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臺下
男人穿著白色T恤衫,他的身材魁梧,擁有石刻般立體的五官,更醒目的還是他單手提著的武器:一柄全長三點五米的巨劍,在炮火聲中,他與幾近崩潰的人群擦肩而過。
“別過來,別殺我??!”因為看見這把過于夸張的冷兵器,剛剛遭受過“降型熔毀”的游客們變得更加恐懼,無論男女老少都在竭力推搡著遠離他,慌亂中夾雜了不少撕心裂肺的哭嚎聲,而另外一部分人直接干脆癱坐在道路上,他們大多目光呆滯,臉上還殘留著絕望的淚痕,這些心理較脆弱的游客和即將上刑場的犯人一樣平靜。
看見其他人的反應,男人只是沉默以對,終于,在人們驚懼的目光中,他走遠了。
“我們會死在這里嗎?”一個小孩子問他的母親。
沒有人回答,在求生本能都被恐怖氛圍強行壓制的狀態(tài)下,誰也無法保證下一秒自己會不會死亡,拼盡全力逃跑都成了一種奢望:沒有人可以立刻擺脫心理陰影,遠處的建筑物里,已經(jīng)有幾個人從窗口中探出大半身體,他們寧可選擇一種自己能接受的自殺方式,也不想在極度壓抑中毫無尊嚴地死去。精神上的痛苦,遠遠超過了人們對戰(zhàn)爭的恐懼。
男人從半空中接住了跳樓的幾人,他將自己的“靈裝”扔在一邊,以旁人難以看清的速度移動,就連那些被救下的人也沒能注意到男人的動作,只是感到一陣暈眩感后被對方安置在了墻壁邊上。
“救生艇在附近的港口停泊,不要放棄,想辦法活下去。”男人只是丟下這句話,而后好像是鎖定了目標,拿起巨劍朝著一個方向快速沖刺,若不是肉眼捕捉到方向轉(zhuǎn)換的那一瞬,那些獲救的游客們還以為男人突然消失在原地。
戰(zhàn)亂中,在街上晃蕩的?塵骸與周圍人群仿若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是你啊,來找我有何貴干?”?塵骸的聲音聽上去就像一個朝氣蓬勃的青年在招呼遠道而來的友人。
“我的魔法名是Flere210(改變眼淚理由的人),特來處決你?!蹦腥说恼Z氣極為平淡。
“總算出現(xiàn)一個讓我打起精神的家伙,你說出這句話,是要與我為敵嗎?”
對方揮舞巨劍,沖了過來,沒留給?塵骸繼續(xù)說話的時間。
后方之水,本名威廉.奧維爾,羅馬正教“神之右席”的成員。
“果然是堂堂正正從正面攻過來啊…”紅光閃爍之后,倒在沙灘上的?塵骸擦掉嘴角鮮血:“而且從不說廢話。”
像炮彈那樣飛過來的路徑中有幾棵椰子樹,現(xiàn)在,它們都被?塵骸提前斬為無數(shù)段,后方之水刻意微調(diào)了斬擊的方向,使得雙方的戰(zhàn)斗無法波及到其他人。
?塵骸在第一招就吃了虧。
后方之水所謂處決的理由,他也清楚,這個男人重視無聊的戰(zhàn)場倫理,會盡可能避免無辜傷亡,是個遠比姐姐頑固的強大戰(zhàn)力。
巨劍—阿斯卡隆,與十字教傳說中圣喬治屠龍的圣劍同名,由許多劍刃組成,不僅兩邊的鋒利度不一致,而且還分成不同厚度與角度的若干部分,理論上可以斬殺全長五十英尺的惡龍。
?塵骸站了起來,從腰間拔出自己的靈裝—那把可以切割無數(shù)次的短兵,雖然自己在后方之水面前的確處于不利地位,但真正的戰(zhàn)斗,才剛剛開始。
……
九月四日,上午7點半,太平洋沿岸,“有翼者歸來”在此地設立的前線基地。
經(jīng)過改裝的大型游輪甲板上堆放著鐵礦石小山,為了充分掩蓋里面的東西,這座小山足有數(shù)人之高。
席琪桃爾已經(jīng)回到了這里,她站在甲班盡頭注視著這座小山,不出意外的話,埋藏在鐵礦石下的“最終兵器”會將學藝都市徹底毀滅。
“在擔心修洛爾他們嗎?”載她返回的同僚—席琪托里笑道。
“真希望他們能成功啊。”席琪桃爾感嘆。
伴隨著警報聲與鐵板移動的聲音,鐵礦山附近的“有翼者歸來”成員全部撤離,四座礦石堆的崩塌過程只有短短數(shù)秒,這座魔法結(jié)社的殺手锏終于暴露在眾人的視野中。
“太陽之蛇”(Cihuacoatl),同水上作戰(zhàn)的“云海之蛇”構(gòu)成材料相同,但表面裝飾了大量艷麗羽毛,它們擁有的火力足夠?qū)⒄斯u從地圖上抹去。
……
御坂美琴做出了決斷。
當前“學藝都市”的武裝力量顯然不足以抵擋另一方勢力,并且,在經(jīng)受那位少年的精神攻擊后,人群需要更多時間才能登上救生艇,不幸中的萬幸在于,所有港口的工作人員好像在另外兩人的努力下放棄抵抗,轉(zhuǎn)而主動維持游客們的上船秩序。
最缺的就是時間,無論是為了學園都市的同伴還是其他游客,她需要挺身而出,盡可能阻擋“有翼者歸來”的攻勢。
手機的提示音響起,是白井黑子打來的電話。
“姐姐大人,請讓我祝你一臂之力吧!你現(xiàn)在還在火箭發(fā)射場前方嗎?”
電話另一頭,白井黑子恨不得下一秒就趕到御坂美琴身邊,與她的姐姐大人并肩作戰(zhàn)。
御坂美琴很想答應,但她忽然想到了之前的?塵骸,在如此危險的情況下,自己真的可以主動向同伴求助嗎,難道這不是將她們也卷入巨大的麻煩中?
“黑子,我還在火箭發(fā)射場門口,你過來的時候千萬要小心。”御坂美琴的呼吸有些困難,哪怕是遭受“降型熔毀”的時候,自己的心情也未曾如此沉重,但,她還是做出了選擇。
星野前輩,你過去的心情,我大概能體會到一點了。
……
“還沒有認輸嗎?”空曠的海灘上,后方之水望向?塵骸的目光里又多出一抹凝重:“你還是快投降吧,不要做無意義的抵抗?!?p> “你說無意義?”少年握緊自己的靈裝,那是他根據(jù)湛盧劍自行煉制的武器,刀刃依舊朝向這位兼具“神子”與“圣母”雙重性質(zhì)的特殊圣人:“至少我還站在這里,想打倒我的話就繼續(xù)攻過來?!?p> 行走的天災,自家教皇馬太.利斯曾經(jīng)這樣評價?塵骸此人,或者說,這樣的描述對于他的同伴一樣恰當。
出于某種原因,羅馬正教與某個神秘的小型魔法結(jié)社達成合作,?塵骸正是其中的一位成員,威廉.奧維爾只見過他一面。
后方之水無意破壞雙方關(guān)系,只是這位少年的行為觸犯了他的底線。
既然看到少年在戰(zhàn)爭中造成了大量無辜傷亡,引發(fā)許多不可理喻的悲劇,他便暗暗發(fā)誓一定要除掉這個恐怖分子,然而對方的實力卻強于大部分圣人,二十多個回合后,?塵骸僅僅是稍顯劣勢。
然而,少年本人知道自己快到了強弩之末的境地。
有如火箭發(fā)射般的海水從天而降,即使失去了月亮護持,威力仍然不可小覷,以水為媒介構(gòu)成的魔法陣隨意變換著,各式各樣的攻擊朝著?塵骸席卷過去:長達四十多公尺的冰槍、如海蛇扭動的湍流、以及二十噸的水柱如巨石崩落,一次又一次阻止著自己向別處轉(zhuǎn)移,在后方之水的全力輸出下,?塵骸竟然連反擊都難以做到,隨時可使用的“降型熔毀”也由于五行相克的原理被他完全免疫。
“TEM-MSSP「——圣母的慈悲緩和嚴懲(THMIMSSP)?!埂笗r而向上帝真理直訴之(TCTCDBPTTROG),讓你在慈悲中升天(BWIMAATH)!」”
男人終于用雙手抓握著阿斯卡隆,來了一招從天而降的劍法。
如此大開大合的招式,偏偏速度快到了這種地步…
?塵骸也一躍而起,用那把與水果刀差不多大小的靈裝迎擊,雙方武器的大小差距正如獅子和老鼠一般。
淺粉色火星的光芒一閃而過,高懸空中的斷頭臺減緩了巨劍斬擊的速度,由于慣性力,后方之水只得用靈裝格擋自上而下的巨型閘刀,他的身形為之停滯一瞬。
憑借自己的戰(zhàn)斗本能,?塵骸抓住了這一瞬,臨時刺出數(shù)刀。
“舍棄節(jié)奏,僅僅追求力量的招式對我來說是有破綻的?!甭詭v的聲音從背后響起。
后方之水難以置信地看到自己的左臂與前胸冒出點點血跡,而后,冒出來的血液開始沸騰,在空氣中形成詭異的黑褐色煙霧,出于謹慎,他沒有繼續(xù)追擊,而是用武器飛速削去被割傷的幾塊肉,而后用普通的水術(shù)式進行治療。
他的對手也不好受,之前和后方之水的交戰(zhàn)讓?塵骸積累了一些內(nèi)傷,畢竟這位“特殊圣人”是沖著完全殺死自己這一目標而使用全力,更別提該死的“克制”效果,再者,后方之水發(fā)起的必殺雖然威力削減大半,可之后引起的爆炸余波還是結(jié)結(jié)實實轟到了他,順便在一旁的海面上激起高達十米的巨浪,這一擊之下,整座人工島似乎都在發(fā)抖。
這份重壓讓?塵骸第一次體會到死亡的恐懼,與之相比,同星野蒼介的那次戰(zhàn)斗只是小打小鬧而已。
“跑了嗎?”后方之水強忍傷口給他帶來的持續(xù)疼痛,關(guān)注著?塵骸的動向,這個恐怖分子的確已經(jīng)通過某種手段跑遠了。
遠處,修洛爾用望遠鏡目睹了戰(zhàn)斗全程。
“看樣子后方之水的確是沖著那個少年而來?!?p> “這應該是好事吧,我聽說過他的一些事跡,應該能幫我們穩(wěn)定局勢?!卑蔡}帕看見修洛爾擔憂的神情,有些不解。
“不,我有一種預感,”修洛爾的語氣極其沉重,他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無論你我、御坂小妹、還是假名加文的少年和后方之水,亦或是這場戰(zhàn)爭的雙方勢力,都被一個人利用了?!?p> 藏在臺下的觀眾,正在暗中欣賞著“斗獸場”里的諸多勢力相互碰撞,而他們自始至終都未曾察覺。
“換句話說,有人提前策劃了這一切,難道你不覺得至今發(fā)生的所有事件都很巧合嗎?”修洛爾的解釋讓安蘿帕無言以對。
臺下的“觀眾”,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