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必安還是原來那副溫潤卻有些滿不在乎的樣子,他蹲下身子:“留兄這件事做得忒不地道,我兄弟倆辛辛苦苦從冥府趕來救你,你卻給我冥府引了那么一個大麻煩。”
留蒼有些不明白,又有些不愿意去搞懂這些與他現(xiàn)在處境無關(guān)的事,只是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一眼謝必安。
卻是范無救冷冷的聲音響起:“木年?!?p> 留蒼這才明白,他沒有否認(rèn),雖然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總歸他的掩靈環(huán)是從木年那里得來的,換句話說,也確實(shí)是他將木年引到冥府去的。但他并不覺得會怎樣,他其實(shí)一向冷情,更不會對與他無關(guān)的事感到愧疚。
他又用自己的手摸了摸者妁的頭發(fā),其實(shí)他什么都摸不到,但只要能見到者妁,他心里就是滿足的。但現(xiàn)在者妁的情況很不好,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他沒有任何辦法,只能將希望放到了謝必安二人身上。
“謝先生可知我夫人這是怎樣?”
“你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嗎?關(guān)于她,你已經(jīng)猜到了。不然,你也逃不出極淵。據(jù)我所知,你是第二個逃出極淵的人。是不是呀,阿陶。”謝必安說最后一句話時,視線忽然轉(zhuǎn)向了地面。
“呵呵。”又和剛才一樣,有虛無縹緲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你看,阿陶,你現(xiàn)在太不可愛了。你們別在意,阿陶她就這個性子?!敝x必安打著哈哈,但實(shí)際上并沒有幾個人知道或在乎所謂的阿陶是個怎樣的性子。
“謝先生,我是想知道我夫人到底是怎樣了。”留蒼皺了皺眉頭,似乎并不想再繼續(xù)聽謝必安說這些沒用的。
謝必安的眸色一下子變得深沉,他的眼睛很黑,這會兒更像是一洞深不見底的泉:“你不早就知道了嗎?她是海族,而且是海族中的帝王,龍之一族。你還應(yīng)該知道吧,她的一身龍氣,早就轉(zhuǎn)到你身上了,她現(xiàn)在是在渡劫。”
“那該怎么辦,她會怎么樣啊,我把龍氣還給她,我該做些什么啊?!绷羯n的臉色更顯蒼白,還帶著一種走投無路的慌張。
“會有人來救她的,我可以告訴你,她叫殷果,是整個龍族最有佛緣的龍,所以,會有人來救她,而那一身龍氣,于她,也許只是雞肋,就如你一般。話說,你難道不好奇為什么你會吸收她身上的龍氣嗎?”
留蒼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出聲,卻又沒能出聲。
“行陸之上,有異獸,善弄人心,善劫氣運(yùn),改人間,異獸現(xiàn),人間大亂,故名混沌。你是混沌呀,注定了你利用她,而她,又何故不是她利用了你呢?你這一世呀,真是我見過最沒出息的一次輪回了”
留蒼臉上好像是有一絲苦笑的意味,卻又像是早就明白了這一切:“我知道的,我現(xiàn)在只是想救她?!?p> 一道金光從西南方閃來,謝必安瞇了瞇眼:“他來了?!?p> “誰?”范無救說。
“該來的人,會救殷姑娘的人。也是我的一個,老朋友?!敝x必安淡淡地說。
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的人是一個和尚,相貌清秀英俊,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種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氣息。他穿了一件樸素的袈裟,手中執(zhí)了一個錦盒。那和尚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對著謝必安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從錦盒中取出了一枚通體雪白的丹藥,放入者妁的口中。
那和尚做完這一切之后便在一旁打了個座,謝必安卻在這時笑瞇瞇的開了開口:“杜安兄,好久不見?!?p> 那和尚雙手合十,鞠了個躬:“貧僧望醉?!?p> 謝必安聞言更是笑得燦爛:“海凝姑娘可還好。”
望醉閉上了眼睛,一句話也沒有說,仿佛這個樣子人們就不知道他心中是怎么想的。謝必安輕輕一笑,像是嗤笑,又像是一種同情與悲涼,只是當(dāng)時在場的幾人都還是聽不懂。
他們幾人都知道者妁醒來需要時間,也沒有人打算去開始一段對話,范無救是不想說話,而其他幾人則是明白自己一旦開始對話便是不愉快的結(jié)尾。
天邊出現(xiàn)了一絲彩霞,望醉的眼睛開始緩緩睜開,留蒼下意識地去看倚在樹上的者妁,果然,地上的者妁也緩緩睜開了眼,者妁的眼睛一直都很漂亮,清澈的像是一泓泉水,只是現(xiàn)在,卻象是有人在這泉水上罩了一層薄霧,不只是讓別人看不透,更是讓者妁自己顯得更加迷茫。
者妁的眼神從留蒼身上輕飄飄的掃過,又對著并不認(rèn)識的謝必安和范無救微微頷了頷首,最后對著望醉說:“徒兒歷劫歸來,多謝師父出手相助?!蓖碇皇屈c(diǎn)了點(diǎn)頭:“走吧。”
留蒼有些慌張,他在一旁弱弱的開了口:“阿妁,你不記得我了嗎,你要到哪里去?。俊?p> 者妁的表情并沒有太大的變化:“你是我人間的情劫,渡劫渡劫,既劫已度,又何必在乎。”
留蒼苦笑了一聲,卻又像是早就料到了這個結(jié)局:“那你的龍氣哪,你不要了嗎?”
者妁沒說什么,倒是謝必安插了話:“唉,唉,干嘛吶,當(dāng)初說好了這龍氣歸我,現(xiàn)在怎又反悔,如今的人啊,一代不如一代?!彼斨桓蹦贻p的皮囊說出這么一番話,確實(shí)是讓人發(fā)笑??稍趫龅娜藚s只有者妁給面子的淡笑了一下。
“先生放心,我雖不知道你們商量定了什么,但總歸這龍氣我是不想要了的,既于先生有大用,便給先生又何妨?”
望醉面上似有猶豫:“小果,你?”
者妁打斷了望醉:“那便這樣定下了,師父,我們走吧?!?p> 謝必安什么都沒說,留蒼臉上倒是有著焦急,但他確實(shí)什么都沒做,眼睜睜看著望醉將者妁帶走。
望醉仍是坐在那朵云上,而殷果卻是站在那里,她看著腳下急速掠過的土地,直到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翠綠,她終于開了口:“好了,師父,就在這里吧?!?p> “小果,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對不起了,師父,我注定不是成佛的材料?!?p> “唉!”望醉嘆了口氣:“即使如此,那便算了,成佛也許并不算的上是一件好事。”
“謝謝師父,其實(shí)你我都明白沒有一個選擇是好的,師父,珍重。我姑姑說,這世上最難逃的是情劫,最騙人的是佛,師父,我想我現(xiàn)在是懂了一大半,剩下的也是不想懂了。”殷果臉上浮現(xiàn)出掙扎的色彩,卻還是開了口:“師父,我還是想問您,您后悔嗎?”
望醉沒有說話,只是選了一個地方讓云停下:“去吧,殷果?!?p> 謝必安還是帶著留蒼回了冥界,一路上留蒼都是欲言又止,卻還是謝必安先發(fā)了聲:“別想了,就算你是混沌,也還是要投胎的,至于殷姑娘,你們,算了吧。當(dāng)初你可是答應(yīng)過,只是見一次她,現(xiàn)在見也見了,救也救了,就這樣吧?!?p> 留蒼好似沒話可說了,他只是閉上了眼。
留蒼還是去投胎了,他足足喝了三碗孟婆湯,才將那些前塵過往統(tǒng)統(tǒng)忘掉,謝必安取了留蒼身上的龍氣封在一個特別漂亮的小瓶子里,并且將木年留給他的掩靈環(huán)套在上面,遠(yuǎn)遠(yuǎn)望過去倒像是一件別致的裝飾品。
范無救不知道什么時候繞到了他的身后:“她是真的成佛了?”
“沒有,她身上沒有了龍氣,又殺了那許多的人,何談成佛。一開始與佛便是無緣的呀,她呀,終究是放棄了,這場情劫,她終究沒能度過去?!?p> “他們會再見嗎?”
“也許吧,誰又知道呢?不是我說,你在乎這些干什么?”
“我不是在乎?!狈稛o救的話像是沒有說完,卻又像是不知該說些什么,總之是沒有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