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7日下午,他整理好最后一份圖紙,張信友思慮著是否馬上寄出去。就在左右猶豫間,順風車司機又來電催促。很好,不用再抉擇。關(guān)機,推椅子,捧著準備好的七夕禮物,他在中午十二點正離開了公司。
對,今天是七夕,當下年輕人最稀罕的節(jié)日。商家也很歡喜,并且十分愿意把每一個節(jié)日都營銷成情人節(jié)。
“白色卡羅拉,車牌粵E711L”張信友在心中默念著,眼角的視野終于掃到這輛車,于是小跑過去。
“靚仔,高新區(qū)路口?”順風車司機扭頭看著拉開車門入座后排的他問道。
“系“
車上還有三位乘客,張信友是最后一個上車的。他靠著窗,望向倒退的風景。榕樹下斑駁的涼陰,輪胎碾過的枯葉,是塵埃里的卑微。
他的指頭劃動微信的聊天界面,思索著應(yīng)該怎么開口。
“在嗎?“太普通
“今晚有沒有空?“太直接
“如果有空,我想約你“會不會把她嚇壞了?
思來想去,張信友最后憋出一句“吃飯了沒?“他真的被自己的情商折服了。
信息通過無線網(wǎng)顯示到千里之外的另一個人的眼前,這是科技。已閱的信息遲遲沒有回復(fù),這是絕望。
他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半個小時,對面沒有回應(yīng)。他只好再發(fā)一句“在嗎?“
然后收到秒回的“在“。
“今晚有沒有人約?“
“我想約你啊“
“可以嗎?”
張信友果斷地問,他不想再猶豫了。
她說:“約我干嘛?“
“吃飯看電影都可以“
她又問:“你不用上班?”
“不用”
“我回清遠了”
她繼續(xù)問“為什么?請假了?”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今晚我想見你”
“好嗎?”
張信友仿佛不是在詢問,而是在乞求。好吧,這就是在乞求。
但她又沉默了。
于是張信友再次乞求道:“不要不說話,我好慌?!?p> 從她第一次拒絕張信友開始就是這樣了,拒絕的前奏就是沉默不語。
“不了吧,我以為你放棄了,也該放棄了吧?!?p> 預(yù)料中的結(jié)果,卻意外的難受。他不會死心,追女孩不就這樣嗎?被拒絕,堅持,再被拒絕了,再堅持。至少對于張信友來說就是如此,追女孩是一個被拒絕的過程。
“我不要”。
“我每天都堅持找你”
“你怎么會覺得我放棄了呀”
“除非你有男朋友了,你找到喜歡的人”
“那我會祝你幸福”
“不然我不會放棄了”
張信友說的很堅決,他確實不想放棄。
她發(fā)了一個想哭的表情,然后說:“可是你不覺得我已經(jīng)有意避開你了嗎?”
“我知道”
“但我就想堅持”
“那我跟你說我有男朋友了,你是不是就會放棄?”她說。
“你這么說就是想騙我了?”
接著空氣進入死一般的沉寂,看來她已經(jīng)不想回復(fù)張信友了。
“沒有用的“
“我已經(jīng)喜歡上你了”
“不可能這么輕易就放棄”
“我自己也做不到“
“我控制不了自己”
確實是沒有用,卑微從來都是感動不了人的。他強忍著眼淚,以免在車上表現(xiàn)出異樣。實在忍不住便用手掌掐緊哭喪的嘴臉,仿佛這樣能把哀傷趕走。汽車走上了高速,如同他倆的關(guān)系,漸行漸遠。走錯方向的旅程是不是停下就是前進?不,張信友覺得只有不甘。張信友直接撥通她的電話,嘟嘟嘟,忙音之后是標準的女音:“你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彼唤与娫挘俅?,她還是不接。
張信友只能繼續(xù)發(fā)微信。
“可以見下面嗎?就算你不想我約你,但我也想見你一會,我有東西給你“
“不用了”她還是拒絕。
“不要這么絕情好嗎”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了”
張信友絕望地問道。
“沒有”
“我不想你浪費時間精力在我這里”
“我不想拖泥帶水的”
“被你吵醒了”
“我在睡午覺”
她不耐煩地回應(yīng)著。
“我不約你”
“我只想把東西給你”
“我給了你我就走”
“馬上回佛山”張信友堅持著,他為這份禮物準備了很久,忘記是多少個日夜。
“我不能要你的東西”她依然拒絕。
“你真的那么狠心嗎?“張信友不相信地問道,與其是不相信,更準確來說是他難以接受。
“是的”她說。
“是不是之前你低落,我陪你,現(xiàn)在你沒事了我就應(yīng)該消失了”張信友崩潰了。
“從來都不是”
“你知道我現(xiàn)在沒事了嗎”
“之前也就應(yīng)該跟你說清楚”
“可是你不想聽”
“現(xiàn)在別說這些了”
“你不要再花任何東西在我的身上”
“真的”
她的態(tài)度是前所未有的堅決
“我回去上次那個地方等你的”
“不管你來不來”張信友說。
“我以為我拒絕得夠明顯了”她說
“我會等的”張信友說。
“我不會去的”
“你別傻了”
“你瘋了嗎”她說。
“你就當我是傻吧”
“我本來就是個傻逼”張信友說。
“瘋了簡直”
“你可以冷靜一下嗎”她說。
“我冷靜不了,我難受,我真的控制不了?!皬埿庞颜f
“所以我更加不能見你要你的東西”
“不能再給你一點點希望”
“你別逼我討厭你”她說
“你好狠”
“真的狠”張信友說
“因為我覺得沒必要做一些沒意義的事情”她說。
“但對我來說意義重大”
“所以你不用管我”張信友說
“你是因為我這樣”
“我怎么不管”她說
“我不會去打擾你的”張信友說。
“你想我怎樣”她問。
我想你怎么樣?張信友又想哭又想笑,他想怎樣?天知道他想怎樣?他只想要她,很簡單也很奢望。
“我不知道,我如果知道就不會這樣了?!?p> “如果知道,就不會有今天的局面”
“我后悔死了”
“我恨死我自己”
“對不起”
“是我的錯”張信友說。
“我以為我做得夠狠了”
“不,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她說
“這就是我的命”
“我是永遠找不到愛我的人”張信友說
“我原意只是想還沒接觸那么深入趕緊斷掉”他說
“我一直都很明白”張信友說。
“快點回去吧”
“別耽誤工作了”她說。
“我說了我會等你的”
“我應(yīng)該沒有理智了”
“你討厭我吧”張信友說。
“那你等吧”她說
“讓我快點死心”張信友說
“我不會出現(xiàn)的”她說
“嗯嗯,我明白”張信友說
“別這樣行不行”她說
“對不起,我也做不到”張信友說。
“我們以后還是不要聯(lián)系了”她說。
“我真的那么讓人討厭嗎”
“我究竟做錯了什么?”張信友
“唉”
“不是討人厭”
“我就是怕下次還有這種情況發(fā)生?!?p> “我不想這樣”
“我覺得自己很大罪”她說。
“你是真的對我完全沒有感覺嗎?”
“還是你心里還有他?”
“你放不下?”張信友問。
“沒感覺”她說
“沒感覺,你當初為什么又要問我想不想你,
為什么又要說你會想我的”
“為什么說這些話”
“你總說男人會變”
“現(xiàn)在變的人是你”張信友說。
“是”
“那就當我變了吧”她說。
張信友害怕的不是爭吵不是糾纏,而是她不在乎了,她不在乎張信友的想法是什么,這樣表明她是真的不愛。如同一把鋒利的冰錐狠狠的插在張信友的心臟中央,而可悲的是他還不忍拔去。他需要殷紅的鮮血去證明,即使是痛徹心扉,他和她的一切他和她的所有都是真實存在,而不是隨著夕陽西下,從此以后兩個人毫無關(guān)聯(lián)。他沒有辦法了,他沒有理智了,只剩無力的竭底斯里的咆哮。
“為什么會這樣”
“為什么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張信友說
“別問了”
“都是我的錯”她說。
“不”
“是我的錯”
“是我沒處理好”
“每次都是這樣”張信友說。
“所以我不能心軟”她說
“我求你心軟”張信友說。
張信友無法想象自己會卑微成這般模樣,好惡心,他自己都那么覺得。
“你再這樣我不回你信息了”她說
“不要”
“我”
“我會控制的”
“你真的不要這樣,你不跟我在一起也好,我能理解,但千萬不要這樣,我接受不了”
“不要不說話”
“打兩個字嗯嗯也行”張信友說。
“嗯嗯”
看著最后的兩個字,張信友也沉默了,他把輸入好的字句刪除,重新輸入,再刪除。
其實他心底里很清楚,現(xiàn)在說什么做什么都是徒然。他把屏幕按熄,手機放下,而思緒卻無法抽離。眼睛望向車窗外,山林、田野、村莊對他而言無異于一張張滾動的白紙。她,是天上的星辰。他,是手執(zhí)鉛筆的毛孩。從來以為畫下了翅膀便擁有一切。
“靚仔,系咪哩度落啊?!彼緳C把車緩緩地停在路邊,然后開口問。
恍惚之間,原來他們已經(jīng)回到了清遠。難受不是應(yīng)該是度日如年嗎?佛山上車,痛苦煎熬,清遠下車,從一個城市去到另一個城市一個空間轉(zhuǎn)移到另一個空間仿佛也就是一剎那的事情。甚至現(xiàn)在張信友站在獅子湖喜來登度假酒店的正門前,最毒辣的太陽懸掛在他的頭頂上,睜不開眼,移不動腳步,恍如隔世。他的身后是川流不息的獅子湖大道,身前是酒店入口,其實并不能說是正門,因為進去后還要穿過一片園林才能看到正真的度假酒店。而這里是他和她第一次相見的地方,張信友萬萬想不到,再一次回到此地已是決裂時。他當時也是在等她嗎?是的。如今他站在同一塊水泥板下看著和以往一樣的風景等著一個注定不會出現(xiàn)的人。如果那個時候的心情是激動是期盼,現(xiàn)在就是絕望和痛苦。
就這樣,他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站累了就蹲著,蹲累了就站著。直到開入酒店的汽車都亮起車頭燈,張信友才發(fā)覺夜幕降臨。等下去沒有結(jié)果沒有意義,只是他不舍得離開,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如果他走了,他和她之間就徹底結(jié)束了。即使現(xiàn)在已經(jīng)與結(jié)束沒有什么區(qū)別,但他就是不甘心。人陷入這種境地很容易出現(xiàn)妄想,是不是可不可能一轉(zhuǎn)身,張信友就能見到她。以至于他總是盯著她會出現(xiàn)的方向,天色越黑視野越模糊他就越發(fā)感覺有人想向他走近,然后掉入他的懷抱??尚τ挚杀淖詩首詷返挠螒颉?p> 他可以想象得到,坐在汽車里頭的男女透過玻璃窗睹見路邊這個狼狽的男子,表情或許剎那間的疑惑,但又很快釋然。每輛經(jīng)過他身前的汽車都會頓一頓,然后快速駛過。他抬起的頭額又很快垂下去,因為刺眼的白光仿佛在說:看!這個可憐的人兒!
獅子湖大道即使到了夜深,車流量還是有增無減,而且是以大貨車居多。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默哀,至少不會冷冷清清。除了紅燈那兩分鐘的等待,張信友都能聽到風的馳騁,仿佛近在咫尺,仿佛后退一個腳步就會被撞倒。但這樣是不是就代表著有更多的人見證他的悲哀?不會的,只有張信友在自我陶醉,對于他人而言,他只不過是公路旁的一棵樹,一盞灰暗的燈,從來沒存在。
既然不存在,那張信友如今在做什么?自取屈辱?自欺欺人?癡心妄想?他在等待,她永遠不會來,他很清楚。就像小學(xué)時期很迷的樂高積木,他買不起,但還是會經(jīng)常在文具店里逗留半天。在老板疑惑和反感的目光下把玩每個包裝盒子,仿佛摸過包裝盒子上的圖案,那輛砌好的消防車就是屬于自己的。只看不買,也不是長久之計。然后他推脫樣式太少,挑不到喜歡的。一來二去,老板真的信了。那天他看著貨架上塞滿的新貨,只好硬著頭皮買了一盒最便宜的,是什么的樣式?是警車還是消防車?他忘了,只記得他不始終敢跟老板對視,從那天起他就沒再去看積木了。
張信友累得直接坐在地上了,襯衫已經(jīng)被汗水濕透緊緊得貼著后背脊柱。身后是這個酒店車道入口的唯一裝飾,一個打造成沙發(fā)模樣的噴水池。他打開手機,借著微弱的燈光看到了許多新增未閱信息,有朋友的有同事的有父母的,就是沒有她。
嘟嘟嘟”
她不愿意接
“嘟嘟嘟……您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
她直接掛了
“嘟嘟嘟”
她不愿意接
“您好,您撥打的用戶已關(guān)機,請稍后再撥。”
絕望
他抬頭望向漆黑的夜,原來比海更深的不是天空,而是沒有星光的夜晚。走吧,走吧,是時候結(jié)束這場沒有意義的等待。
明明記得,上一次在這個位置叫網(wǎng)約車,他等了半個小時。這次居然被秒接單,是不是上天都想讓他快點滾,不要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張信友站了起來,突然一陣清風襲過,竟有那么一絲涼意。他看了一下腳邊的包裝袋子,悉心準備卻成了一文不值。正好,不遠處有公用垃圾桶,他沒有猶豫,快步上前,直接把袋子扔進去。那種迫切,仿佛是想扔掉他對她的喜歡。
這時,一道強光照亮了他的身后。張信友一邊轉(zhuǎn)身一邊在想,車來了?果真是,這速度快得讓人惱火。
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最后一次來這里,從拉開車門到系上安全帶,張信友的腦子里只想著這個問題。然后汽車緩緩開動,接著加速,他從倒后鏡里看到的依舊是一望無際的夜。
手機突然的震動,是媽媽的來電。他有點驚訝,但馬上接通。
“喂,媽媽,做咩野?”
“幾點了?仲五翻屋企?聽日翻學(xué)啊”
“翻?翻咩學(xué)?”
“聽日報道啊,快滴翻黎,耍禁夜做咩??斓畏 !?p> “哦,哦”
張信友一臉茫然地回應(yīng)著,直到電話收線,他還是稀里糊涂的。上學(xué)?他已經(jīng)畢業(yè)一年了呀,為什么還要叫他上學(xué)?忽然,張信友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他打開手機日歷,整個人都楞住了,仿佛有一道閃電從頭頂上劈開。
2015年9月12日!
神他媽的2015年9月12日!??!
今年明明就是2019年8月7日,他畢業(yè)一年了,他在佛山工作,今天是情人節(jié),是情人節(jié)啊。
太不可思議了,難道是手機壞了?對絕對是手機壞了。張信友看著旁邊的大叔,小心翼翼地問道:“啊叔,今日幾號?”
“應(yīng)該系12號呱”他粗壯的手離開方向盤,劃了下手機,然后再十分肯定地對他說:“12號啊”。
完了,壞事了呀,不是手機壞了,是他壞了。
2015年,也就是說張信友回到了四年前?回到過去?他很想說一句經(jīng)典臺詞:“你以為是在拍電影嗎?”
對了,她!他打開微信的通訊錄一直拉到底。果然,找不到她,如果現(xiàn)在是2015年,他們還沒有相識,能找到她就見鬼了。不,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見鬼了。
張信友舉起一只手,猶豫了一下,然后狠狠甩自己一個耳光。那聲“啪”的巨響,把大叔嚇得不輕,看他驚恐的眼神,這巴掌仿佛打了在他身上。可張信友顧不得那么多,連忙再看看手機,還是2015年啊。
“你,你冇野啊嘛?”大叔有點口舌得問道。
“冇,冇野,有點眼訓(xùn)?!?p> 一切來得太突然,他有點接受不了。他還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機從小米9變成了索尼,這是他四年前用的手機,即使那個時候索尼的手機產(chǎn)業(yè)已經(jīng)沒落,他還是入手了一臺,因為他用的第一部手機就是索尼愛立信的滑蓋手機。張信友很享受接電話時滑動手機蓋那種儀式感。
可惡,現(xiàn)在可不是懷念的時候。他的通訊錄里的所有大專同學(xué),工作后認識的同事都消失了,最近的聯(lián)系人是高中同學(xué),是他四年后不再經(jīng)常聯(lián)系的人。這穿越還是挺徹底啊,他隔著車窗看著這個已經(jīng)逝去的世界,四年里,多少跌宕與變遷。
張信友下了車沿著村路走回家,四年后橫穿村莊的輕軌還沒開始興建,他看著那些將來要被拆遷的房子,別有一番風味。村子挨著107國道而建,背后是大片竹林和荔枝園林,正對著寬闊的田野。農(nóng)村的房屋雖然建得矮,一般只有兩層,但每棟樓都蓋得四四方方并且排列得整整齊齊,宛如圍棋里的棋盤,一個格子就是一個家。夜深了,偶爾聽得幾聲狗吠。張信友站在家門前,他有鑰匙,也許四年前的鑰匙開不了今天的門,但他可以打電話喊人。只是他在猶豫,四年前他姐姐還沒有嫁人。如無意外,他邁開腳步走到房子的一端,望向二樓的窗戶,那里亮著燈,姐姐還沒睡,姐姐還在家。一切已成事實。
“喂,家姐啊,落黎開門啊,冇帶鎖匙?!?p> 然后他聽到姐姐踏著拖鞋“蹭蹭蹭”的下樓聲,熟悉得過分。
家里的裝設(shè)家具倒是和四年后沒什么二樣,仿佛連茶杯的擺放位置也未曾動過。他走進一樓的大廳,右邊的第一間房間虛掩著房門。那是爺爺?shù)姆块g,張信友走過去,推開房門的手竟然有些顫抖。
爺爺戴著老花眼鏡坐在床沿上挨著床頭邊的書桌在算賬,手里捧著厚厚的記賬本,家里柴米油鹽都是靠爺爺掌管著。每晚睡前算賬是他的老習慣了。張信友推開門后沒有走進去,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爺爺,因為4年后就再沒機會看了。
爺爺用手托了托滑落到鼻梁的老花鏡疑惑得看著他說:“做咩?仲未訓(xùn)啊”
“哦,宜家訓(xùn)?!?p> 本來生老病死皆是人生常事,但張信友轉(zhuǎn)身把門帶上那一刻,還是忍不住紅了眼。
姐姐回了房間,爸媽也睡了。忽然整個世界安靜下來,他慢慢地走上二樓,走回自己的房間。敞開的行李箱被孤獨地遺棄在地板上,他應(yīng)該是在收拾行李的中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外出,然后又莫名其妙地穿越了。床還是那張床,書架還是那個書架,只是書的數(shù)量變少了,而那本《百年孤獨》還擺在最顯眼的位置,四年前他沒讀完,四年后他依舊沒讀完,可能是馬爾克斯磅礴的架構(gòu)與宏偉的世界觀令他望而卻步。畢竟鴻篇巨著是會令人膽怯。
張信友橫躺在床上,好累,真的好累,發(fā)生的事情太多,反應(yīng)的時間太短?;氐?015,重新讀一次大專,重新認識身邊的一些人,意義何在?重新經(jīng)歷痛苦嗎?他注視著天花板,白茫茫的一片,仿佛一幅未添增任何色彩的畫紙。當他翻身側(cè)枕的時候,剛好正對著衣柜的側(cè)面。衣柜貼著墻擺設(shè),但離著墻璧有一條細小的縫隙。張信友想起了四年后獅子湖大道的夜晚,如同這條縫隙,夜,深不見底。
系沃!
張信友從床上猛的坐起,如夢初醒!如果說現(xiàn)在他還沒認識她,那么是不是就代表著他可以重新再追她一次。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可以阻止她遇見那一個男子,一個住在她心里揮之不去的男子。
其實憑著這四年里的各種資訊,若張信友能好好利用,定能干出一番事業(yè)。然而他不求一夜暴富,不奢望飛黃騰達。現(xiàn)在的他滿腦子里都只有她,看見的是她,聽說的是她,觸得到的是她,想象中都是她。她!她!她!愛情的荷爾蒙如同火山噴發(fā),一股熱血從天靈蓋到腳趾尾,沿路擴散,直至深入骨髓。
原諒他就是那么膚淺,沒大志。
其實這是上天對他最后的憐憫,也是他回來的真正意義。對,錯不了。每個人總有一個決定會影響自己的一生,做這個決定過程中,有些人或會草率或會沖動或會深思。而張信友做出這個選擇只需要一瞬間,他自稱為勇敢。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他害怕著,害怕一睜眼,一轉(zhuǎn)身,又回到了那個寂寞的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