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么稀里糊涂地,郁子深開始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
這種生活雖然極盡奢華,但總歸透著那么一股子涼意。
就比方說他的名字。
在他還沒有表態(tài)的時候,郁董事長就擅自的更改了他的名字,這種速度和霸道,讓他著實(shí)有些吃不消。
這可是他親生父親為他起的名字,就這么干脆利落地被改掉,心里實(shí)在是難以名狀。
按說,這事兒要擱在別人身上,那一定是心安理得的享受才對,畢竟人死不能復(fù)生,留下來的人還要繼續(xù)生活不是?
既然有這么一個金主不嫌棄他的身份,主動把他歸入名下,這種好事別人求都求不來,哪兒還會和他這般,總是想回到之前的苦日子。
可他就是這樣,本不應(yīng)該屬于自己的東西,就算得到了也總會覺得受之有愧。
所謂心安理得,他做不來,也做不好。
都說人在突然暴富之后會把持不住,會迷失,會墮落,會紙醉金迷,會忘乎所以,可他不會,雖然多了一個有錢的“爹”,但他依然保持著從前的作風(fēng)。
比如說勤儉節(jié)約,再比如說勤奮刻苦。
每天,他都會把自己的時間安排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以至于在家的時間少之又少,也就是晚上不得不回家睡覺的時候,他才會出現(xiàn)。
他實(shí)在是不習(xí)慣郁家的這棟大房子,真的是除了大還是大,在家里,很難感受到一些正常家庭該有的煙火氣。
不過,也有例外。
這個例外就是他名義上的弟弟,郁子峰。
郁子峰這個小子,從他來到這個家的時候就和個跟屁蟲一樣,整天黏著他,他看的出來,他這個新增的弟弟是真的在乎他,發(fā)自內(nèi)心的把他當(dāng)家人。
一天,正值盛夏的夜晚,郁子深在家附近的一個公園里打了一套拳。
這套拳是他自己研究的,除了可以達(dá)到日常強(qiáng)身健體的目的,對付那些社會的毒瘤,也還是綽綽有余的。
在這方面,他總能做到無師自通,各種招式在腦子里翻滾,像是上輩子的記憶。
這也許就是與生俱來的讓人羨艷的,天賦。
渾身被汗水浸透了的郁子深俯身拿了一瓶礦泉水,仰頭一飲而盡。
盛夏的夜晚,一絲風(fēng)也沒有,公園里充斥著各種大小蚊蟲,在人們的周圍歡騰飛舞。
公園一處開闊的水泥地上,大媽們正興高采烈地跳著廣場舞。
那歡快的節(jié)湊再加上扭動的腰肢,讓周圍駐足的人也不禁想要加入進(jìn)來。
這時,一個少年吊兒郎當(dāng)?shù)刈吡诉^來,身體也跟著音樂左右扭動,瞇著眼睛作享受狀。
“好!”
跳舞大媽的步伐因為這個不和諧的聲音而有些散亂。
“美!”
“跳的太好了!”
少年接二連三的轟炸,使得大媽們紛紛側(cè)目。
一曲完畢,大媽們稍作休整。
少年嬉笑著打趣:“繼續(xù)繼續(xù),我等著看呢!”
邊上的幾個大媽對這個攪局的少年嗤之以鼻,嘈雜中,一個應(yīng)該是隊長的精神大媽似乎認(rèn)出了少年,只見她快步走出了人群,沖著少年走了過來。
少年表情戲謔,在大家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沖到音響旁邊,拿起放著的一把折扇拔腿就跑。
“小兔崽子,你別跑!”
“大媽,就借用一下,待會兒還你?!?p> 聽著身后罵罵咧咧,各種感嘆“現(xiàn)在孩子怎么這樣”的聲音,少年嘴角微翹,回頭做了一個飛吻的姿勢。
氣喘吁吁地跑到了郁子深的身邊,少年將折扇拿正,伸手一抖。
“哥,熱吧?來,我給你扇扇。”
郁子深瞥了一眼少年手中的折扇,擰開了一瓶水遞給他:“這次是拿的誰家的扇子?”
“哎呀,哥,那些大媽們又用不著?!?p> “那也是人家的東西?!?p> “我知道,一會兒還回去不就得了?!?p> “現(xiàn)在就去?!?p> “哥,你就是太正經(jīng)了,人家好不容易過來找你……”
“家離這里就五分鐘?!?p> “……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哥!”
“不能?!?p> “……”
郁子峰一時語塞,他這個大哥,總是這么一板一眼,無趣的很。
不過,他還就是喜歡這樣的大哥,沒來由的,依賴他。
正晃神,余光略及之處,兩個凹凸有致的女生正在不遠(yuǎn)處的草坪上做著瑜伽。
“呵?!庇糇臃宓难劬Σ[成了一條縫,拍著郁子深的肩膀激動地說,“哥,快看,大胸美女!”
郁子深并沒有動容,轉(zhuǎn)頭繼續(xù)活動筋骨。
“哎呀,你別假正經(jīng)了?!庇糇臃鍙?qiáng)行把郁子深的頭轉(zhuǎn)了過去,伏在他的耳邊小聲說,“前凸后翹的,尤物啊尤物!”
“哎呦,你看她們,這姿勢,多銷魂??!”
“哎呀!哥,你躲什么?還是不是男人?”
“哦呦,不行了,太TM性感了……”
面對郁子峰一連串的狂轟亂炸,郁子深實(shí)在是招架不住。
現(xiàn)在的他只想逃跑,不對,是立刻,馬上。
“哥,你去哪兒,哎,別走??!”
郁子深健步如飛,甩了郁子峰好遠(yuǎn)。
這小子,總是這樣,不過,話說回來,他干嘛要逃?
喘著粗氣的郁子峰好不容易追了上來,拽著他的胳膊好一頓拍。
“我說哥啊!你至于嗎?”
“我……”
郁子深一時語塞,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不會是……喜歡男的吧?”
“胡說什么!”
“是是是,我瞎說的?!庇糇臃逡荒樫v笑,“我知道,哥你就是假正經(jīng),正經(jīng)的不能再正經(jīng)了?!?p> “……”
“行了,哥,別不好意思了?!?p> “……”
“都怪你,哥,要不是你,我還能多看一會兒呢!”
“好了,回家。”
“回家干嘛,再看會兒嘛!”
“你小子!”
“男人本色嘛,哥,除非你……不是男人!”
“你……”
“哎?抓不著抓不著。”
……
由于郁子峰總是有事兒沒事兒地圍繞在他的身邊,日子也還算不那么難過。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也有意無意地聽說了不少的事。
比如說,父親的死因。
據(jù)說,當(dāng)時有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故意來找董事長的麻煩,吵嚷中把董事長堵在了門口進(jìn)出不得。
聽聞消息后,他的父親匆匆趕到了現(xiàn)場。
見這伙人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放肆地摔著東西,父親惱怒。
對他不敬可以,要是對董事長不敬,他可絕不會答應(yīng)。
沒辦法,父親就是這樣,骨子里透著一種老實(shí)人的忠誠,在大多數(shù)人的眼里,這種本該高潔的品性反而卻成了“傻”的代名詞。
那時候,廠里的安保人員全部就位,所有人都假意裝腔作勢地嚷嚷,而身體卻很誠實(shí)地退到了董事長的身后,生怕波及到自己。
郁子深知道,他的父親從不會這么虛偽,正因為這樣,才導(dǎo)致了他和父親的陰陽兩隔。
當(dāng)這伙人無所畏懼地把能砸的東西砸了個稀碎的時候,其中一個像是領(lǐng)頭的人面露兇光,拿著棍子冷笑著一步步逼近。
所有人都開始隨著他的逼近而慢慢地往后退。
就在走到離董事長半米遠(yuǎn)的時候,他猛地舉起棍子,狠狠地朝董事長的頭上打去……
要命的時刻,沒有人,挺身而出,也沒有人,作出反抗……
這種時候,大家都各懷鬼胎,看戲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
可,任誰都沒有想到,他的父親,這個平時看起來并不起眼的人,竟然沖上去擋在了董事長的面前。
“砰”的一聲,鮮血順著父親的額頭流了下來。
眾人就這么默默地看著,除了驚訝再沒有任何的動作。
其實(shí),如果大家齊心協(xié)力一點(diǎn),對付這種上門鬧事的人還是綽綽有余的,可現(xiàn)實(shí)卻是,自保第一。
要說自保的話,其實(shí)也沒什么錯,他理解,誰不惜命呢?
可是,他不理解的是,就算大家不想往上沖,不想波及到自己,可眼看著自己的同伴倒下,竟然還會這么冷眼旁觀,他們的良心,真的不會痛嗎?
良心……呵……現(xiàn)在提良心這個詞,會不會太奢侈了一點(diǎn)。
就這樣,毫無懸念地,父親被這伙入侵者暴打。
唯一護(hù)著父親的人,竟然是……董事長!
這也就可以很好的解釋當(dāng)時看到董事長的時候,他的臉上為何有傷。
得知這一切的時候,郁子深沒有再次流淚,他只是沉默,然后,還是沉默。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沒有人能猜到他此時的心情,現(xiàn)在的他,身上散發(fā)的是一種莫名的寒冷,讓人不敢靠近。
而他的這種生人勿近的寒冷,卻從來都不會波及到這個他最疼愛的弟弟,郁子峰。
聽說,郁董事長就子峰這么一個兒子,很是疼愛。
早年,郁董事長還是個從大山里走出來的窮小子,為了能交得起學(xué)費(fèi),他到處打零工,做兼職,一日三餐也經(jīng)常會變?yōu)閮刹?,甚至一餐?p> 在學(xué)校里,沒有人瞧得起他,也沒有人會正眼看他,畢竟在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里,像他這樣的人就像那地上的螞蟻,可以讓人隨意拿捏。
可奇怪的是,他這樣一窮二白的人,竟然也會被女生看上,而且還是個家庭條件不錯的女生。
這個女生,就是郁子峰的母親,當(dāng)年學(xué)校的校花,是眾多男生心中的女神。
雖然是女生主動提出交往的,可學(xué)校的其他人似乎并不買賬,他們一致認(rèn)為是郁子峰的父親利用了什么下三濫的手段,才迫使他們心中的女神委身于他的。
這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的有模有樣,很快,便傳到了女生的家里。
毫無疑問的,女生的家長雷霆震怒,想盡了各種辦法阻止他們兩個。
為此,郁子峰的父親可沒少挨打,沒少被人口誅筆伐。
不過,即使這樣,女生依然沒有離開他,就在他們畢業(yè)的那一年,女生竟和家里決裂,不顧一切地跟著郁子峰的父親前去創(chuàng)業(yè)。
日子當(dāng)然是可想而知的艱辛,當(dāng)郁子峰已經(jīng)在他媽媽的肚子里的時候,生活依然窮困潦倒,一貧如洗。
生他的時候,因為沒有錢,只好去了一家三流醫(yī)院。
碰巧這天,郁子峰的父親因為在談一個很重要的合同,所以不能及時趕來。
在這么一個重要的時刻,他的母親一個人,躺在了生產(chǎn)臺上。
不一會兒,護(hù)士大喊。
“不好!產(chǎn)婦大出血!”
“家屬!家屬在哪里?”
……
天不遂人愿,為了郁子峰的出生,他的母親就這樣徹底地離開了人世。
他的父親趕到的時候,已經(jīng)無力回天了。
在遭受妻子離世的打擊下,郁子峰的父親渾渾噩噩了很久,但最終還是憑借一己之力,白手起家,成就了現(xiàn)在的郁式集團(tuán)。
雖然現(xiàn)在的郁董事長生意做的是風(fēng)生水起,可妻子永遠(yuǎn)是他心中永遠(yuǎn)的痛。
至今,他沒有再娶,生活作風(fēng)也很正派。
對于已故的妻子,他只字不提,只擺了張照片放在床頭。
也許是對妻子的愧疚,或是對妻子的思念和不舍,再或是對兒子的愧疚和負(fù)責(zé)……
也許,只有董事長自己才知道……
得知了這一切的郁子深,對郁子峰這個弟弟更加的呵護(hù)了。
不過,這個活潑到雞飛狗跳的弟弟卻無時無刻不在刷著他的存在感。
“哥,快看,這女孩的身材也太豐滿了,關(guān)鍵臉蛋兒還漂亮!”
“哥,來嘛,今天的飯局有美女!”
“哥,你別在那兒假正經(jīng)了!快和弟弟我說說,喜歡什么類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