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大晉衣冠

第四百一十七章 無情卻有情

大晉衣冠 大楚刀客 3688 2021-05-17 20:21:33

  桓溫僵住了,沒有想到,這么短的時間,軍心會這樣執(zhí)著,同袍之情感人肺腑!

  “大人,事已至此,再殺桓沖,只會辜負軍心。屬下以為,不妨先記下,讓其戴罪立功,以觀后效?!?p>  群情激奮,讓桓溫既感到欣慰,又覺得為難。

  湊巧的是,這時,守兵來報,四面八方又來了很多百姓,聚集門外,將州衙圍了個水泄不通。

  一打聽,他們竟然都是來為桓沖求情的。

  領頭的兩位老漢已經(jīng)七十開外,須發(fā)皆白,由兒孫們攙扶著,顫顫巍巍,來到桓溫面前,剛想跪下,被桓溫扶住了。

  “老伯,桓沖何德何能,竟然勞動你們來為他求情?”

  “大人,老漢并不認識什么桓沖,只知道,自大人主政以來,荊州城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百姓們衣食無憂,日子一天天好起來,這些都是托大人還有衙門的洪福。”

  “老伯謬贊了,官者,民之父母,這些都是我們該做的!”

  老漢又道:“話雖如此,可官和官不一樣,庾家二公子在時,他那幫手下沒少欺負我們。現(xiàn)在這些禍害百姓之人被殺了,應該是大喜事,我們百姓不懂什么大道理,反正大人要殺有功之人,我們堅決不答應。大家伙,你們說是不是?”

  身后百姓眾口一詞:“草民堅決不答應!”

  袁喬過來勸道:“大人,民意不可違,可別既傷了軍心,又損了民望!老百姓樸素得很,他們只分辨善惡對錯,可不管有什么規(guī)矩戒條。”

  劉言川等人趁機再次求情,而跪倒的士卒膝行上前,大有不答應則死磕到底的決心。

  桓溫無奈,只好收回成命,答應不殺,又好言寬慰,百姓們這才相繼散去。諸人也松了一口氣,暗自高興。

  不料,桓溫一句話,又讓大伙沮喪了……

  “若非軍民聯(lián)名為你求情,本州定斬不饒,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來人,將桓沖押至校軍場,重責五十軍棍。今后,如再自行其是,不守軍令,休怪本州無情!”

  袁宏急道:“大人,這五十軍棍打下來,不死也得殘疾,與殺之何異?還望大人開恩!”

  劉言川也憤憤不平,跳將起來:“俺不服!”

  桓溫質(zhì)問道:“死罪已免,軍棍責罰,因何不服?”

  “反賊庾倩罪孽深重,恩公不僅不治罪,反將其釋放?;笡_誅殺有罪之人,恩公卻要斬首,這叫什么來著,叫,叫……”

  桓溫偷笑道:“你莫非是想說本州顛倒是非吧?”

  “對對對,就是顛倒是非!”劉言川抓耳撓腮。

  水師營伏滔也趁熱打鐵,勸道:“對敵人仁慈,對自己苛責,大人不分善惡,執(zhí)法不公,讓屬下心寒!”

  看著這兩兄弟一唱一和,陰陽怪氣,桓溫又好氣又好笑。

  這幫窮兄弟太實在,不了解自己的苦衷和抱負,不了解眼下荊州的處境。

  拿下荊州之后,自己大半年的操勞,就是為了把荊州打造成鐵桶一般的基地,然后才能實現(xiàn)下一個大計。

  而這個大計,是在褚蒜子勉強同意任命之后就萌生出來的。

  因而,這些日子以來,肅貪、治軍、撫民,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大計而付出的艱辛。

  荊州根基不穩(wěn),何以成事?

  今日桓沖所為,正是繼袁喬之后,可謂是一脈相承,無一不是為自己考慮,為荊州籌劃。肅清余孽,無疑使得基地更穩(wěn),合力更大,應該褒獎才是。

  可如果不治罪,自己信譽何在?

  而且,這先斬后奏擅作主張之風不可長,今后時月長著呢,事情多著呢。

  若不懲戒,難免助長他的脾性,早晚會釀成大禍。

  桓溫左右衡量一番,只好再次退讓:“既如此,那就重責三十軍棍,如有再勸,同罪!”

  以退為進,這樣,才使大堂之內(nèi)安靜了下來,幾個衛(wèi)兵押著桓沖直奔校軍場而去。

  當晚,桓溫也無心政事,便早早回到館舍,前來探視弟弟。

  他還不知如何和弟弟開口呢,誰知剛剛走至門外,便聽得里面竟然有歡聲笑語!

  聽聲音,是言川還有袁宏伏滔三人,這三人感情深厚,無話不談,桓溫此前一直納悶,袁宏一介書生,竟然和言川伏滔這樣的草莽漢子打成了一片,真是奇哉怪也。

  而現(xiàn)在,更平添了疑惑!

  三十軍棍下來,也得皮開肉綻,他們竟然還能笑出聲來?

  剛想推門而入,就聽到言川那不加遮掩的豪爽嗓音,還說出了今日發(fā)生的秘密。

  細聽之后,方知那些都是這莽漢子背著自己干的……

  “桓沖,這次俺可是救了你一條小命,快說,怎樣報答俺?”

  桓沖有些虛弱,言道:“好,等我傷好了,請你喝個痛快!”

  劉言川討價還價:“那可不行,一頓太便宜你了,至少得請俺喝一年的酒,而且還要是好酒好肉!”

  “一年的好酒好肉,開什么玩笑?”

  也難怪桓沖著急,因為桓溫給大伙發(fā)放的俸祿本身就低,年初還扣發(fā)了三個月,說是府庫捉襟見肘,無力修繕百姓毀損的民房。

  當初說好的是暫時借用,可大伙聽袁真講,現(xiàn)在府庫錢糧有了盈余,但桓溫一點還錢的樣子也沒有,估計是沒戲了!

  “說白了,我啊,現(xiàn)在窮得叮當響,請你一頓酒也還要掂量掂量!”

  “哈哈哈,堂堂的親兵營將軍窮得快要當褲子了,說出去不怕丟人?”

  桓溫在門外也笑了起來,笑得有點酸楚,自忖道:“這些日子,過得確實緊了些,有點對不住這幫兄弟!”

  “言川,我還沒問,你是何時去鼓動鄉(xiāng)親們的?”

  “要說這機靈勁,咱們?nèi)齻€還得屬俺最厲害,他倆就是榆木疙瘩!”

  劉言川最擅長的就是自吹自擂,而且還要拉別人來襯托他。

  伏滔罵道:“你要賣弄自己聰明,沒人攔著你,總是拿我倆來陪綁,真是不知羞臊?!?p>  “是??!”

  袁宏也附和道:“誰不知道你反應最遲鈍,連大人都說你胸無點墨,山匪一個!”

  “去去去,恩公那是拿俺逗樂子,實際上,他背后可是時常夸贊俺聰明,卻很少說起你們二位!”

  桓溫背地里樂道:“這小子果真是臉皮厚,我?guī)讜r經(jīng)??滟澦斆鳎俊?p>  桓沖急道:“嗨嗨嗨,扯遠了,就算你聰明,快說說怎么回事?!?p>  劉言川繪聲繪色,說起自己的光輝事跡。

  他們從當陽回來,剛進城門,便得知桓沖闖下了大禍。劉言川一看桓溫的臉色,就知道事情壞了,絕不會輕饒。

  所以,他一直躲在后面,等桓溫進了大堂,并不曾發(fā)現(xiàn)少了他,于是,劉言川便悄悄吩咐衛(wèi)兵,速速通知鄉(xiāng)親們來救場自。

  “怎么樣?俺這么做,神不知鬼不覺,你們說說,俺聰明吧!”

  桓溫終于解開了疑惑,自己剛入城門,就直奔大堂,其間并無耽擱,怎么州衙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百姓這么快就傳開了?

  原來是這家伙在搗鬼,難怪!

  桓沖又道:“既然如此,那你為何不讓行刑的軍士手下留情,稍稍擔待一點?你看,把我望死里打,毫不留情!”

  誰知言川此刻卻一臉嚴肅,原則性十足。

  “這個俺不能幫你,一碼歸一碼。恩公要殺你,俺肯定要跟他爭執(zhí)一番,既然放了你,說好了要重責,那俺當然不會再徇私情,幫你偷工減料。否則傳出去,執(zhí)法成了兒戲,有損恩公的威信!”

  “喲!”

  袁宏夸贊道:“誰說言川糊涂,從這件事上來說,言川是粗中有細,小事糊涂,大事可不糊涂!”

  “哎呀,袁宏兄弟,真是知音啊?!?p>  劉言川立起身來,不管袁宏樂不樂意,抓住他的雙手緊緊握了起來:“你可終于給俺說了句公道話!”

  四個人呵呵大笑,這樣的氛圍連門外的桓溫都羨慕。

  親切,溫馨,能讓人忘記所有的不快和憂傷。

  桓溫佯作不知,不想破壞兄弟們這一點點的小秘密,于是轉(zhuǎn)身折了回去。

  次日一早,練罷晨劍,便獨自來看看。

  桓沖還伏在床上,不能翻轉(zhuǎn),動一動就疼痛難忍。言川幾人早就找了城內(nèi)最好的郎中,用了上好的金瘡藥,安排了幾個衛(wèi)兵輪流照顧飲食起居。

  此刻,正無聊的翻閱著兵書。

  桓溫走了進來,有點歉意:“一大早就這么用功,早飯用過了嗎?”

  “是大哥啊,早飯用過了,快坐!”

  桓溫輕輕坐在床邊,看他的屁股還腫的厲害,透過一層紗,隱隱泛著血漬,心疼道:“好些了嗎?”

  “好些了,除了一個月下不了床,三個月干不了事,其他也沒什么!”

  “聽你這口氣,似乎還有怨言?既然這樣,為何在堂上還那么犟?怕不怕大哥真殺了你?”

  “不怕,大哥不會殺我!”

  “喲,為何這樣自信?”

  桓沖回憶起往事,望著桓溫,滿是感激的說道:“小時候大哥就一直呵護我,要是沒有大哥,小弟說不定死了好幾回了,大哥怎會舍得下手呢?”

  桓溫也被他喚起了少時的記憶,輕輕拍了拍桓沖的腦袋:

  “你呀,真是頑固,今后記住了,不可再恣意妄為!還有,下次如果再犯在大哥手里,記得一定要痛哭流涕,誠心悔過,這樣我也好有個臺階下?!?p>  “大哥,階下都是你的好兄弟,還怕什么?”

  桓溫責道:“今日,階下都是好兄弟,明日,階下如果是庾家,褚家那些人,這臺階還怎么下?”

  “哦,明白了,大哥放心,小弟豈是那愚笨之人?這次之所以犟,小弟是早就想好的,有意要觸怒大哥!”

  桓溫疑惑道:“你這樣不是自討苦吃嘛,有何益處?”

  “為的就是激起大哥的戾氣!這些年,大哥只有雨露,沒有雷霆。如果今日真舍得殺了我,大哥今后肯定不會再對敵人存仁慈之心了。這樣的話,小弟就是死,也值了!”

  桓沖一板一眼,竟然用自己的小命喚醒大哥的冷漠。

  “你呀!”

  桓溫又好氣又心疼,桓沖和言川已經(jīng)幾次規(guī)勸自己,該仁則仁,不該仁時就要兇殘霸道,目的是讓對手心生恐懼。

  這次,桓沖更是以身試法,來規(guī)勸自己,可謂用心良苦!

  “大哥!”

  桓沖在他耳邊猛吼一聲,才把桓溫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喊你幾次了,你在想什么呢?”

  桓溫呆呆的隨口應道:“沒想什么,怎么了?”

  “天都快黑了,兄弟們也饑腸轆轆,好收兵了嗎?”

  “好,收兵吧!收兵吧!”桓溫也感受到了這深秋的涼意。

  郗愔自打從揚州回來,一直無精打采,若有所失,看見郗超似乎還有意躲避。

  知父莫若子,郗超大抵猜出何事,怕父親傷感,無法釋懷,于是一日主動來到郡衙,冷不丁出現(xiàn)在郗愔面前。

  “父親,跟孩兒還有什么扭扭捏捏的?你不說,我也知道,是不是在揚州丟了面子,受了訓斥?”

  “唉,時過境遷,真是沒想到!”

  談及揚州之行,郗愔悵嘆一聲,看樣子受了很大的委屈……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