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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之妖卷

紫豹 (五)

無之妖卷 洪流小獸 3625 2021-02-24 02:30:43

  “憑什么?憑什么?”剛從仙界折返古德的臨翼氣不打一處來,口中不停嘟囔埋怨。他不明白,同樣歷經(jīng)十萬載靈修,憑什么司涯、寒陽類樹妖都能羽化升仙,而力捉三妖,又幫故舊渡劫的“好心人”偏偏還不夠資格渡化。他一堂堂妖王,龍蛇之尊,憑什么要守這天界的陳規(guī)舊矩,區(qū)居人下,受那些個僅萬余年便可飛升的小輩狂議冷眼。這破天界,爺還不回去了呢!

  “主上,”在古德等候已久的行云感受到臨翼的靈力波動,特來尋他,見其冷面怒視似有不平,輕聲于一旁喚道,“主上……主上?”

  “爺還沒聾呢!”臨翼轉(zhuǎn)身抱胸蹙眉道,“做甚?”

  “那個……紫殿君……”行云猶疑著不知該怎樣說才不會觸怒臨翼。

  “阿紫?”臨翼擺手打斷行云,搖首道,“罷了,本君不想聽到這個名字?!?p>  “是……”行云將還未來得及說出的消息又匆匆咽了回去,唯唯相應(yīng)。

  臨翼眺望距離都城不遠(yuǎn)處的高山似乎被一團(tuán)陰云遮避,此乃妖物現(xiàn)身盤踞之象。奇怪了,此處原法力最盛的妖不就是那尾小黃仙嗎?怎么他剛被收服,竟還有狂徒敢來?臨翼沉思片刻,觀那陰云形狀隱隱覺得有幾分熟悉,他不想耗費靈力推演,喚過行云道,“那兒是誰的洞府?”

  “屬下方才便是想稟報此事,紫……呃……”行云剛說出口又覺不妥,轉(zhuǎn)而改個稱呼,繼續(xù)拱手回道,“您捉拿黃狼等妖上天復(fù)命,他就在原處一直等您。許是當(dāng)初您設(shè)陣召喚蛇眾,驚動了此妖,此妖來古德見不到您,卻把他給抓了。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據(jù)他被俘已過三年余?!?p>  為查清割血飼妖之禍由誰而起,臨翼的確在北川省中堂翻閱書籍逗留些許,只是他都幾年未歸,紫豹怎的還在原地等候?居然還又被抓了!哎,真是麻煩。臨翼嘆了口氣道:“妖界有誰不知道阿紫曾是我門人,怎敢抓?而且阿紫為何不反抗?怎么,又中了圈套?”臨翼有些惱,這紫豹怎么誰的圈套都能進(jìn),偏偏自己設(shè)的局,他卻不入?

  “呃……”行云支吾半晌,強笑回稟,“這回……不是中圈套,是真的實力不敵?!?p>  “老子今兒個不爽,你有事不能直說?”臨翼橫眉怒道,“誰這么大的膽子敢抓本君的舊徒?公然打我臉面?”

  “是……您的兒子?!毙性粕钜净卮稹?p>  “誰?”臨翼震驚當(dāng)場。

  “您的兒子。”行云再道。

  “我的誰?”

  “您的兒子?!?p>  “誰的兒子?”

  “您的兒子!”

  ……

  臨翼嘴張得老大,呆愣半晌,回神舔舔唇以飾尷尬,側(cè)身攬住行云肩頭,沉音細(xì)聲問:“哪個兒子?”

  “就是朗月之子,那尾萬年金蟒。”行云見臨翼蹙蹙眉好像還沒想起,繼而詳解,“萬山王蛇?那女蛇王呀!就是……您當(dāng)年對眾蛇說與您最般配的那名蛇后!她魂歸前死活要與您合離,約定再不相見的那位……您想起來了嗎?”

  朗月……

  臨翼輕輕眨眼,似憶起當(dāng)初:他平定妖界,初登王位,四方來朝。各路妖怪都紛紛敬獻(xiàn)美貌女妖,或為其女,或為其妹,唯有那萬山妖王獻(xiàn)的是自己。況且其他妖一胎僅產(chǎn)一、二子,唯蛇后,生便是一窩,少則七子,多則數(shù)十子,且多數(shù)已在那場仙妖大戰(zhàn)中殞生。臨翼一直以為已經(jīng)沒有子女幸存,沒成想竟還留下一個,還膽大到敢抓紫豹!

  “美艷孤傲的九頭金蟒!‘朗月’,還是您為她取的名兒,您記起來了嗎?”行云拼命幫臨翼回憶。誰讓這赫赫威名遠(yuǎn)播的一代妖王曾為安定妖邦廣納妃后,靈數(shù)之眾甚至數(shù)百近千,如今萬年即去,想不起來也是情理之中。

  “嗯,”臨翼懵懵然輕聲應(yīng)道,“他為何抓阿紫?”

  “不是她!蛇后早已應(yīng)劫魂歸,此妖是她之幼子,是尾銀環(huán)黑海蛇。多年居于海底,此次現(xiàn)身是專門來見您的?!毙性菩煨斓?,“他聽小妖們說,您上次下界乃專助紫殿渡劫成仙,以為您又納了男侍,故而將紫殿抓了起來逼您現(xiàn)身。您想啊,紫殿不足兩萬載修為,怎敵有您血脈的五萬歲小妖王。小的也與他辯過,說您聞此定會氣惱,可小妖王不聽……”

  “明白了?!迸R翼抬手打斷行云,他記起那小海蛇,此子小時候便膽怯愛哭,成年更是懼怕仙家,大戰(zhàn)還未開始,便先言投降。一戰(zhàn)失利后,就被臨翼怒而貶至黑海做領(lǐng)主了。萬年不見,這小子居然敢違君父之命擅自出海,還抓紫豹為質(zhì)!

  “走,帶我收拾他!”臨翼拉住剛想施法領(lǐng)路的行云,清清嗓掩飾面上幾分尷尬,輕聲道,“他叫什么名字來著?”

  若說貴人多忘事,莫過臨翼。行云不禁在心底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天下,哪還有似臨翼這般記不住孩兒名字的父親!行云無奈笑嘆:“您曾嫌他堂堂兩王之子,妖中貴胄,卻生性文弱愛哭,為其起一女名辱之——雨婷,諧音‘雨?!!?p>  “雨婷?”臨翼咂摸著這個拗口的名字,搖頭感嘆自己年少輕狂之時,怎能如此無聊,居然戲弄親子。

  二靈一前一后到達(dá)山下洞府,行云先行通稟,可守門小妖力拒不開。這三年來,他們已常見此妖前來叨擾主上討要紫豹,故今再來,直接哄走了事。

  這無端冷拒可是激怒了本就沒什么耐性的臨翼。只見他一把提開行云,并豎二指,施術(shù)擊破沉重洞門,昂頜冷面,背手闊步而入。

  守衛(wèi)小妖持刀齊上,卻不敵臨翼彈指之功,被其一招擊飛,紛紛逃退。山門被破的巨大聲響引來越來越多的小妖,其中一青袍黑甲大漢似領(lǐng)兵將帥,持槍襲來,剛運力一躍而上,卻被閃爍魘紅鬼火的六棱晶眸嚇退當(dāng)場。他滿面驚恐地瑟縮著連連倒退,臨翼卻冷顏俯視,步步緊逼。倏地,披甲大漢“哐當(dāng)”跪下,嚇得一旁膽小妖類全都現(xiàn)形潰逃。

  “君……君上?”大漢淚盈雙目,棄槍叩首,放聲哭喊道,“君上,您可算回來了!”說罷,再次叩頭,泣聲不絕。其余小妖見此,也都丟盔棄甲,叩首大哭。

  臨翼收術(shù)蹙眉,無奈垂首短嘆:果然是什么樣的主子便帶出什么樣的奴才。這哭喊場面若置人間,怕是連過路之人都會以為雨婷死了爹呢!

  說話間,一黑袍銀紋華白長發(fā)的老者持劍而來,見到臨翼頓時驚掉了手中長劍,撲跪上前,抓著臨翼的銀雪長袍一句話還未說便哭了起來。臨翼看他哭得涕泗橫流,喑啞哽噎,也不忍心再羞他臉面,單手將他扶起,輕撫其滄桑面容,猜想他定未修長生不老之術(shù),此子或許過不了多久也要如他母后一般應(yīng)劫魂歸了。

  “本君記得你一向謹(jǐn)慎懂事,怎么如今敢私自游出領(lǐng)海,還圈禁紫豹?”臨翼嘆問。

  “父王見責(zé),孩兒不敢期瞞?!崩险咴俅喂蛳?,叩首回答,“母后去后,您也被神君收為弟子,這妖界四分五裂,戰(zhàn)火不斷,孩兒很是孤單恐懼。聽聞為了提點紫殿真君成仙,您又重新下界,孩兒想見您一面。可當(dāng)孩兒趕到古德,卻只見到了正在施術(shù)消除目睹您收妖之眾人記憶的紫殿,只得把他請回府。兒臣想,您若惦念此男侍,定還會回來的。孩兒便能見到您……”仿佛因情至深處,雨婷再次哽咽落淚。

  聞言的臨翼忽然抿唇笑了,原來眾妖竟都以為紫豹成了他的男侍。上天學(xué)道之前,他是有過數(shù)十位男侍,法力強悍者如金翅大鵬鳥、雪梟、蠃鮫、天馬等等,哪一個不是一方霸主,卓絕化形。他就算再結(jié)男侍,也不可能挑一戰(zhàn)斗力還不敵幾百歲旋龜?shù)钠牌艐尠桑?p>  臨翼兀自一笑,并未解釋,扶起雨婷,與他消弭誤解,于宴酣之樂之中會父子情深。酒足飯飽后,他終于想起此行目的,令小妖們領(lǐng)路,在后山由雨婷用幻術(shù)搭建的花苑中見到被困此三年之久的紫豹——他還是一如往常一襲深紫常衣。

  紫豹立于一巨石上持槊習(xí)武,側(cè)翻之時,遙見銀雪長袍者定定站在飛瀑前,背手淺笑相望。

  “我說過,我不知仙君去向,你不必再化成他的樣子誆我。”紫豹繼續(xù)行招,并未過多理睬。

  臨翼倏地一笑,輕躍上前,徐徐道:“原來雨婷這小孩兒還曾化過我的模樣騙你啊。真君莫氣,待我出去狠狠打他的屁股,好好給你出出氣?!?p>  “你……”紫豹聽那聲音比以往雨婷化形時更加真切純凈,不由得停下手上動作呆呆凝望來者。

  “怎么,”臨翼看他呆滯模樣,戲耍之心瞬起,纖指點點他的鼻頭,湊到近前,看他嫣唇微張,燦然一笑,“雖說你我已脫師徒關(guān)系,但僅三年未見,你不會已分辨不出哪個才是真的我了吧?”

  紫豹雙眸倏張,眸仁放大,氣息急促,手掌舒張,連槊也拿不穩(wěn),全身心力都被那鬼魅鳳眸所惑,剎那間纖指泄力松開,若非臨翼施術(shù),荼白長槊一準(zhǔn)掉落。

  “我早已離開古德,你為何留于原地替我善后?他們都說你是我新結(jié)的男侍……”臨翼長指微動,移開橫于二者面前的長槊,上步又湊近了些,直盯紫豹無辜圓眼,邪魅柔笑,舒緩的聲音仿佛催人心魂,“你明明自知不是,為何不解釋?”

  紫豹慌張后退,垂首不答,左顧右盼發(fā)現(xiàn)無處可躲,羞得竟連耳尖也開始泛紅。

  “雨婷說,你的妻子綰綰是依照我的模樣得以化形,”臨翼繼續(xù)上前,俯首輕問,“你究竟是因她性情娶她,還是因她化形似我才……”剩下調(diào)侃的話,臨翼還未說出口,紫豹便已行至巨石邊緣,險些一步滑落,還好臨翼眼疾手快一把攬住他的腰。如此一舉,紫豹卻連側(cè)頸也染上薄紅,全身僵直,動彈不得。

  臨翼心中直呼有趣,手中又加了幾分力,將紫豹拉于近前,抬起他的下巴,迫他直視那雙多情鳳眸。

  “幻術(shù)為本君之長,雨婷雖是王子,但只學(xué)得些許皮毛,如此淺陋的法術(shù)竟能困住稱霸妖界北境的紫殿真君?”臨翼輕笑著,漸漸靠近紫豹,溫柔注視他圓眸中自己的倒影,側(cè)臉緊貼紫豹左耳,氣聲道,“怎么不跑?為了等我嗎?”

  紫豹急促的呼吸夾著狂烈的心跳都已是最好的回答。

  臨翼直起身正得意嬉笑,忽然右頰一許溫?zé)?,驚得他側(cè)目凝視——紫豹竟閉目親了他。

  臨翼神色慌惶地松開手,后退幾步,捂著臉,指著紫豹,指尖站站,半晌未說出一句話,突然一口烏血狂嘔而出,溘然便倒地暈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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