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嘗試過回款。
借不到錢，找人還錢總行吧？
作為一個技術(shù)宅，工作生活兩點(diǎn)一線，除了正常的交際，能談心聊天的，非好哥們郭享全莫數(shù)。
年前，郭享全為了接一個保健品代理，找李明借了一筆錢交保證金。加上之前借的，將近千萬，頂上半月也可以。
李明抱著能回一點(diǎn)是一點(diǎn)的態(tài)度，給郭享全打了電話，約晚上吃飯。但是郭享全說，晚上有個重要飯局，便推到晚上在酒吧見面。
自從公司有了王芳加入，不用操心融資，李明已經(jīng)很久沒去過酒吧，實(shí)在難以適應(yīng)。再加上體內(nèi)還有致幻劑，眼前被酒吧閃爍的燈光一晃，四處蹦跶的人，都是鬼臉。
有幾個女人看見李明西裝革履，湊上前搭訕，再美的面容都像牛頭馬面，在面目猙獰的笑，嚇的李明連連后退。經(jīng)理張嘴說什么，李明也聽不清楚，只覺得音樂變了調(diào)，咯咯的聲響打雷一般，在耳畔嗡嗡作響。
李明退敗，和郭享全比劃了幾下，提著啤酒瓶走出來，坐在外面的露天等候區(qū)。等郭享全玩的一身臭汗從里面出來，李明面前擺著的啤酒，還是滿的。
郭享全嘻嘻哈哈，拍李明肩膀，坐下：“嘿，明哥，你找我來喝酒，自己坐外面發(fā)呆。咋的？不開心??？”
“吵?！?p> “嗐，看你心事重重的？說！哥們兒能幫，一定幫?！?p> “公司要上項(xiàng)目……”李明剛開口，就被郭享全打斷。
“你那高精尖，國家有扶持，銀行有貸款。不像我，說穿了就是個批發(fā)商。廠商要押金，回款有結(jié)算期，進(jìn)貨還要現(xiàn)金，平常也要備著錢，就不說房租、工資、交稅了……”
郭享全對著啤酒瓶吹，悄悄打量李明臉色，“哎，難??！”
李明不好多說，只問：“生意咋樣？”
郭享全頻頻訴苦：“這不，還押著保證金。等辦完手續(xù)，下半年開工，明年夠嗆能回點(diǎn)。明哥啊，弟弟這生意全靠你鼎力支持，敬你！”
一席話，把李明的說辭都堵了回去。李明礙著交情不好多說，心里到底不爽。郭享全趕緊和李明碰杯，想岔開注意力。李明沒怎么動，他自己遞上去，降了瓶口，立即承諾。
“你放心，明年一回本兒我指定還你！咱們這么多年朋友，哪回兒借錢，我沒還，是吧？”
李明笑了笑，嘴皮挨了酒就放下，根本沒喝。沒心情喝！又扯了兩句閑談，李明便推說上班，早點(diǎn)回家。
郭享全還體貼道：“你喝了酒，別開車，我給你叫代駕?！?p> 李明只說：“不用。”
“那你路上慢點(diǎn)兒啊，到家給我電話?！?p> “你也慢點(diǎn)兒?！?p> 離別的話，總是客套。
說到錢，都是各有難處。
李明回想自己創(chuàng)業(yè)初期面臨的苦難，再是焦頭爛額，也沒忍心讓郭享全還錢，心中還對王芳抱有期待，寧可自家緊巴點(diǎn)，也不想禍害兄弟。
誰知他一離開視線，郭享全給媳婦打電話，就露了餡兒。
“這么晚不回來，又在外面鬼混??？”
郭享全急忙解釋：“不是我不回來，是明哥找我喝酒?。∥也宦睹?，顯得我想躲債，傳出去不好聽嘛?！?p> “那你帶他回家說啊！”
“這不行！萬一他上門要錢，曉得我住哪兒，我連個躲的地方都沒有！”
“他問你要錢了？”
郭享全琢磨了一下，肯定：“看意思，有點(diǎn)兒?！?p> 電話那頭吼了起來：“你別忘了正事！”
“你放心，放心放心！他一個大老板，缺這點(diǎn)兒也不好意思問我要。等拿了大中華區(qū)代理，賺了立馬還他?！?p> 不僅郭享全在自我安慰，總有一天會還錢。
李明也堅(jiān)定，郭享全會還錢。但是錢的問題解決不了，李明愁的翻來覆去睡不著。
昏黃的路燈光從窗簾縫隙透進(jìn)來，空曠的臥室里，“咯咯”的恐怖聲響由遠(yuǎn)及近，李明睡覺也不安生。一陣風(fēng)吹過，半透明的窗簾上顯出人形，聲音沒有停止，直到近在耳畔，突然停住。
王芳害怕的撥弄背對著她的李明?？墒抢蠲鞣词执钌纤难?，這只手枯槁蒼白，關(guān)節(jié)扭曲，不是人手。王芳想逃，被按在床上，瑟瑟發(fā)抖。
光照亮李明的半張臉，皮膚沒有血色，微微泛皺，一雙眼眶隱在陰影里，只有瞳孔亮著不正常的光。他“咯咯”動了脖子，沙啞有重聲的話，不似人聲。
鬼說：“他不在?！?p> 王芳一陣尖叫……
李明驟然睜眼，面前好像有張鏡子，里面是他自己?；椟S的路燈光照亮了他半張臉，和夢中一樣，眼眶隱在陰影里。他顫抖著手摸了上去，黑洞洞的，沒有眼球！
鬧鐘7點(diǎn)，窗外陽光明媚。
又是夢！
李明從床上陡然坐起，大汗淋漓。雙手在臉上亂摸，有血有肉，沒有任何問題。
“老婆！”
李明下意識呼喊，無人應(yīng)答。他這才想起兩人不同房已經(jīng)很久，推開嬰兒房，空蕩蕩一片，王芳徹夜未歸。
對，昨天……不，前天，他們吵架了。
王芳不肯拿錢幫助李明渡過難關(guān)，他起了幻覺，王芳就氣走了。
李明疲憊不堪，輕嘆一聲，去洗手間洗漱。他眼下還有淤青，揉了揉，一邊刷牙，一邊看手機(jī)上的簡報。他直覺，經(jīng)過一天的平靜，劉浩該做的準(zhǔn)備都做了，也該對他發(fā)難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突然，李明眼角的余光，瞄到鏡子里，他手上拿著的是刀，不是牙刷！幻覺又出現(xiàn)了，李明三兩步跨出衛(wèi)生間……腦海里卻出現(xiàn)了醫(yī)生的話。
“它只能嚇你，傷害不了你?！?p> 李明想，就算現(xiàn)在立即停止用藥，幻覺也會再持續(xù)一段時間。這期間，他必須在有人的時候，表現(xiàn)的很正常，才不會被人抓住把柄。
直面幻覺，隨時裝作對遍街“鬼怪”視若無睹！
就算面目猙獰的鬼撲面而來，也要保持鎮(zhèn)定自若。
就算鬼在耳邊絮絮叨叨，他還要和旁人保持正常的對話。
……
李明咽了口唾沫，回到門口，慢慢伸了半張臉，鏡子里什么都沒有。他又縮回頭來，閉眼深吸一口氣，再慢慢伸頭去看。這一次，露出3/4張臉，依舊什么都沒有……
等他大著膽子跨進(jìn)衛(wèi)生間，前半身很正常，后半身卻是鬼！
他的后半身，是鬼的前半身！
他的后腦勺上就是鬼臉！
盡管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李明依舊被嚇的不清。他驟然后退，撞到墻上。鬼也隨著他移動，半邊身子被隱沒在墻里。冰冷的觸感更加明顯，伴隨著些許刺痛。李明伸手去摸，可手指觸到的，只有自己的背脊。
再一回頭，鏡子里，李明的笑意十分詭異……
它不屑的笑道：“以為被人下了藥，看到我是幻覺？是幻覺，證據(jù)呢？”
到底是李明的影子，還是李明模樣的鬼，李明自己也分不清楚。
李明再次奪門而出，余光里，鏡子里的影子卻沒有動。
是鬼！
它又說：“我老婆給我喂藥，可能我也吃，你不是唯一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