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花魁
入暮后,春風樓人滿為患,又開始了一如既往的紅火營生。
何玉借著送菜找著人,直至看到那抹熟悉身影,才終于留在雅間,伴在那一人左右。
她時而舞動,時而彈曲,時而開喉,時而敬酒,再坐近客人閑談喝酒,一邊投去柔媚動人的眼色,一邊訴說著濃情蜜意,似要散發(fā)渾身解數(shù)吸引那些男人的注目。
見她腳步虛浮,身子踉蹌,她便會上前攙扶一把,但更多時候是默默無言地陪在身旁,夾菜倒酒。
男人們起初會為她而著迷,但一聽到那贖身的請求后,這股勁頭便戛然而止了。
何玉低下眸,暗嘆一口氣。
婷兒就是這最后一人,是自己最不愿去游說的對象,畢竟要是她露面參加花魁賽,顯然比在這里苦心費力地拉攏幾個男人要好得多,花魁賽看客之中,或許就有能給她終身幸福的那個。
“你為何想參加花魁賽?”
“什么?”
走在月光下后院中,聽到這一問,何玉不禁怔了怔,她怎么知道自己想參加花魁賽?嗐,肯定是那些多嘴的人提前給她打了預防針。
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要是回答夠好的話,她會不會考慮將名額讓出來給自己?
或許可以利用女人的同情心,說自己爹不疼、娘不愛,還被情郎負了心,于是想通過參加花魁賽來讓他們看看,好讓他們后悔?
或許可以利用女人的大義,說自己原本是罪臣之女,想通過參加花魁賽來替父翻案?
她轉向婷兒,張了唇,看著那脂粉掩不住的疲態(tài),想到那被一次次回絕后的落寞失意,她心下突然萌生出新想法。
拉著她到亭中坐下后,她開口道:
“婷兒,如果我說能給你贖身,帶你出青樓,你能把花魁賽名額讓給我嗎?”
婷兒微怔,看著身旁人以微凝眉的神色道出此話,認真的模樣不像在開玩笑,她失了笑:
“你自個賣身契也押在春風樓里,又如何能給我贖身?”
何玉眨眨眼,有啥可慌的?自己來這替衙門辦事,當然是公費贖身!再不行也還有那幾個有錢人。
“這個不影響!我說真的,我可以幫你贖身,帶你出青樓,你愿意嗎?雖然出去后沒辦法照顧你一輩子,但應該好過在這里找托付”
婷兒淡笑:
“好,我可以將花魁賽名額讓于你”
何玉欣喜若狂,暗暗決定等這該死的任務結束后就去打獵賺錢,給她贖身!
哪知婷兒繼續(xù)道:
“贖身之事你不必放于心上,來青樓的女子哪個不是負重前行?試問我又如何忍心將自己這塊秤砣放于你擔子中?”
“婷兒……”
她真善良啊……
“今天看媽媽和你一道回來后,她就吩咐侍女給你騰出東院的單屋,那時我就知道你定不簡單,后來聽說你在問名額,我便暗暗覺得你是為花魁賽而來的”
何玉微張唇,女人的直覺真準?。∥⑥D眸,她暗忖這件事太危險了,可不能告訴她。
看她不承認也不否認,婷兒淡笑:
“你不肯告訴我個中緣由,想來定有苦衷,我也不追問了,拿著名額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何玉拉上了她手:
“婷兒,真不好意思啊,本來你說不定可以通過花魁賽來尋姻緣的,現(xiàn)在卻……哎,不說了,總之我一定會替你贖身!你等著吧”
婷兒笑了笑:
“我已不是初次參與花魁賽,要真能覓到良人,又何苦等到現(xiàn)下?贖身之事不急于一時,你若真有心,日后咱們一同籌謀,別一個人扛下”
何玉如搗蒜般點點頭,看她露出明媚的笑容,不由得佩服想出這樣兩全其美計策的自己。
此番過后,就差那五項才藝了。
其實那天發(fā)信息后不久就收到了回信,說是琴棋書畫四項交給他們,剩下的舞就需要她自個琢磨了。
聽完這回信,她大概摸清了他們的應對辦法,無非就是在那時用法術變成她模樣,來替自己完成這些才藝。
至于這舞,慕容瀟瀟只會舞槍,幫不上忙,所以難題就只能推給自己了。
行吧。
幾天內學一支舞,咬咬牙應該可以辦到吧?而能教學的對象,其實參賽的那幾個都行,當然最好說的肯定是婷兒。
只是她想到辰軒領自個來春風樓時候,說花魁在這,讓自己趁機見見面,好借鑒點什么,若能跟上一任花魁學舞,那勝率肯定是直線上升。
現(xiàn)在來這兩三天了,也是時候見一見了。
向婷兒打聽過后,她便找上了宜詩,讓她幫忙給自己引見。
宜詩淡笑:
“泠夢每天很早就出門了,要不是不回來,就是約莫到黃昏才得見,我可以幫你約,但見面的日子只能由她來安排”
啥?見她還要看檔期,搞得像藝人一樣,何玉不禁犯了難。
宜詩繼續(xù)道:
“我知道婷兒將名額讓于你了,而泠夢作為花魁,你難免想跟她討教一番,但花魁賽近在眼前了”
隨后她便想到什么:
“不如這樣吧,我還是會幫你約,期間你想學什么我都可以教一教,權當還你人情了!”
何玉點點頭,現(xiàn)在情況看也只能這樣了。
之后每天下午起床后,她都會花上一段時間跟宜詩學舞,而在晚上營業(yè)時,看婷兒在人前起舞,她也會偷偷記下那賞心悅目的舞姿動作。
經過比較,她發(fā)現(xiàn)宜詩和婷兒的舞風有很明顯的差異,一個是千嬌百媚、風情萬種的大女人風格,一個是小家碧玉、輕盈妍麗的小女人風格,這讓她不禁生出了新想法。
花魁賽倒數(shù)第二天,她終于得見花魁泠夢,然而走近她房前,便聽到一陣談話。
“你說什么?!泠夢,我好不容易才培養(yǎng)出你這么個花魁,若是那爺給你贖了身,看在你幸福的份上我也不會說什么,如今你竟以花魁身份讓我開例,給你自個贖身脫籍?可是那爺將你棄了?”
聽著聲音像是老鴇,她怒氣沖沖,語氣已近似于低呵了。
“沒有,他待我一直都很好,因而我才想著自己脫籍,媽媽,這次花魁賽我會盡全力拿下頭彩,只是從今往后,我要離開春風樓,為自己而活了,求媽媽成全”
聽聲線,何玉疑惑了,好像在哪聽過。
說完一陣衣物沙沙聲落于地上,聽著像是她緩緩跪下了。
老鴇來回踱步,腳步中透著煩躁焦慮:
“你這么做值得嗎?你為那爺做到如此份上,他可有答應娶你?他便是答應了,只要一天沒兌現(xiàn),那總歸還是虛的,泠夢,一個女人若全身心依賴男人,那便是噩夢的開始!”
女子柔聲道:
“媽媽,你不必為我擔心,我做出如此抉擇,已是經過周全的思慮”
一陣嘆息后,門打開了。
何玉聽聲趕忙退兩步,與出來的老鴇對視一眼后,擠出略微尷尬的笑容。
進去后,只見那美人身著一襲白色睡袍長衫,正沏著茶,動作間輕柔優(yōu)雅,背影慵懶。
“妹妹一介新人,來找我可是討經?”
她悠悠開口道:
“是的是的,花魁姐姐,我沒有參賽經驗,有點緊張,所以來問問你”
何玉一邊乖巧笑應,一邊打量她背影。
等人沏完茶轉過身來,對上那雙眸眼,她驚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