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那日晚,女帝仍將點翠帶回了宮。至于為何……那時,殊里在她耳邊輕輕說,“簪子,晏姑娘就替我收著吧?!?p> 之后,兩人便久久相擁在長柳下。是最后一絲夕日的余暉落下,女帝才再度開口:“殊里,你到宮里來陪我吧?”
陪她在御園中漫步,陪她共賞春秋與夏冬。就一直,陪她度過往后余生。
殊里不知如何作答。方才她的言語間,仿佛帶有撒嬌的意味,這又讓他如何婉拒。
更何況,對他來說,正是求之不得的機會。他不會拒絕她。
“好。我進(jìn)宮陪你?!?p> 在那晚分離時,女帝對他說,三日之后會有宮中之人來接殊里。因為他身份特殊,所以天下人現(xiàn)在不能知道他將為皇夫一事。
但女帝要朝中大臣知道,殊里,是她的命定之人。
是劫也好,是難也罷。
只能她一個人去渡。
當(dāng)女帝回到宮中,韓恕等七人已在御書房中候著了??粗叟d致高昂的樣子,眾人還未發(fā)問,她便率先開口了:“殊里三日后進(jìn)宮,不必對朕說什么,朕只是告知你們一聲?!?p> 眾臣心中尤為一驚。面上雖只是轉(zhuǎn)瞬即逝的驚異,但也被女帝盡收眼底。
“看來陛下這是好事將近!”眾人不語,只有韓恕應(yīng)了她。
“那是自然?!碧岬竭@件事,女帝的笑意,收不住似的,明朗極了。
“韓恕應(yīng)都與你們說了,那要做什么,該不用朕一一教導(dǎo)了?!彪m說女帝此時面上帶著笑,而這語氣,確實是冷寂的。
“臣等明白。只是,望陛下切勿假戲真做?!?p> 假戲真做?
四字一出,別說方才女帝語氣如何,此時,連她面上的笑都隱了去。這幅面貌,不是清冷,而是,讓人捉摸不透。
若是讓殊里來看,那他并不會將一直見到的喜笑顏開的晏姑娘,與此刻冷若冰霜的天子當(dāng)作同一人。
而眾臣卻又是能看出,女帝周遭都透著的寒意。上回女帝這樣,朝中便有數(shù)十位臣子被誅了九族。而那時,女帝方及笄,她便如此心狠手辣。
雖平日里她的喜怒仍是不定,但此時,她一定是被逆了鱗。是她真的動了情嗎?眾臣已不敢再出聲,韓恕代女帝遣散了眾人,獨自留了下來。
“遺旨,朕已擬好,落了章。你日后隨意做便是。”女帝的語調(diào)極為平淡,但她確說的是,她的遺旨。
而這話語,讓韓恕實有不甘?!氨菹?,其實不必走到那一步!”
“也許吧。一切已成定局,從朕出世起,便該是如此?!?p> 正所謂命運,就是生來,就已注定。
所以,殊里,不會手下留情的。
三日之期到了,女帝在這天早早就起了。整個皇宮都已洗灑潔凈,朝中眾臣今日也是早早地上了朝。
早些退了朝,女帝好去接殊里。
雖說殊里并未會如此早進(jìn)宮,但女帝早已迫不及待。
可當(dāng)朝臣知曉此事,除那七人外,無疑都是反對之聲。因為他們并不知前朝之事,所以他們所說的,無非就是殊里沒有身份。
真正令眾人震驚的是,以韓恕、丞相為首的七位重臣,皆不發(fā)表言論,像是默許了此事一般。
不再理會閑雜碎語,女帝讓韓恕等人去御書房中候著了,而她也會在那等著殊里前來。
早已入秋,秋意正凜然。待殊里入了宮門,途經(jīng)御龍道時,御龍道兩側(cè)又已有了許多紅葉,宮人正在掃灑。是秋,紅得似花的葉子才會飄落。
殊里不禁在心中想道,他是這葉吧,是女帝這樣的風(fēng),讓他飄零。
葉隨風(fēng)落,風(fēng)帶葉走。
路上,隨行宮人告知他說,女帝會與幾位大臣在御書房等他。殊里聞言,只是輕笑點頭。但當(dāng)他未踏進(jìn)御書房院子半步,女帝就已迎了出來。
“你來了!”女帝笑著將他抱住了,絲毫沒有顧忌身后幾人。那幾雙眼里有敵意,皆指于殊里。而殊里卻直直地對上他們,絲毫不懼。還在女帝耳邊說:“晏姑娘,讓人見了笑話了?!?p> 女帝仍笑意不止,但,這可不同于先前見到殊里時的愉悅。而是,殊里對她說這番話,是儼然已在眾人面前打趣她了。而他這心思,是什么,女帝輕而易舉能猜到。
“那幾人便是朝中重臣,別一一過去見了,日后時間有的是,先去寢宮。”女帝將他放開,隨意的指了韓恕幾人,待殊里轉(zhuǎn)頭去看,發(fā)現(xiàn)韓恕竟在笑著看他。那笑里,藏了刀。
為何要笑?
容不得殊里再想,女帝已經(jīng)拉著他走向宸靈殿。
待天降黑,殊里的臥房被收拾妥當(dāng)。自然也無需多拾掇,他與女帝同住。
宸靈殿內(nèi)掛有紅色綢緞,紅燭在黑夜中搖曳著身姿。殊里雖暫不能與女帝紅妝十里地大婚,但她的寢宮,是兩人的一方天地。
當(dāng)殊里沐浴完,換上里衣,便看見女帝坐在銅鏡前用木梳,一縷一縷梳過青絲。她沒有親人幫她梳發(fā),正巧,他也沒有親人。
“雖未見過你幾次,但今夜,是我見過最驚艷的一次。”殊里并未多想,直直從女帝身后將她擁進(jìn)懷里。女帝笑顏如花,只看著鏡中相擁的兩人。
“殊里公子,帝王大婚三日內(nèi)不早朝?!甭勓?,殊里笑而不語。只是將女帝橫抱起,雙雙覆于錦緞之上。
吹滅了鋪邊燭燈,見著月色朦朧入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