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醉奔

第二五章 白鵝

醉奔 淥水東風 4531 2020-08-27 17:47:32

  昨日日暮,季柔坐著四駕馬車進入太子府,一路上季柔目不斜視,和另外一名女子在奴仆引導下轉(zhuǎn)西側(cè)進入偏廳,這偏廳看著古樸,整木的大幾案上放著大陶瓷瓶,瓶子里斜插著幾支并蒂蓮花,夏末蓮花多凋謝了,偏偏這幾支開得甚好,嫩黃的刺痛人眼。季柔在前,那女子在后恭敬地施禮,一個溫柔的女聲說:“免禮,同在太子府,今后不用過于拘束。本應三月修完禮即可直入太子府,偏今年水患,太子不免憂心,拖了幾日不算遲吧?!?p>  季柔紅著臉搖搖頭,身后女子連忙說:“不遲,夫人客氣了。”

  太子和夫人這時都同時打量二女,高柔簡素的絲綢深衣,淡黃色花紋印在袍底,如一支菊花,淡遠雅致;頭上簪了一支玉簪,玉質(zhì)不是上好,可顏色溫潤,給季柔增添一種靈動。同時被選中的曹姓美人,她的父親曾為屈老將軍多年副將,因有軍功,現(xiàn)和應執(zhí)同為將軍,應執(zhí)直面西南邊的陳國,曹將軍則在東翼防御徐地,曹美人為庶女。

  太子說:“今日封高季柔為孺子,曹蓼為美人。”二女躬身稱謝。

  太子妃說:“高孺子,現(xiàn)為你備下了府中西邊的寢房。曹美人,你的寢房在北側(cè),現(xiàn)跟著奴婢們?nèi)ジ髯詫嫹浚差D下來,看看還缺少什么,派下人找內(nèi)宰臼齒索取?!倍环Q謝隨同下人離開。

  在季柔眼中,太子府還不如將軍府好,太子府雖然屋宇比將軍府高大,亭臺也多一些,可偏偏少了將軍府倚在山下的花園的自然之趣。但高季柔終如父親愿成了孺子,父親母親不知有多歡欣。

  當夜亥時,太子幸高孺子,甚喜,題“西巢”二字于孺子寢房中門上。

  次日,太子命內(nèi)宰通告并封賞高家金三夏寽,男奴女奴各二人。待內(nèi)宰離開,高壅子命車奴帶四名奴仆直接到新宅三間草屋安置。然后大呼:“善哉,善哉,姑娘就該如此安排,如今各得其所,各自歡喜。”

  看見夫人白了她一眼,他連忙解釋:“如果把高柔許配給屈應執(zhí),恐怕只能得三夏寽的金,高機還要留待家中吧?!?p>  高夫人不理他,轉(zhuǎn)身離開。高壅子不以為意,說:“極,趕快拿兩夏寽金,交與昌樂司徒,換得在農(nóng)田上修宅的文書?!?p>  高極說:“小妹剛得寵幸,就如此急不可待,不會惹人非議嗎?咱們是不是還要緩緩?!?p>  高壅子瞪著眼睛說:“還要緩到何時,夏末初秋,天氣轉(zhuǎn)涼,如何動工?我還想冬至在新宅子里住呢。況太子不是不知高家窄小,竟送四名奴仆,不是要暗示我趕緊修宅嗎?你若不去,我去。”

  “可是父親,秋季恐有大戰(zhàn),官府工匠恐沒得空閑?!?p>  “死腦筋,公卿家中不是有不上戰(zhàn)場的老奴嗎,盡可借用那些奴隸,既給主家賺來銀錢,自己也能留些星散的花銷,何樂不為?”

  高極無奈,只好找了司徒繳納侵占田地的罰金。

  建房方略早在高壅子腦中想了千百遍,并已經(jīng)畫在葛布上,工匠也事先找了兩個,都是在戰(zhàn)爭中傷了腿,均有些跛足。寒族工匠是最好的,偏偏寒慕也在建宅,自己又不肯出大價錢,一個都請不來,氣得上大夫連連跺腳。高壅子和高極說:“那寒副將定是和屈姑娘有私情,不然緣何在將軍府長了九年,突然搬出去。寒副將卻是美男啊,沒見過宋文公,我覺得也就不過如此。”

  高極說:“我未見過屈府姑娘,但是聽季柔說天真浪漫,不懂人事?!?p>  “不懂慢慢就會懂了,誰還能一輩子不懂。那姑娘倒是來我家兩三次,恰巧我們父子都不在?!?p>  四個奴隸來到高大夫家就無一日清閑,田地里莊稼未來得及完全成熟,就要割下,晾曬在日光下,然后開挖地基,砍伐木料,還要用馬車運來砂石、泥土,個個心有埋怨,但實不知新主的秉性,誰也不敢言語,只能埋頭干活。高壅子帶著高棱和高條日日監(jiān)工,如有仆役稍微偷懶,高條也會作勢的呼喝。自家的老仆和車奴全都來筑墻,可人手還是遠遠不夠,高壅子想到將軍府,將軍府的家將眾多,都在府外護佑,那些家將本就是奴隸。他觀察到給寒慕筑房的并無府中家將,因府中家將衣著整齊,而寒族奴隸因職責不同,穿著不一。高壅子于是修書給高機,說了家中情況,想讓高機幫助從府中調(diào)派十名軍將,那么宅院三月可就。寫好后又想不起讓誰去送,高條是絕不可的。新奴總讓人不能放心。想想高壅子又把已經(jīng)草就的書函塞進衣袖中,坐著馬車來到武備庫,可是屈應執(zhí)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首陽山大營操練了,首陽山大營如無令牌根本無法進入。

  高壅子兩次不遇,心中甚為懊惱:“呸,這是什么女婿,每次丈人有事,他偏偏不在?!?p>  干脆他去親見將軍吧,隨性轉(zhuǎn)馬入了將軍府。

  這天正是安歌罰滿三天,夫人打開宗祠的門,看到女兒消瘦憔悴,心都疼壞了,轉(zhuǎn)過身悄悄擦了眼角的淚,讓廢婆和醇醴將姑娘扶出去。酴醾在寢內(nèi)備好沐浴熱湯,這時高機把熟爛的碎米粥端來,夫人見到高機就氣悶,心中厭惡自己女兒在遭難時,新婦未曾說一句好話。所以并不理會她,高機自是察覺出來,偏偏又趕上安姬不肯喝粥,坐在浴桶里,嘴角冷笑:“母親,如不許我嫁與寒慕,那就餓死我好了?!?p>  夫人氣急,一把從高機手里躲過熱粥,摔在地上轉(zhuǎn)身而出。

  在進入偏廳時,聽見高壅子正和將軍問女兒在此如何,夫妻感情如何,有無使公婆不滿之處。

  將軍夫人直接進入,用眼睛剜了上大夫,徑直坐到將軍身側(cè)。

  高壅子連忙起身行禮,將軍夫人潦草答禮。高壅子有點慌了,他不知道將軍夫人因何不痛快,是因為自己的女兒,還是因為她的女兒。他此行目的到底說還是不說呢。

  這時將軍問:“新婦在府也將四月了,想必上大夫想念女兒了,可召叔機見父親?!?p>  高壅子連忙說:“不不,我來此是有事相求。”

  將軍問:“何事?”

  高壅子說:“下官家宅甚為褊小,忝為將軍姻親。近日正重起房屋,欲冬至之前入住新宅,可匠人奴婢甚少,在下只是想……”

  夫人冷笑說:“太子府知道上大夫的苦處嗎?”

  高壅子說:“太子自是知道的,送來婢仆四人,已經(jīng)勞作旬日了?!?p>  夫人說:“看來是我將軍府沒了眼色?!?p>  將軍輕輕咳了一聲,夫人會意,神色忿忿,卻是不再說了。

  高壅子說:“不是,在下實不敢存此想。在下是來借些家將……”

  將軍說:“上大夫過謙,您身為上大夫,二公子為中大夫,又有治水患的功勞在身,盡可上報杞王,派遣奴隸和服徭役之人,我府軍士難以管束,小兒和寒副將現(xiàn)又在首陽山營中。若無它事,上大夫即刻便可去王宮。錐巖送客?!?p>  高壅子出了府,不住罵:“高機,你個沒用的貨,你若有用,何必讓自己的爹遭此冷落,早知如此,我何必如此的專營,我就應該把你悶死,你個六趾的丫頭?!?p>  高壅子怎敢來到王宮,剛得勢便修宅,怕杞王不悅。無精打采回到老宅,站在院中大罵,罵得口干舌燥,無論妻子還是南渾,甚至母親都無人搭話,自覺無趣,回到寢房蒙頭大睡。

  酹偷偷把高壅子來將軍府的事告訴了高機,高機大惑,不知父親為何而來,匆匆安慰安歌幾句,就返回自己房中,等候?qū)④妭髡?。等好久,聽聞父親離開,內(nèi)心不禁失望。想到夫人今日的不快,連忙對鏡整理之后,來到偏廳,問:“母親,聽聞家父來過?!?p>  姜隰看都沒看兒媳,說了一聲:“嗯?!?p>  高機說:“母親是氣我,在妹妹被罰之時,沒能在父親那里求情?”

  姜隰聞此:“你還知道呢,你心里挺明白的啊,你可有從心里疼安姬這個小姑?!?p>  高機說:“高機知道父親只是想查明二人心意是否堅貞,用心良苦,所以不敢阻撓?!?p>  姜隰心中暗暗贊嘆兒媳的玲瓏心思,但并不答話,廢在一旁說:“少夫人,令尊來此借軍士幫其建新宅?!?p>  “建新宅,在何處?”

  “城西,占地十頃”

  高機聽得云里霧里,她入府四月如同四年,她從安歌那里知曉二哥高極隨著少將軍治水患,卻不知父親和二哥的過蒙拔擢,不知父親買田置地修宅,更不知這錢銀從何而來。她想問,可是又如何能問將軍夫人呢。

  滿腹心思地回到房中,呆坐一會,眼淚不知不覺留下,高機想家了,想祖母想母親想哥哥嫂子弟弟和侄兒,情不自禁抱起祖母給的枕頭,任由眼淚沾濕。

  高條終于過了當公子的癮,家中新來的婢仆見到他萬分恭謹,他腦中想象著高宅大屋中,婢仆成群,他和安歌對飲的場景,想著想著自己就偷著笑。

  高棱見到,不禁打趣:“條,你是又做夢娶媳婦了吧,看你那啥樣。”

  高條滿不在乎地說:“大哥,我還想去將軍府,我想向屈姑娘提親,我想讓屈姑娘住進咱家的新房。”

  高棱說:“你連媒人都沒有?!?p>  高條說:“只要屈姑娘同意,自然就會有媒人?!?p>  “可你連聘雁都沒有,好姑娘都是要能捕到聘雁的英雄?!?p>  高條為難了。

  晚間監(jiān)完工,坐馬車回舊宅,伏在哥哥腿上,就是在想聘雁的事情。渾渾噩噩吃了晚餐,又胡亂躺下。第二天推說沒有睡好,躺在床上。這時聽到窗外有大鵝的嘎嘎叫聲,是嫂子在喂食家禽,高條躍身而起,待嫂子離開,趁著大鵝吃草時,一手拽過一只大鵝的脖子轉(zhuǎn)身就跑。鵝被拽住脖子并不發(fā)聲,一躍躍到門口的馬車上,對著車奴喊:“快,屈將軍府?!避嚺f:“小公子,奴在等二公子。”

  高條對著院內(nèi)喊:“二哥,我要出去,父親叫我,借我馬車一用?!睕]等高極出門查看,南渾就怒氣沖沖跑出門,說:“高條,你這小猴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高條一急就一腳踹在車奴后背上:“這下行了吧,還不快走?!?p>  在馬車內(nèi),高條怕大鵝被掐死,連忙稍微松了松自己的手指,又不敢完全松開,怕大鵝跳車逃跑。

  錐巖見到拎著兩條白鵝的高條很是驚訝,高條說:“我想求見屈姑娘,以答謝酒漿之情?!?p>  錐巖說:“姑娘身體不適,小公子可擇日。”

  高條急了,眼淚都要掉下了,說:“擇什么日,你去通報,看看她見不見我。我姐姐嫁與府上做了少夫人,也過了廟禮,可你府上卻把她弟弟當外人,是何道理?”

  錐巖先去通報高機,恰高機正在小姑房中。

  高機和安歌領(lǐng)著奴婢走出房門,高條進了府,見到安歌,興高采烈地說:“屈姑娘,這是我送你的大鵝,你就權(quán)當聘雁吧,是不是比聘雁漂亮的多,罕見的純白色的,不信你看?!闭f畢就把大鵝松開,剛脫離魔掌的大鵝就如同瘋了一樣,一起伸長了脖子,拍著羽翼,向高條撲去,高條躲閃不急,被大鵝銜到大腿,痛得咧嘴。高機連忙去踢那鵝,大鵝松口跑開,又換不同方向攻擊高條,高條情急之下,攀上院中的棗樹之上,棗樹上偏偏有刺,只好滿院跑。這一院子的人都笑得前仰后合。錐巖手疾眼快,捉住兩只鵝,放于門房。

  這時廢婆也出來觀望,見到高條微一施禮。高條驚魂甫定,在心上人面前丟了人,不禁鋪在姐姐肩上痛哭。廢婆只以為弟弟想念姐姐,況姑娘和奴仆都在,就如此回復夫人。夫人感喟一陣,黯然傷神。

  高機把弟弟拽到自己房中,用絹帕給弟弟擦了淚,說:“姐姐知道你喜歡安姬,但是安姬喜歡寒副將,為了寒副將已絕食三日了?!?p>  高條聽此,又開始大哭。

  高機厲聲說:“你放清醒點,那安姬就是沒有中意的人,也不可能嫁給你?!?p>  高條哽咽問:“為何?”

  高機說:“就為她是將軍之女,就為她貌若天人,就為我高宅算計了屈府。弟弟,你年紀如此小,等你大了就明白了?!?p>  高條依舊哭泣。

  高機說:“別哭了,姐姐這里有金銀,你拿著看見什么好的了就買著?!闭f著從匣子里拿出金銀并分成兩份,囑咐給祖母買點爛熟的肉,另一份給哥哥嫂嫂過生活。

  高條說:“姐姐,我們高家也發(fā)達了?!卑殉黾捱@四個月家中變化說與姐姐聽,高機時而皺眉,時而微笑,末了說:“即便如此,父親也定不會給你們金銀,拿著吧?!?p>  “還有,我給祖母和母親各做一套衣衫,都是冰紈的,你也一并捎回去?;厝グ?,別在這久留。我領(lǐng)你給將軍和夫人問安,就趕快走吧。”

  高機領(lǐng)著弟弟問安,夫人又賞賜金銀,出門安歌又給帶上了剩下的春酒,高條都不敢抬頭看安歌。

  高條回到府中,嫂子拎著燒火棍棒在門前惡狠狠等著,待見到脖子綁在一起的兩只大鵝無恙,又接到金銀,才轉(zhuǎn)怒為喜。高條只說自己因想念姐姐去了將軍府,把見到姐姐的事情一一說與祖母和母親,兩個老人得知高機一切安好且錦衣玉食,喜極而泣。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