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若讓女帝來說說她昨夜的感受,那一定只有累。因為日上三竿,她還未醒來。
雨和已來過幾次了,都被殊里叫了下去。但她每次來,都端了溫熱的黑色湯藥。
那是什么藥,殊里仔細一想便是。
避子湯。
他不曾想過女帝會這樣,當然,他不會知道這是女帝吩咐雨和做給他看的。但,她也怕留下什么不是嗎。但如此,也是甚好。離開后,無后顧之憂……
待女帝疲倦地醒來,殊里已不在身側。喚過曲花一問才知,殊里許早就醒來,已將宸靈殿逛了個遍,此時他正在側書房。
她不急于尋他,而是沐浴更衣,喝下了避子湯。
看到殊里時,他著一身墨色長衫,手中拿著女帝已批過的折子在窗邊看。
“看得這么入神呢?把我都給忘了?”女帝是屏聲走過去的,殊里到也未被嚇到。
他以為女帝會不許他看折子。其實本不該看。
“沒有?!笔饫锇櫫嗣?,令女帝有些疑惑,問他怎么了。
殊里只是搖了頭說,他覺著宮中的防圖似乎有幾處紕漏。女帝聽了,確認無誤后便讓人下去照殊里說的改了。絲毫不擔心別人言論。
但這令殊里有些憂心。莫不是,他露了什么馬腳。不然女帝怎會安排得如此順暢。
等兩人各懷心思用完午膳,殊里說他要去禮部樂司看看,倒也盡一技之長。
女帝許了。隨即,雨和端來了殊里命人備的安神湯與蜜餞。但女帝確是將曲花打發(fā)去浣衣局取衣裳,待只有雨和與她一起時,喝下了安神湯。
那湯極苦,但女帝仍皺眉喝完了。還將一小碟蜜餞吃的干凈不剩。她雖不喜苦,卻更不喜甜……
雨和見狀十分的不安?!氨菹?,您明知這湯有問題,為何還要喝?”
“你猜錯了。這湯沒問題,是這蜜餞?!迸凵钌裆铄洌壑腥蔷?。
這,才是真正的她。
“朕以為他不會這樣做。但只是以為,看來是朕輸了。從小,他就被教著如何耍心計,又怎會被朕的一時真心打動。是我太天真了?!迸勰抗夥趴?,看來,她還是算的很準。
所有的事都在她的預料之中,殊里的一舉一動,都與她想的一般無二。只是,“雨和,你日后要以韓恕好好過,知道嗎?”
雨和聽了此話,忍不住紅了眼,跪下來謝了女帝恩。她自幼與女帝長大,定然不想她這樣離開,可她心意已決……因為,她對殊里動了真情,她將一切給了他。
她去意已決。倘若殊里挽回什么,這一切,也無法改變了吧。
女帝深知前朝皇室與她晏氏的仇啊……
若不是她母親帶人殺了燕氏皇,奪了位當了帝王,殊里也不至于會這樣做。
自殊里進宮來已有三月,雪也下了好幾場,今日,倒是個難得的雪后晴日。
女帝又攏緊了身上的毛絨斗篷,似乎她站在冰天雪地里似的,體寒至極??伤藭r正在御書房內,她身旁便是燒得旺旺的爐火。忍不住咳了兩聲,面前正在說話的韓恕停了下來。
“陛下?”他很憂心,女帝近日有些異常。
“沒事?!迸矍那目戳藙偛庞脕砦婵诘木杲?,果不其然,紅色的梅花刺繡邊多了一小團紅色。那是她的血。
她近日已經開始咳血了,那說明,她的時日,不多了。這三月里,每當她與殊里行房后,殊里備的安神湯與蜜餞就從未落下過。
想著快到用晚膳的時間,女帝將韓恕打發(fā)回去了。而韓恕剛走,殊里便端著這幾日的風寒藥與蜜餞過來了。
兩人明知風寒藥沒用……
女帝同他笑著坐下,還問他內宮各項事務他看的如何了。殊里只是說沒什么,讓女帝喝了藥快些好起才是。
女帝笑著應下了。喝下湯藥后,她開始吃蜜餞。她發(fā)現,今日這蜜餞比往日里的要澀上許多??磥?,她的時間到了。
是夜,殊里察覺,女帝今夜十分黏人。當兩人一起相擁準備入眠時,她就一個勁兒的往他懷里鉆。
“今日怎這么黏人?”殊里抱緊了她。其實他舍不得她。
“殊里。”女帝聲調低沉,語氣更是沉重。她又咳了一下,但只是緩緩抹去了嘴邊的血。
繼而說了下去,“你別以為朕什么都不知道?!甭牭剿f出這句話,殊里很驚異,但仍將她抱得很緊。
“燕氏唯一留下的血脈,你以為很難查嗎?”
兩年前,她的親信來報,說,前朝皇室子弟唯一留下的旁支公子動身從陽雪來了皇城,并在余興坊落了腳。
女帝自上位以來,便一直派人盯著這支余脈。而那公子,便是殊里。
有趣的是,那殊里只做了名琴師,并無其他動作。更有趣的是,當女帝溜出宮時,
他才會露面執(zhí)琴,那說明他們的目標是自己,而且,在她身邊,有他們的內應。很快,她發(fā)現了曲花。
他們很聰明,讓曲花從小與自己長大,這樣很難對她起疑心。
可他們算錯了一卦,晏袖盈,比他們想的更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