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笑不得?”莫云打量著面前的哭面人和笑面人,冷哼一聲,本就低沉嘶啞的聲音更顯恐怖,“原來你二人就是西門玉所說的幫手?!?p> “嗚…嗚嗚…虺蛇,好久不見了。上次見面還是在飛鷹堡,一起發(fā)財?!笨廾嫒丝蘅尢涮?,對莫云的態(tài)度毫不在意。
莫云冷笑:“的確好久不見了,就是不知兩位的傷可好了,那一招我到現(xiàn)在都記憶猶新!”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我原以為西門秀才說的熟人是誰,原來是你。虺蛇,這可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哈哈?!毙γ嫒搜鎏齑笮Α?p> “唉,熟人見面關(guān)心一下,想不到兩位竟此不解帶在的好意。”惡鬼面具下,莫云一副想不到竟人心不古的神情。
仰天笑:“莫云,西門玉的安排倒也省得咱們彼此麻煩了。想來計劃你也知道,明天見?!?p> 莫云:“自無不可,兩位回去好好養(yǎng)傷,明日可別打不動了?!?p> 陽光遍地,遠(yuǎn)山青翠。
一個滿頭白發(fā)的老太婆,左手拄著根拐杖,右手提著個青布包袱,沿著小溪踽踽獨行,腰彎得就像是個蝦米。
小武:“這附近還有別的人家?”
獨臂老人:“最近的也在三五里外?!?p> 小武不再問了,老太婆卻已經(jīng)走到院子外,喘息著,賠著笑臉:“兩位大爺要不要買幾個雞蛋?”
小武:“雞蛋新鮮不新鮮?”
老太婆笑:“當(dāng)然新鮮,不信大爺你摸摸,還是熱的哩。”
她走進(jìn)來,蹲在地上,解開青布包袱。
包袱里的雞蛋果然又大又圓。
老太婆拾起了一枚:“新鮮的蛋生吃最滋補,用開水沖著吃也……”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突聽“颼”的一聲,一根弩箭已穿人了老太婆的背。
老太婆的臉驟然扭曲,抬起來,似乎想將手里的蛋擲出,但人已倒了下去。
接著,就有條黑衣人影從山坳后竄出,三五個起落,已掠入院子,什么話都不說,一把抄起了老太婆的雞蛋,遠(yuǎn)遠(yuǎn)擲出,落入小溪。
只聽“轟”的一聲,溪水四濺。
黑衣人這才長長吐出口氣:“好險。”
小武臉色已變了,似已連話都說不出。
黑衣人轉(zhuǎn)過臉向他勉強一笑:“閣下已看出這老太婆是什么人了嗎?”
小武搖搖頭。
黑衣人壓低聲音:“她就是‘七月十五’派來行刺的?!?p> 小武變色:“七月十五?閣下你……”
黑衣人:“我……”
他一個字剛說出,身子突也一陣扭曲,臉已變形,嘴角也流出鮮血。
血一流出來,就變成黑的。
獨臂老人臉色也變了,拋下斧頭趕來。
黑衣人已倒下,兩只手捧著肚子,掙扎著:“快……快,我身上的木瓶中有解藥……”
獨臂老人正想過去拿,小武卻一把拉住了他。
黑衣人的神情更痛苦,哽聲:“求求你……快,快……再遲就來不及了?!?p> 小武冷冷地看著他,冷冷:“解藥在你身上,你自己為何不拿?”
獨臂老人怒:“你難道看不出他已不能動了?我們怎能見死不救!”
小武冷笑:“他死不了的?!?p> 黑衣人的臉又一陣扭曲,突然箭一般從地上竄起,揚手打出了七點烏星。
那老太婆竟也從地上跳了起來,一揮手,擲出了兩枚雞蛋。
小武沒有閃避,反而迎了上去,兩枚蛋忽然已到了他手里,滑入他衣袖。
老太婆凌空翻身,倒竄而出,忽然發(fā)現(xiàn)小武已到了她面前。
她雙拳齊出,雙鋒貫耳。
但小武的手掌卻已自她雙拳中穿過,她的拳頭還未到,小武的手掌已拍在她胸膛上。
輕輕一拍。
老太婆的人就像是被這只手掌黏住,雙臂剛剛垂下,人也不能動了。
然后她就聽到一陣骨頭斷裂的聲音。
獨臂老人用一條手臂夾住了那黑衣人,夾緊,放松,黑衣人忽然間就像是一堆泥般倒了下去,斷裂的肋骨斜斜刺出,穿破了衣裳。
鮮血慢慢地在地上散開,慢慢地滲入地中。
獨臂老人凝視著,目光帶著種深思之色,就仿佛這一生從未見人流血一樣。
“嘖嘖,真是精彩呀?!蹦剖帜脝瓮餐h(yuǎn)境,欣賞著這場戰(zhàn)斗,由衷感嘆道。
“嘿,西門玉的手下還是這么廢物?!毖鎏煨中σ宦暎Z氣頗為不屑。
“你們知道江湖上有誰是獨臂,用斧子的高手?”莫云回憶著方才所看到的那個獨臂老人,他總覺得有一絲不正常。
“斧子?”
“獨臂?”
仰天笑回答:“不知道,不過江湖上用斧子,最出名的是大雷神金開甲??上呀?jīng)死了,嘿嘿?!?p> “你可曾見過金開甲?”聞言,莫云忍不住皺眉,這種有人不在掌控中的感覺很不妙。
“嗚…當(dāng)年金開甲和孔雀山莊的秋老莊主在泰山之巔決戰(zhàn),然后秋老莊主就回了孔雀山莊。沒有人可以躲過孔雀翎,所以他肯定已經(jīng)死了…嗚嗚…我見過他一面?!笨逕o淚邊哭邊接過了莫云手中的望遠(yuǎn)鏡,只是一看,哭無淚猶如觸電了般將手中的望遠(yuǎn)鏡扔了出去。
“嗚嗚嗚…嗚為什么他還沒有死,嗚…”哭無淚的哭聲更盛。
十拿九穩(wěn)的生意出了變故,又被這該死的哭聲擾得心煩意亂?!澳闼?*別哭了?!蹦埔а狼旋X,隨即反應(yīng)過來,不對,這哭無淚的哭聲有古怪。
淦
莫云拉起望遠(yuǎn)鏡,繼續(xù)窺探。
老太婆不停地顫抖。
也不知是因為小武這種奇特的掌力,還是因為那骨頭碎裂的聲音,她忽然恐懼得像是個剛從噩夢中驚醒的孩子。
小武一把揪住她蒼蒼白發(fā),用力拉下來,帶著她的臉皮一起拉了下來,就露出了另一張臉。
一張瘦小、蠟黃、畏怯,但卻十分年輕的臉。
小武冷冷地看著他:“你是新來的?”
這人點點頭。
小武:“你知道我是誰?”
這人舔了舔發(fā)干的嘴唇:“我……我聽說過?!?p> 小武:“那么你就該知道,我至少有三十種法子可以讓你后悔為什么要生下來?!?p> 這人勉強點了點頭,臉上已無人色。
小武:“所以你最好還是說實話?!?p> 這人:“我說……我說?!?p> 小武:“你們來了幾個人?”
這人:“六個?!?p> 小武:“都是些什么人?”
這人:“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小武:“他們?nèi)嗽谀睦???p> 這人:“就在山那邊,等著我們……”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又聽見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音。
他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
小武已轉(zhuǎn)過身,沒有再看一眼。
他殺人從不再多看一眼。
獨臂老人卻還在凝視著地上的鮮血,突然:“我已有六年未曾殺過人。”
小武:“六年的確已不算短。”
獨臂老人:“我十三歲時開始?xì)⑷?,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殺人是件令人作嘔的事?!?p> 小武嘆了口氣:“只不過那還是比被殺好些?!币粋€令人終生難以忘記的女子走了出來,蒼白的手白的已接近透明。
她的手臂細(xì)而纖弱,就像是個孩子,甚至比孩子還要瘦小。她的眼睛很大,但卻灰蒙蒙的全無光彩,她的臉更奇怪。
沒有人能形容出她的臉是什么模樣,甚至沒有人能想像。那并不是丑陋,也沒有殘缺,卻像是一個拙劣工匠所制造出的美人具,一個做得扭曲變了形的美人面具。
小武、金開甲及女子三人不知在交流著什么,也許可以對這個女子下手。
“這個西門玉搞什么鬼,都小半個時辰了,怎么還不出現(xiàn)?”莫云盤坐繼續(xù)拿著望遠(yuǎn)鏡窺探,三人靜待西門玉一行出手。
“一個斷手的殘廢而己,我們八對四勝算很高。嘿,西門玉那家伙他輕易不會出手的,我敢說他還有別的后手。”仰天笑將那女子也笑了進(jìn)去,算起來平均二打一的局,再加上西門玉隱藏的后手,飛龍騎臉,怎可能會輸。
院子里的尸身還沒有埋葬,正在陽光下逐漸干癟萎縮。
陽光燦爛,百花齊放。
多么好的天氣。
五個人已慢慢地走入了院子。
莫云:“西門玉進(jìn)去了,我們也準(zhǔn)備過去吧。”
“知道了?!?p> “走吧?!?p> 第一個人慢慢地走進(jìn)來,四面看了一眼,喃喃道:“好地方,真是好地方。”
這人的臉很長,就像馬的臉,臉上長滿了一粒粒豌豆般的疙瘩,眼睛里布滿血絲。
有些人天生就帶著種兇相,他就是這種人。
院子里有個樹樁。
他慢慢地坐下來,“鏘”的,拔出了一柄沉重的鬼頭刀。他就用這把刀開始修他的指甲。
三十七斤重的鬼頭刀,在他手里輕得就像是柳葉一樣。
高立認(rèn)得他,他叫毛戰(zhàn)。
“七月十五”這組織中,殺人最多的就是他。
他每次殺人時都已接近瘋狂,一看到血,就完全瘋狂。若不是因為他已到滇境去殺人,上次刺殺百里長青的行動,一定也有他。
第二個慢慢地走進(jìn)來,也四面看了一眼,道:“好地方,能死在這地方真不錯?!?p> 這人的臉是慘青色的,看不見肉,鼻如鷹鉤,眼睛也好像專吃死尸的兀鷹一樣。
他手里提著柄喪門劍,劍光也像他的臉一樣,閃著慘青色的光。他看來并沒有毛戰(zhàn)兇惡,但卻更陰沉——陰沉有時比兇惡更可怕。
院子里有棵榕樹。
他一走進(jìn)來,就在樹陰下躺了下去,因為他一向最憎惡陽光。高立不認(rèn)得他,卻認(rèn)得他的劍。
“陰魂劍”麻鋒。
“七月十五”早已在吸收這個人,而且花了不少代價,他當(dāng)然是值得的。他從不輕易殺人,甚至很少出手,可是他要殺的人,都已進(jìn)了棺材。
他殺人時從不愿有人在旁邊看著,因為有時連他自己都覺得他用的法子太殘酷。
“你若要殺一個人,就得要他變做鬼之后,都不敢找你報復(fù)?!?p> 第三個人高大得已有些臃腫,但腳步很輕,比貓還輕。高立當(dāng)然也認(rèn)得他,這人竟是丁干。
他慢慢地走了進(jìn)來,四面看了一眼,悠然道:“好地方,真是個好地方,能在這地方等死,福氣真不錯?!彼沧聛恚檬掷飶澋缎藓?。
他跟毛戰(zhàn)本是死黨,一舉一動都在有意無意間模仿著毛戰(zhàn)。若說他這人還有個朋友,就是毛戰(zhàn)。
第四個人是個六十多歲的小老頭,他的臉上已長出老人斑,小老頭身穿藍(lán)色短襟黑色褲子,腳上穿著雙草鞋。
高立不認(rèn)得他。
他叫禿鷲,這當(dāng)然不是真名,他是江湖上的老人,因為出手準(zhǔn)而狠、毒,使得一手好爪功,便有人稱呼他為禿鷲。
時間一長,人們便忘了他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