣子。
“我有個(gè)活交給你干。”
“什么活？我不怕吃苦，什么臟活累活都能干?！倍沤劬α疗饋恚M管早已猜測(cè)到這二人必然是有事前來，但聽他們親口說出，杜江還是忍不住歡喜，有活，就意味著有銀錢，頓了頓，似乎下了一個(gè)不得了的決心，他又道，“如果是要?dú)⑷朔呕?，也可以，只是我沒干過，但是我一定會(huì)努力做好的?！?p> 蘇家兄妹心里，都感到悲涼：殺人放火，也可以，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能做，這個(gè)世道，已經(jīng)把人逼到這個(gè)境地。
“不用你殺人放火?！碧K云空道，“我要找個(gè)房子，你對(duì)西都比我熟悉，我要你幫我找?！?p> “找房子？”杜江仿佛松了一口氣，笑起來，“公子放心，我對(duì)西都熟的很，你有要求，盡管提，我一定找到合你心意的房子?！?p> “房子不用太好，但是要大，最好，有很多屋子，再有，要便宜，城里城外都可以?！?p> “這樣的房子，我想想?！倍沤月运妓?，道，“城西五里外，有一個(gè)這樣的房子，原是有一位大夫的，我聽說，很是心善，常常布施湯藥給周邊的窮人，后來，他醫(yī)死人，償命了，那屋子就此荒廢，公子若是想買，去衙門就行，肯定不貴，就是，可能需要修葺。”
“可以，你先帶我去看看?！碧K云空說著，又從懷里摸出一個(gè)銀貝，遞給杜江，“這是你的跑腿費(fèi)，若是成，我再給你一個(gè)?！?p> 杜江喜笑顏開的接過銀貝：“好咧，公子先去看，若是不滿意，我就再找，一定找到你滿意為止。”
“好，那你明日，來羅府找我?！?p> “羅府？羅天譽(yù)公子府么？”
“對(duì)?！?p> “我曉得了，公子放心?！倍沤Φ馈?p> “我們先走了。”蘇云空站起來，和妹妹一起往外走。
“公子慢走。”杜江跟在半步后，笑瞇瞇的相送。
正逢去買吃食的少年回來，嘴里咬著一個(gè)饅頭，肩上扛著一大包，興高采烈的往里沖，差點(diǎn)撞上蘇家兄妹。
“二娃，慢點(diǎn)，別沖撞了貴客?！倍沤?。
二娃趕忙咽下嘴里的饅頭，點(diǎn)頭哈腰：“對(duì)不起，對(duì)不起?！?p> “無妨，去分給大家吧。”蘇云空道，又轉(zhuǎn)向杜江，“你也去吧，不用送?！?p> “我不餓，不著急?！倍沤卮穑哼@種貴人，怎么能晾著呢，就算餓一會(huì)兒，也是要親自送出去的。
二娃扛著袋子走到中間，不用招呼，大家都擠過來拿饅頭——無人哄搶，大家都有序的拿上兩個(gè)饅頭，就退到一邊，讓別人去拿，不能起身的，也有人幫忙拿過去。
“謝謝公子，謝謝姑娘，二位好人有好報(bào)，一定會(huì)長命百歲的。”一位老人癱坐著，手里握著饅頭，向二人表示感謝。
眾人都反應(yīng)過來，紛紛向二人道謝。
蘇未空說不出話，只覺得心里難受，兩個(gè)黑面饅頭——連大白饅頭都舍不得買——就讓他們這般感恩戴德，蘇未空覺得自己受之有愧。
蘇云空嘆口氣，道，“杜江，你也去吃吧，我們先走，不必送，記得明天來找我?！?p> “是?！倍沤卮稹?p> 蘇家兄妹離開，杜江沒有執(zhí)意去送，蘇云空說了兩次，不用送，他若再送，只怕惹人不喜。
來到二娃旁邊，后者拿出兩個(gè)饅頭給他，大口咬，辣嗓子的黑面饅頭，便宜，管飽。
“江哥，他們二位是什么人？”二娃問。
“我也不知。”杜江回答，看似心善，但是誰知道呢，不過，有錢拿就行，管他呢。
“這是剩下的錢?！倍扌⌒囊硪淼膹膽牙锩鲆欢阉殄X，遞給杜江。
“不用給我，拿去給大家分了吧?！倍沤f著，從懷里拿出剛才的那個(gè)銀貝，“你明天，去把這個(gè)銀貝也換成散錢，一起分了?！?p> “怎么還有一個(gè)？”二娃問。
“公子交待了事情，若是辦好了，還可以再得一個(gè)。”杜江回答，又提高聲音道，“剛才公子交待的事情，你們都聽見了，這幾天出去，都好好留意打聽，務(wù)必把事情辦好，讓公子滿意，知道了么？”
“知道了?！北娙嘶卮?，有吃的，聲音都洪亮幾分——有錢，就有食物，有食物，就能活下去。
——
這頭，蘇家兄妹往羅府走，夜色深沉，月色清冷，街上行人已經(jīng)散得差不多，大街上很寂靜，兩人都很沉默。
“妹妹在想什么？”蘇云空打破沉默。
“眾生疾苦?！碧K未空回答，她心里難受，聲音都無精打采。
蘇云空沒說話，盡管他見過很多的眾生疾苦，此時(shí)此刻，依然覺得心中震動(dòng)。
“哥，你說這個(gè)世界，有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