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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衣冠

第四十五章 惡奴自作孽

大晉衣冠 大楚刀客 3619 2020-09-23 20:36:25

    平叛之后,明帝越來越覺得,國舅庾亮野心膨脹,成日攛掇著要把王家趕盡殺絕,而理由則冠冕堂皇。

  這點心思,明帝再清楚不過了。打壓王家可以,但你庾家要想一門獨大,絕無可能。臣子尾大不掉的虧,皇室吃了十幾年了!

  “陛下,老臣還有本奏!”王導(dǎo)終于逮到空,言道。

  “司徒請講?!?p>  “據(jù)聞宣城郡已開撫百姓安流民先河,成效斐然。不過,也有不少銀號錢莊訴告,說太守府依仗權(quán)勢,巧取豪奪,不知是真是假。”

  明帝心想桓彝不至于如此,但王導(dǎo)言辭確確,或許是桓彝操之過急,還是問問為好:“那就下旨宣城,讓桓彝謹慎行事?!?p>  這三個月,桓彝喜上眉梢,兩樁要緊事漸入佳境,正在穩(wěn)妥推進。田間地頭多了忙忙碌碌的農(nóng)人身影,街頭巷尾少了四處游竄的流民。修繕城墻和官舍也有了計劃,很快就能實施。

  這可都是兒子的功勞!桓彝越發(fā)滿足。

  唯一郁悶的是朝廷下旨斥責自己巧取豪奪,這讓他有些委屈和憤懣,而桓溫則更堅信了郗鑒的告誡之語。

  “爹,你只是稍稍壓低利息,那些有錢人損失并不大,這和巧取豪奪根本不沾邊,爹也不必太過擔心。”

  桓彝惱道:“為父只是氣不過,所以如實上奏朝廷,據(jù)理力爭,圣上是個明君,不會聽信讒言?!?p>  “爹這句話切中要害!按理說這芝麻大點的事情,根本不可能驚動朝廷。這倒好,不僅驚動了,還被扣上巧取豪奪這頂大帽子,說明確實有人進讒言。

  而爹真正需要警惕的是,這點小事是有人夸大其詞捅出去的,此人必定是在宣城境內(nèi)。”

  桓彝若有所悟:“難道是江縣令?”

  “但愿是那些錢莊銀號聯(lián)名遞的狀子!”桓溫沉思后說道。他不愿相信這和江播有關(guān),要是那樣,父親今后還會有難處。

  一大早,桓溫陪著父母一道用早飯,桓沖在堂上窸窸窣窣不知在翻騰什么,叫了幾遍也不過來吃飯。

  桓彝吃得很快,急著要去上值,這時,桓沖突然走進來,嚷了一句:“什么是刑余之家?”

  “當!”一聲,桓彝端在嘴邊的飯碗脫手墜地,騰一下站起來,揪著桓沖,屁股上狠打了幾下。

  桓沖委屈地嚎啕大哭,孔氏臉色突變,見桓溫正瞧著他爹又望向自己,趕忙扭過頭,走到桓沖身旁安慰道:“莫哭,沖兒乖,以后不要輕易動你爹的東西。”

  父母親的神色沒有逃過桓溫的眼睛,他撿起那張紙看了看:“爹你怎么啦,發(fā)這么大火,這不過是張海捕文書而已,又不是什么機密文書。”

  桓彝連聲道:“沒什么,沒什么,這臭小子老是瞎翻騰,給他做點規(guī)矩。好了,你繼續(xù)吃吧,爹走了?!?p>  父親不善于撒謊,他剛才是在撒謊或者是在敷衍,難道父母親有什么事瞞著自己,否則不可能那樣驚慌失措。

  而且,母親疼愛三弟,她不會容忍父親揍他,可是,母親剛才并未上前阻攔。

  桓溫不得其解,但剛剛那張海捕文書,他印在了心上。

  畫像上的少年虎頭虎腦,圓圓的臉蛋,雙目小而有神。還有那少年的名字,也帶著倔強!

  初冬時節(jié),桓溫辭別父親,踏上徐州之行。

  這三個多月,宣城形勢蒸蒸日上,一切進入正軌,桓溫也就不需要再出什么力。

  臨走時,再次叮囑父親不要開罪江家,不過桓彝似乎并不太當一回事??资蟿t是依依不舍,當心身體,記得照顧好自己,諸如此類的話不知嘮叨了多少遍。

  這條道僅走過一趟,對桓溫而言已是輕車熟路,此次返程不像來時那樣匆忙,差點把馬給累死。

  回程時,一路上時走時停,出了郡城直向西北。在父親的善政下,不僅城市,鄉(xiāng)野之中也逐漸煥發(fā)生機。

  阡陌交通,雞犬相聞,田里還有尚未收割的莊稼,菽類果實飽滿,搖搖欲墜。

  三三兩兩的農(nóng)人點起火,焚燒著剛被翻出來的秸稈和枯草根,這樣既能除去蕪穢,燃燒后的草木灰還能作為肥料,增加地勁,來年的莊稼長勢會更好。

  一陣北方吹過,帶著濃煙,鉆入過路之人的口鼻中,“咳咳,咳咳!”有人被嗆了幾下,有人則靈巧的避開。

  如果能有三年這樣的收成,百姓們就能吃飽穿暖,倉有余糧,囊有余錢,天下也就太太平平。

  走出三十里,到了蕪湖境內(nèi),這里和毗鄰的宣城不可同日而語,田地大都荒蕪,很少見到農(nóng)夫,野兔雉雞在田間地頭隨處可見,神情悠閑得近乎囂張。

  官者,管也,代天牧民?;笢匦南耄@蕪湖郡的太守太不稱職,其實,還有一層他不知道,當初王敦叛軍大營駐扎蕪湖,也遺禍不淺。

  順著鄉(xiāng)間小道,走上十來里,前面就該是直通京師的官道。來時父親交待,走這條道到京師,比自己來時要近上二三十里。

  上了官道,他才開始打馬奔馳,行出兩炷香的工夫,眼前出現(xiàn)一個鎮(zhèn)甸喚作博望。

  鎮(zhèn)甸不大,因距離京師不遠,行人逐漸多了起來。鎮(zhèn)甸北面,從腳下這條官道上又分出一條向西直通蕪湖郡城的官道。

  丁字路口西北角,座落著一個占地很大的驛站,一會功夫,就看見五六撥驛卒出入,將各種公文呈送京師,下達各地。驛站里面還有客舍,供南來北往的官員臨時歇宿小住。

  驛站的主官叫驛丞,博望驛站的驛丞,桓溫還曾見過!

  到了建康境內(nèi),天已經(jīng)黑下來,桓溫找個客棧住下,次日用罷早飯才出發(fā)。正午時,方到滁州。

  原本是想順著官道,經(jīng)瑯琊山南麓到州城兜上一圈再走,但是,看到這座山,他忽然想起了青云鎮(zhèn)上王管家遠去時那個回瞥的眼神。

  杜艾口口聲聲說兩不相欠,會不會只是他的一廂情愿?

  桓溫走出了二里地,還是撥轉(zhuǎn)馬頭,上了山道。

  他決定還是要去看一看,答應(yīng)過木蘭要去看她的,那疼人的小模樣讓人無法拒絕。

  茅屋門是關(guān)著的,很安靜,遠近之間山鳥的鳴叫更平添幽靜,這個時候,父女倆要不在鎮(zhèn)上設(shè)攤營生,要么剛用過飯在屋內(nèi)小憩。

  桓溫沒有貿(mào)然上前敲門,而是把馬拴好,躲在一塊大石后張望。

  好一陣子沒有動靜,桓溫從石頭后走出來,剛要上前,門吱呀一聲開了!

  出來一個老漢,六十開外,精瘦精瘦的,古銅色的臉上褶子一道一道,雙手端著一個木盆,走開幾步,“嘩”一聲將水潑掉,轉(zhuǎn)身又去打水,絲毫沒有注意到近在咫尺的桓溫。

  這老漢很面生,難道茅屋易主啦?桓溫自言自語道。

  那盆水險些潑到自己腳上,他抬起腳,猛然發(fā)現(xiàn),水花中帶有淡淡的紅,這是血水!

  桓溫腦袋嗡的一聲,三步并作兩步,推開門就閃身進去。木板床上,一個人趴著,裸露脊背,白花花的肉上映著幾道血痕,方才那老漢拿著溫熱的布紗,正小心的擦拭。

  “你是誰?”老漢回轉(zhuǎn)身,警惕的問道。

  “溫哥哥,你為何不辭而別?”木蘭放下滾燙的陶罐,撲上前,眼里掛著淚珠,委屈得說道。

  “我要跟你回宣城,帶上我爹,去哪都行。不管怎樣,我們再也不愿呆在這里了,行嗎?”

  老漢是山南杜家村的杜老四,是個藥農(nóng),常在瑯琊山中采藥,他嘆息一聲,說起來龍去脈。

  桓溫走后個把月,茅屋平安無事。

  杜艾果然在鎮(zhèn)上支個攤,父女倆做起小買賣,衣食有了著落。因行走不便,用褡褳里的錢買了一匹瘦馬,請人用碎木打造一輛車,出入也方便。

  忽然有一天,兩名縣差上門,不容分說,將杜艾鎖拿到縣衙,草草一審,便以暗通匪寇滋擾地方之罪名投入大牢。

  杜老四一次采藥到北山,順道過來看看,得知情況后大吃一驚,回到杜家村和族人商議后,托人到縣衙多方打點,一個月后杜艾才被放出來。

  褡褳里桓溫留下的錢全都孝敬了縣衙,還欠族人不少。錢倒是小事,名節(jié)乃是大事。

  杜艾清清白白一讀書人,自詡高古之士,卻以暗通匪寇鋃鐺入獄,顏面大失,出獄后精神萎靡,一蹶不振,哪還有心思去為人代寫書信。

  后來才知道是王家脅迫縣衙故意如此,他們把桓溫誣為匪寇。王家這樣做,目的不是讓杜艾嘗嘗牢飯的滋味,而是還在打木蘭的主意。

  果然,幾天前,王管家又來登門,赫然拿出當初的契約要杜家還錢。揚言十日之內(nèi)不還,他們就上告縣衙,縣太爺一定會秉公而斷,要么私了,要么公了。

  公了就是再次下獄,含恥蒙羞;私了嘛,杜艾自然清楚,用女兒抵債。

  明明已經(jīng)還了錢,可惜當時沒來得及要回借據(jù),杜艾方知王家不講信義故意刁難。

  王家串通縣衙讓杜艾下獄,一來費盡了所有的錢財,而無力再還債;二來讓杜艾產(chǎn)生懼意,不敢告官。這樣,拿人抵債也就水到渠成。

  桓溫聽至這里,怒火中燒,王家簡直是欺人太甚!

  桓溫留下的錢都送了孝敬,哪還有錢還債?告官更是不敢,這縣衙就像是王家開的一樣。

  杜艾剛剛出獄,看到官差就渾身哆嗦。心想在這青云鎮(zhèn),父女倆無論如何也逃不脫王家的魔掌。

  時至今日,杜艾還在怨恨自己虛活這么多年,當時礙于讀書人的顏面,沒有聽桓溫的意見,跟他回宣城投奔桓彝。

  打死自己也不愿把如花似玉的女兒送進狼窟,給那個癡漢做小。杜艾無奈之下,打定主意。昨晚天剛剛擦黑,他套上馬車,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此地,不料被王家逮個正著。

  棍棒加身,兜頭一陣亂打,杜艾孱弱之人,哪能禁得住,昏倒在路旁。杜老四聞訊后,連夜過來照料。

  昨日半夜,杜艾才醒轉(zhuǎn)過來。木蘭哭哭啼啼道:“爹,女兒不忍你遭罪,不如就嫁給他吧?!?p>  杜老四打斷道:“不行不行,這不是把她朝火坑里推嗎?”一激動,手一抖,杜艾痛得直齜牙:

  “四叔說得對,木蘭,你娘臨終時囑托,一定好把你養(yǎng)大,將來找個好人家,爹再怎么著,也不會答應(yīng)!”

  叔侄倆尋思半宿,也未想出個萬全之計。

  “杜叔叔,王家知道你們是杜家村人嗎?”桓溫問道。

  杜老四搶著答道:“應(yīng)該不知,杜家村在山南,距離州城很近,屬于州城管轄。青云鎮(zhèn)在山北,這里的縣衙管不到杜家村?!?p>  “那就好,我就讓它一了百了?!被笢乩淅涞恼f道。

  這語氣寒森森的,叔侄二人聽得膽戰(zhàn)心驚。唯有木蘭不知桓溫要干什么,聽說能一了百了,還拍掌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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