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皇冠

　　等程堇膝蓋的傷養(yǎng)好，已近快到8月底，她要提前去準備實習的高中報到，輔導員毛老師的電話早已快把她轟炸成碎片。

　　從左奕辰口中得知，朱顏也順利出院返回上海，很快也要出國了。程堇聽到這個消息，有卸下定時炸彈的輕松。

　　葉立威給她打過兩次電話，都是不咸不淡的問著她恢復的近況。更令他焦頭爛額的事，確實是回自家公司上班，事情遠比他想的要復雜得多。

　　有天深夜，葉立威接到李秘書焦急的電話，讓他快速到漢城最好的腫瘤醫(yī)院來，原來是葉明遠又不聽醫(yī)生勸阻，熬了一次夜，在辦公室吐血暈了過去。

　　葉明遠送往醫(yī)院后，瞞了多日的患癌消息走漏，幾個平時較為親近的管理層已經(jīng)知道了他身體的情況，一場血雨腥風的爭權(quán)戰(zhàn)又將拉開序幕。

　　葉立威趕往醫(yī)院時，看著緊閉著的手術(shù)室大門，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和慌亂。多年來冷漠背后深藏的，依舊是剪不斷的血緣親情，他回想起兒時葉明遠陪他在公園玩耍，去外地出差了他站在小區(qū)門口苦等爸爸回家，一家人都和睦溫馨的吃飯聊天。小學、初中、高中每學期第一天到校報道，他一定會到場，把葉立威送進校門后再轉(zhuǎn)身離開。

　　等到葉明遠公司越做越大，他回家時間越來越少，聽從葉明遠建議回家做了全職主婦的黎真珍也越來越不快樂，這個家的歡樂和溫馨也少了很多。

　　等到要失去他的那刻，他才意識到，或許他稱不上是一個好丈夫，但他其實是個好父親。

　　“爸爸，爸爸”。他在心中喃喃的喊著，沒覺察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一旁的李秘書心有不忍，拉了把椅子靠近他坐著，拍了拍葉立威肩膀，“當年你母親去世，他也很痛心也很內(nèi)疚。葉總身家擺在這里，你看這么多年，他一直孤身一人。”

　　李秘書接著說道，“站在員工的角度來看，一家小公司做到現(xiàn)在的集團化公司，葉總耗費了多少心力旁人很難去衡量。他這病啊，就是累出來的。他也想放松，可是只要一放松，底下數(shù)百人的員工等著他發(fā)工資，那么多項目要平衡收益，這是一位企業(yè)家的責任和擔當。葉總其實是位特別了不起的人，這些年他做了很多慈善工作，但從未對外曝光過?！?p>　　他頓了頓，嘆了口氣，“小威啊，你一直喊我李叔，我也跟你說實話，葉總最不放心你，早些年你失去媽媽，他對你非常愧疚，但你一直不給他機會彌補，這家集團公司是他畢生心血，他就想留給你，讓你來做，也相信你能做好。你就成全自己和他吧！”

　　葉立威聽到最后，淚水已經(jīng)在眼睛里打轉(zhuǎn)，這么多年帶著對親生父親的怨恨活著，他何嘗不累？他心底難道就沒有對葉明遠的愛嘛？每個孩子都比自己和他人想象中的要更深愛父母。

　　葉立威不再倔強和堅持，葉明遠住院一個禮拜后，他便到了明遠集團上班。公司情況比他想象的要復雜很多，家族式企業(yè)管理通病，便是人情關(guān)系復雜，內(nèi)部更是幫派斗爭鬧得熱火朝天。怪不得葉明遠就算請了職業(yè)高管來做管理，也不敢放手。

　　等他梳理完公司的財務(wù)報表，更讓他倒抽一口涼氣，公司的負債率高的讓他咂舌。他找財務(wù)總監(jiān)、幾個高層管理人員開會，原來大家對此情況早就心知肚明，不過是領(lǐng)一天工資做一天事，早前有葉明遠在前面扛著，下面自然有渾水摸魚的人在糊弄。

　　葉立威做事一向干脆利落，他一邊找漢城國立大學的經(jīng)濟、企業(yè)管理教授咨詢并出診斷方案，再找找行業(yè)專家集體開研討會熟悉市場環(huán)境，還要和銀行維系關(guān)系希望能拉到更多投資。等他梳理清楚，慢慢革新管理體制，出讓耗資大、收益低的項目。

　　這些都需要破釜沉舟的勇氣和心力來面對，白天事務(wù)繁雜，每每都要到深夜等到耳根清凈時，他還要組織高管留下來開會，入職一個多月來，讓眾人都叫苦不迭。唯獨李秘書見葉立威勤奮踏實又頭腦清晰的做事，喜笑顏開。

　　經(jīng)常忙到深夜桌上的文件還有一堆沒看，他終于能體會到葉明遠說的那句話，“等你坐到我的位置上，就能理解我了?！?p>　　程堇去漢城實驗重點高中報道，碰到幾個校友，校方按慣例給實習老師舉辦了歡迎儀式也是座談會，大家都相互熟悉認識了。

　　其中一個男生是H師大漢語言文學系的叫周逸，整個人看著懨懨不樂的狀態(tài)不佳，好幾次被校長點名請他發(fā)言，他一副神游太虛的樣子讓人好笑又被看不起。

　　開完會，相互加了微信，程堇覺得周逸的微信名跟他本人氣質(zhì)相差甚遠，名叫“櫻木流川”，程堇覺得更好笑，這是多大的反差。

　　她好心問了一句，“你是身體不舒服嗎？”

　　周逸有氣無力的笑了笑，“我剛失戀?！?p>　　“啊？”程堇呆住了，沒想到他這么直白。

　　“我的樣子是不是看著很好笑？”周逸雙眼無神，眼巴巴的望著程堇，這個問題他知道答案，也想罵自己沒出息，不過誰沒失戀過呢？

　　“你失戀過沒？”他又一個炸彈式的問題丟出來，程堇想，“我們還沒有很熟啊，這么中二的問題！”不過她還是照實回答，“沒有。”

　　“那你有男友嗎？”他又追問，程堇腦子里想快速找個理由走開，不想跟他聊太多，“嗯，有?！?p>　　“愛一個人不要愛到100分，愛到60分就好了，剩下的力氣留著愛自己。不然，你會很受傷。我就是典型例子?！敝芤菡f完，垂頭喪氣的徑直往前走了。

　　程堇呆在原地，翻了個白眼?！爸卸倌??！边@就是周逸給她的最深印象。

　　實驗高中以本科錄取率高著稱，每年都有不少清華北大的學生榜上有名。程堇被分配到高一教美術(shù)特長班，這個班上的學生也有文化課要趕，美術(shù)特長班也有一半以上的人會考上國內(nèi)重點大學，還有近一半的人為出國留學做準備，去國外藝術(shù)學院深造。

　　程堇被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少年們喊“程老師”時，就感覺到身上的責任之重了。慢慢的，她覺得當老師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無趣乏味。

　　學生們都喜歡這個看著白凈清秀的小姐姐，有事沒事愛找她聊天、問問題。少年們明朗干凈，這份信任和溫暖讓她感到很有歸屬感。

　　看到個別特別有天賦的學生畫作，她也很想像當年爸爸那樣夸贊孩子們，“你挺有天賦的，以后是個當畫家的料?！?p>　　大四學業(yè)多數(shù)已完成，左奕辰大部分時間在BLUE酒吧駐唱，在酒吧試唱過兩首自己創(chuàng)作的歌曲反響不錯，不少人主動加他微信，他為此還建了一個微信群。

　　他把唱歌的視頻剪輯后發(fā)在各個短視頻平臺，短短幾個月就積累了幾萬粉絲，還有人專門跑到BLUE為見他一面。酒吧老板見他帶客能力超出自己想象，又給他加了時間和工資。

　　他想要當歌手的愿望更真實熱切了，當你決心去做什么事時，全世界都會幫你。

　　這句話對左奕辰來說一直如此，20年來，他過的非常順，是因為他一直很堅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時間一晃而過，已近深秋。漢城的秋天分外迷人，秋高氣爽陽光明凈，左奕辰和程堇的感情也很穩(wěn)定，兩人感情醇厚熱烈似發(fā)酵的桂花酒，洋溢著清香讓人沉醉。

　　鄒紅經(jīng)過大半年的觀察也慢慢認可了這個陽光小伙子，盡管她心里更喜歡沉穩(wěn)，天然對她有股信賴的葉立威，可是賴不住女兒的喜愛?。?p>　　左奕辰經(jīng)常會在學校門口等程堇下班，兩人一起吃個晚飯，他再去酒吧駐唱。每每不少學生經(jīng)過他身邊，就會有小女生跟同伴帶著羞澀和驚喜的說，“哇，他好帥哦！”兩人聽到就會相視一笑，左奕辰說，“你看，我這么好，你怕不怕我被人拐跑？”

　　“我要是你啊，我會更擔心你女朋友會不會被人追跑。”程堇自信反擊，自從戀愛后，她確實比以往開朗很多。

　　程堇仍在上設(shè)計課的夜校，忙里偷閑時會蹲在酒吧角落聽他唱歌，看臺上那個耀眼的男孩發(fā)著光芒，她也希望她的夢想會成真，讓更多人能欣賞到他身上的才華。

　　這一天，左奕辰中場休息時，一位發(fā)福了的中年男子找到他，遞過一張名片，上面寫的是“上海星空娛樂制作有限公司總監(jiān)羅浩”。

　　自從在網(wǎng)上小視頻平臺積累了一定粉絲后，左奕辰其實接到過不少這樣的恰談邀請，有本地的，也有BJ、上海、廣州等地的。

　　左奕辰之前一概拒絕，這次沒有。甚至，他很雀躍。

　　這家星空音樂曾捧出不少正當紅的歌手明星。

　　羅浩安靜的坐在酒吧角落里打量左奕辰已經(jīng)三天了。這次出差來漢城，原本是為公司一位藝人處理點事情，他刷視頻時看到了左奕辰錄制的歌曲，第一感覺是他很有星相。

　　歌，唱的好不好是另外一回事。

　　見到左奕辰真人，看到他的臺風后，羅浩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