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深直直地站在辦公桌前,眼里透著倔強(qiáng):“我父親是門口的保安?!?p> “哦,原來是老郁啊,你是他兒子?說起來我好像見過你幾次,那時候你才這么大?!倍麻L邊說邊用手比了比,臉上掛著笑容。
“既然我們都姓郁,也算有緣,來孩子,別站著,坐。”
雖然董事長還算平易近人,但郁深卻并沒有坐下來。
這是他的禮數(shù),也是他的倔強(qiáng)。
此時的他,已然沒有了剛才進(jìn)門時的局促,看著眼前這位被稱作是董事長的男人,第一次見面竟然感覺異常的親切。
見郁深依然站在原地沒有挪動,董事長也不再強(qiáng)求,他抬頭,徹底停下了手頭的工作。
“孩子,說吧,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背著父親把廠里發(fā)給李伯伯的錢拿走了,現(xiàn)在父親是真的再拿不出那么多錢了?!?p> “這個事啊,這個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
“已經(jīng)……知道了?”
“就在剛剛,我見過了你的父親?!?p> “我爸他來過?”
“是啊,你們父子倆還真是心有靈犀,剛才你爸來這里和我說,是他把錢弄丟了,希望我把他一年的工資扣掉補(bǔ)給你李伯伯?!?p> “那董事長,您答應(yīng)了嗎?”
“當(dāng)然。”
“可是……”郁深正想說什么的時候,董事長卻突然嚴(yán)肅了起來:“孩子,當(dāng)你在做一件事的時候,就要想到這件事會帶來的后果,并且要勇于承擔(dān)這種后果,現(xiàn)在的你應(yīng)該為自己所做過的事?lián)?fù)起一定的責(zé)任來?!?p> “回去吧,孩子,不過,我很欣賞你的勇氣?!?p> 郁深有些錯愕,他沒想到董事長會說這么一番話,更沒想到董事長并非外界傳言的那樣,生人勿進(jìn)。
自從見完董事長回來之后,郁深便開始更加努力的去學(xué)習(xí),一有時間還會去廠里做做零工,回到家也會盡可能的幫父親多做一些事情。
因為他想做一個有擔(dān)當(dāng)?shù)娜耍胱鲆粋€可以替父親遮風(fēng)擋雨的人。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與葉心奚有關(guān)。
每天不管多忙,他都會抽出時間,在葉心奚上下學(xué)的時候,默默地守護(hù)著她。
雖然中學(xué)的生活已經(jīng)夠他忙活的了,可他依然堅持,無論刮風(fēng)下雨,從不間斷,為此,他也不知道是請了多少次假,逃了多少次課。
其實,葉心奚大部分時候都由家里的專車接送,他大可不必這么費心這么盡力。
可他就是這樣,對別人負(fù)責(zé)也就是對自己負(fù)責(zé)。
只有看到她笑顏如花地走進(jìn)學(xué)?;蚧氐郊依铮拍芊判牡碾x開。
……
看似平靜的日子還沒持續(xù)多長時間,深秋的一個下午,天灰蒙蒙的,不一會兒就下起雨來。
冰冷的雨滴打在臉上有些生疼,背著書包的郁深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
今天的天氣怎么感覺異常的寒冷,他縮了縮脖子快速的向家跑去。
拎著書包上樓,轉(zhuǎn)彎,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家門口里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人。
這是……
正納悶,人群中不知是誰的聲音傳來。
“郁深,趕緊去醫(yī)院看看你爸,他快不行了?!?p> 什么?快……不行了?
他腦袋“嗡”的一下,腳底一軟,重重地跌落在墻上。
混亂中已經(jīng)不知道是被誰拽著還是拖著上了車,此時的他已經(jīng)聽不清別人在耳邊說了些什么。
總之,看到父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樣子,他始終都覺得這一切不是真的。
縱使父親平時的身體就不是太好,可他也不會突然就病入膏肓。
這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
躺在病床上的父親插著氧氣,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
郁深的眼里含著淚水,走上前去緊緊地握住父親的手,把耳朵貼到了父親的嘴邊。
“小深,爸對不住你,沒能好好照顧你,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了?!备赣H虛弱地呼著氣,眼角滲出了淚。
郁深嗚咽:“爸,別說了,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
父親不舍地看著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說:“以后……要……聽……董事長……的……話……”
“爸,你在說什么,爸!”
眼看著父親永遠(yuǎn)地閉上了眼睛,郁深顫抖著身體,重重地?fù)湓诹烁赣H的身上,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他怎么也沒想到,父親會離他而去,更沒想到的是,他和父親竟然會陰陽兩隔。
傷心欲絕的郁深趴在父親的身上,哭著哭著漸漸地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
郁深看著手上打著的吊瓶,皺了皺眉,把針頭拔了出來,跌跌撞撞地打算去找父親。
在他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董事長出現(xiàn)了,手里還牽著一個和葉心奚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見精神萎靡的郁深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董事長攔住了他,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回去,我有話和你說?!?p> 回到病房,董事長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了他:“孩子,你爸臨走的時候托付我,讓我好好照顧你。”
郁深沒有接董事長遞來的這杯熱水,呆坐在病床上眼神渙散。
見郁深沒有反應(yīng),董事長把水杯放在了桌子上,繼續(xù)道:“那么,從現(xiàn)在開始,我就是你新的爸爸,而他就是你的弟弟,郁子峰?!?p> 新的……爸爸?還有……弟弟?
郁深依然呆坐著保持沉默,眼神空洞而無力。
“快,子峰,叫哥哥?!倍麻L拍了拍男孩的肩膀。
男孩似乎對郁深很有好感,他眨了眨眼睛,拽著郁深的衣角。
“哥哥?!?p> 董事長親昵地摸了摸男孩的頭發(fā),然后看著郁深說:“剛才我問過醫(yī)生了,因為你長期吃不好飯,睡眠不足再加上壓力大,所以身體還很虛弱,等回家了給你好好補(bǔ)補(bǔ)身體?!?p> 回……家?他哪里還有家?
才一晚上的時間,就什么都變了。
“對了,下午你就可以出院了,到時候司機(jī)會來接你回家?!?p> 什……么……
郁深依然呆坐著,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完全的傻在了那里,除了父親,他不想見任何人。
……
到了下午,果然來了一個自稱是司機(jī)的男人,他幫郁深收拾好行李后就強(qiáng)行帶他來到了董事長的家。
站在客廳的郁深環(huán)顧四周,神情落寞而哀傷。
這棟房子很大,確切的說是這棟別墅很大,和之前自己和父親住的員工宿舍有著天壤之別。
可是,他并不習(xí)慣這里,他還是喜歡自己曾經(jīng)那個小小的家。
郁深神情落寞,正打算轉(zhuǎn)頭離開的時候,一個男孩跑過來抓住了他的手:“哥哥,你要去哪里?”
郁深低頭,揉了揉男孩的頭發(fā):“我要回家。”
“這里就是你的家,你就安心的待在這里吧?!倍麻L走了過來,對站在一旁的男孩說:“子峰,你先去玩,爸爸和哥哥有話要說。”
郁深抬頭,看著董事長略微憔悴的臉。
自從父親走后,他還沒有真正看過董事長的臉,這次,他竟然看到董事長的額角有一條斜著的傷疤。
這傷疤……好像之前沒有見過,郁深沒作多想,在失去父親的痛苦中,他也無暇再考慮其他。
男孩不舍地松開了他的手,極不情愿地跑別處去玩了。
董事長看著情緒依然低落的郁深,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到書房來?!?p> 到了書房,董事長沒有說話,只是嫻熟地泡著茶。
茶葉在壺里像一條條小魚兒一樣翻滾跳躍。
不一會兒,一杯剛泡好的茶便放到了他的面前。
“來,孩子,嘗嘗?!?p> 郁深沒有動,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塑。
董事長看出了他的局促,端起這杯茶放在了他的手里。
“孩子,嘗嘗。”
郁深拿起茶,喝了一口:“董事長,我不懂茶?!?p> 董事長微笑,和顏悅色地看著郁深。
“看來我的確沒有看錯你,是個坦誠的好孩子?!?p> 說完,他頓了頓,將自己面前的另一杯茶端了起來。
“你看這茶,第一口喝在嘴里,雖然會感覺苦澀,但兩三口之后,細(xì)細(xì)品味,便會有清甜醇香的感覺?!?p> 郁深緊緊地攥著茶杯,看著董事長欲言又止。
懂事長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語重心長地說:“我知道你心里有一萬個舍不得,一萬個不情愿,一萬個不理解,可生活還要繼續(xù)不是嗎?你不僅要好好地活著,還要精彩地活著,這才不枉你父親臨終前的囑托,我相信你已經(jīng)明白我說的了,是嗎?”
郁深木訥地點了點頭,眼睛里有悲傷也有篤定。
董事長頓了頓:“孩子,叫什么名字?”
“郁深?!?p> “郁深……是個好名字,既然現(xiàn)在我們是一家人了,你以后就叫郁子深怎么樣?”
“郁……子深?”
“嗯,子深,從今天起,子峰就是你的弟弟,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兒子,我也會一視同仁的。”
“……”
“對了,孩子,下次見到我,要改口叫爸爸,知道了嗎?”
郁深沉默,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一時的變故讓他無法接受,他只想父親能活過來,只想回到他和父親的那個小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