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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衣冠

第四百一十八章 人間天上客

大晉衣冠 大楚刀客 3755 2021-05-18 19:49:09

  “什么也瞞不過你這個鬼機靈!”

  揚州之行,確實讓郗愔感慨萬千,難堪而幽怨。

  殷浩見了他,果然沒有自己期望的那樣相擁而泣,暢談過去的歲月和友情,只是簡單敘敘舊,閑談了兩句,轉(zhuǎn)而就轉(zhuǎn)入正題。

  在大堂之上,殷刺史板起臉,挨個對郡縣政事進行評點,還當(dāng)場斥責(zé)了兩三個,警告說如不迅速扭轉(zhuǎn),則要罷職問罪,絲毫不留情面。

  談及晉陵郡時,雖然沒有十分的凌厲,但也不留情面訓(xùn)斥了幾句,讓郗愔無地自容。

  郗超安慰道:“這不能怪他,處置公事當(dāng)然要不顧私情,否則,規(guī)矩不成規(guī)矩,必因私廢公,荒怠政事,爹也別太放在心上?!?p>  “可為父一時難以接受,唉,乘興而去,掃興而歸!”

  郗超朗聲道:“那是你的問題,你還是把他當(dāng)做了舊友看待。在大堂之上,他是上司,你弄錯了對象,搞錯了環(huán)境,當(dāng)然會覺得難堪。若能早早按孩兒的建議去做,也就不會有這種失落感了。”

  “超兒說得對,當(dāng)初出門前,你讓我摒棄私誼,為父還不以為是?!?p>  “爹,這樣說來,揚州肯定也是一番盛況嘍?”

  “的確如此,爹氣歸氣,但足見殷浩確非浪得虛名,在徐州時就看得出他頗有志向,和你桓叔叔那是不相上下!”

  “這兩位叔叔可謂是頡頏兮共翱翔,你競我逐的?!?p>  “還有呢,他訓(xùn)斥好下僚后,不多時謝萬就來了。殷浩身為刺史,品秩高出謝萬許多,但仍然率闔州上下在城外迎接。那排場,至少得是宰相或親王之類的勛貴蒞臨?!?p>  郗超言道:“這就是殷叔叔的小聰明所在,看似拉攏了謝萬,巴結(jié)了褚家,攀上了高枝,實際上卻丟失了最為珍貴的東西!”

  “什么東西?”

  “氣節(jié)!”

  “氣節(jié)?”

  “爹,那謝萬表現(xiàn)如何?”

  “為父和謝家王家子弟經(jīng)常在一起談玄論道,熟稔得很,所以謝萬見到為父很興奮,入戲很快,當(dāng)庭就口若懸河,指陳得失,研判形勢。你還真別說,他的有些言論還是頗有見地的?!?p>  聽完父親的詳述,郗超不屑道:“謝萬剛剛出仕,對揚州情況并不了解,就在人家的地盤上指手畫腳,不知收斂,真是失禮?!?p>  “哎,也不能這么說,謝萬講得頭頭是道,連殷浩也不住頷首稱贊,不過就是有一點有些別扭?!?p>  “什么別扭?”

  “他說話口無遮攔,對郡縣官長直呼其名,高高在上,言語中有不敬之意,讓人聽起來有些刺耳。若是對為父,那也不妨事,畢竟我們相熟嘛。”

  郗超搖頭嘆息一聲,心想,看來謝萬比他三哥謝安差遠了,若是整日空談,也就浪費些唾液。

  可若是仗著褚家的勢,擔(dān)任軍政要事,今后指不定要惹出什么亂子來!

  說起在揚州的事情,郗愔還有一事頗感不解。

  在閑談時,當(dāng)他說起桓溫在荊州的成就時,殷浩的表情似乎有些微妙。表面上似乎高興,不過話里話外聽起來,更是在表白他給桓溫獻計獻策的功勞。

  意思無非是說,沒有他,桓溫不可能輕易拿下荊州。

  郗超笑道:“因為他倆過去是兄弟,而現(xiàn)在更是競爭對手,你大談特談桓溫叔叔的成就,他自然有些落寞了?!?p>  “既是對手,那他為何還要幫助桓溫籌謀劃策?”

  “以殷叔叔那么的聰明,當(dāng)然知道如何養(yǎng)敵自重!”

  郗超年紀(jì)不大,卻出人意料的能窺破人心,他知道,殷浩清楚,褚家刻意扶植他,重要一點就是為了今后遏制桓溫,不讓荊州崛起,讓他倆成為對手而非兄弟。

  所以,殷浩很聰明,在合適的時候,也要支持桓溫一把,讓桓溫在荊州站住腳,自己也就能在揚州立足。

  這樣做,就像大堂外的那些衙役捕頭,若是哪一天把晉陵郡內(nèi)的賊偷盜犯抓捕干凈了,郗愔肯定要把他們統(tǒng)統(tǒng)裁撤掉。

  沒有賊偷了,留這些捕頭還有什么用?

  郗愔驚道:“你是說,這是殷浩的自全自保之計?”

  “是啊,若桓叔叔一敗涂地,沒有拿下荊州,或者說被庾家給殺了,朝廷還會重用他嗎?褚家還有依賴他嗎?”

  “哦,這就是高鳥盡,良弓藏的道理!”

  秋去冬來,建康城籠罩在寒意之中。

  國舅褚建烤著幾個火爐,暖洋洋的火苗祛除了身體之寒冷,卻怎么也驅(qū)散不了心頭的煩惱。

  賣官鬻爵,這在歷朝歷代都是尋常之事,朝中那些大人物,哪個不明里暗里這樣做,否則為何要削尖了腦袋當(dāng)官?

  后漢時不是還有一個靈帝開了鋪子,明碼標(biāo)價販?zhǔn)酃倜弊訂??皇帝都能賣,自己為何不能?

  再說了,這大半年來,不過就賣出去十來頂而已,怎么偏偏就遇到了較真之人,非要討個說法?

  幸運的是,府尹司馬昱向朝廷告了病假,已經(jīng)一個多月沒有上值了,應(yīng)該還不會捅到他那兒去。

  那是在三千兩賣出了副將的職缺后不久,褚建又接到了一筆大買賣,不過這次的賄物卻非同尋?!?p>  華燈初上,尋常百姓已吹燈滅燭準(zhǔn)備安寢,而秦淮大街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街西的一處鬧市,不知何時,新開了一家三層的客棧。

  除了一層的大廳處裝修非常豪華,奪人眼球,顯示出主人的闊綽和底氣以外,其他地方的擺設(shè)和布置卻非常講究。

  客房既有單間還有套房,每個房內(nèi)都有琴箏這樣的樂器,寬大的屏風(fēng),舒緩的帷幕,布局優(yōu)雅別致,裝點古色古香,室內(nèi)檀香繚繞,花草芬芳,讓人樂不思歸,頓生一種溫柔鄉(xiāng)的感覺。

  褚建也是秦淮大街的常客,還是第一次見到竟有這樣的所在,就連樓梯的拐角處都陳設(shè)著典雅的古玩。

  邊上樓邊還在尋思,這家主人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為何要弄得這樣麻煩!再說,在這里面怎么交易,人多眼雜的?

  想著想著,已至客房門前,已經(jīng)聽見里面?zhèn)鱽硪魂嚵萌诵南业墓~聲。

  褚建推門而入,赫然發(fā)現(xiàn),琴案前竟然端坐著一位身形婀娜面容姣好的年輕女子!

  他并非貪慕女色之人,可眼前的這位,讓自己有些恍惚,這是在哪里?

  “奴家姓錢,乃臨安人士,今日有幸得見大人,實乃三生有幸!”

  女子款款而起,道了個萬福,莊重且大方。旁邊的案桌上擺著一些精美的菜肴,還有一壺蘭陵春。

  褚建恍恍惚惚,心魄被勾攝住了,情不自禁坐下來。

  他目不轉(zhuǎn)睛,像是見到了初戀的情人,鬼使神差,不自覺的開始推杯換盞。

  “奴家一表兄在大人麾下任書吏,平時任勞任怨,但多年來一直未得升遷,奴家覺著他蠻委屈的,所以自作主張,約請了大人。今日一見,方知大人豪爽豁達,心地寬仁,濟人于急難之中,奴家再敬大人一杯?!?p>  二人便推杯把盞,邊吃邊聊,聊至動情處,不一會,房內(nèi)的燈火滅了……

  褚建雖說對金錢的興趣遠遠超過女色,但送上門來的尤物也不忍錯過,加上有了七八分醉意,便在客房內(nèi)成其好事。

  一炷檀香燃盡,室內(nèi)燈火又亮了起來,二人情誼繾綣,吩咐小二重新上了些酒菜,你儂我儂,直至三更將盡。

  女子起身言道:“更漏將闌,小女子還是頭一次出門,這么晚了,家里二老必然牽掛,所托之事,還望大人成全!”

  “好說好說!”

  褚建意猶未盡,忙道:“美人莫急,本官有馬車,正好順道,就送美人一程吧!”

  女子嬌羞滿面,緊緊相隨,在顛簸的車內(nèi),褚建意猶未盡,又大快朵頤了一番。

  幾日之后,那位書吏已經(jīng)轉(zhuǎn)任糧曹,成為糧曹屬的頭頭了,他只花費了區(qū)區(qū)二百兩銀子。

  因為,那女子哪是他的表妹,只是從青樓雇傭來的雛妓而已!

  褚建蒙在鼓里,倒也不受影響,還沉浸其中好幾天不能自拔。不過這家客棧卻引起了自己的興趣,留下了遐想。

  記得當(dāng)時下樓后,他還特意回頭瞥了瞥店招,匾額上四個大字—人間天上!

  會稽王府,司馬昱暗自慶幸,為自己的突發(fā)奇想拊掌自夸!

  褚建自任屬官以來,不久自己就收到了第一封匿名狀子,狀告郡衙選人用人不公。

  他當(dāng)然知道是褚建所為,煩憂不已,當(dāng)收到第二封時,司馬昱覺得這只是開始,以后會更多。

  管家則憤憤不平:“王爺,褚建貪腐,搞得府衙烏煙瘴氣,民怨沸騰,這是在天子腳下,萬一傳到圣上那,對王爺你是非常不利??!”

  司馬昱嘆道:“本王豈能不知,可又能奈之何?他尾大不掉,我更是投鼠忌器,有太后這座靠山,能動得了他嗎?”

  “那索性就直接稟告圣上,以免累及王爺?!?p>  “不可不可,太后耳目眾多,萬一得知是我告的密,她那手段,厲害著呢?!?p>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王爺甘愿為他背這黑鍋?”

  “哼,本王為她背的鍋已經(jīng)不少了,今后絕不會再干這種蠢事。當(dāng)然,也不能明擺著開罪她,本王要早作準(zhǔn)備,想個萬全之策,以洗脫嫌疑!”

  如何辦是好呢?

  他苦思許久,終于想到了一條對策……

  過了幾天之后,管家又拿來一封訴狀,狀告褚建權(quán)錢交易大肆賣官。

  司馬昱接過一看,狀中提及的這個書吏,自己是認識的,能力平平,毫無建樹,而且屢屢誤值,同僚對其印象很差。

  這樣的人也能提拔,足見褚建賣官一事不僅屬實,而且沒有底線,沒有操守。

  “王爺,果然是高啊,這病裝得太及時了,幸好王爺告假前就將府衙之事全權(quán)委托褚國舅打理,現(xiàn)在這些狀子肯定牽累不到咱府上?!?p>  司馬昱嘆道:“有哪個顧命大臣愿意裝病?沒辦法,對付她得小心謹(jǐn)慎。對了,本王又有了主意,你去找個貼心之人,讓他悄悄放出風(fēng)去,就這樣說……”

  頂著王爺?shù)木粑?,握著顧命的?quán)力,本應(yīng)是呼風(fēng)喚雨,但司馬昱卻是如履薄冰。

  因為,真正掌握大晉江山的并非是御座上的司馬聃,而是一旁的褚蒜子。

  成皇帝駕崩前,褚蒜子留給自己的印象無非是聰明活絡(luò),很有心計,但從自己加入到排擠桓溫的陣營之后,終于發(fā)現(xiàn),這些心計變成了歹毒的手段。

  他不僅事后沒有得到承諾過的好處,反而還被趁機打壓,四哥司馬晞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庾冰北伐時扶登大寶的許諾,還有明晃晃的精戈利甲,讓自己一時動心,冒險和庾冰結(jié)了盟。

  當(dāng)然,這主要也是因為自己想遠離褚蒜子的兇殘。

  當(dāng)庾冰要敗時,他又示好桓溫,加入到鎮(zhèn)壓庾家反叛救駕康帝的陣營,從而也幸運的得到了褚蒜子的原諒,至少自己是這么認為的。

  颶風(fēng)過崗,伏草惟存,但,無論如何騎墻和搖擺,他的內(nèi)心里已經(jīng)定下了一條鐵打的原則:

  對褚蒜子,要虛與委蛇,敬而遠之,絕不能再被她利用!

  ————————————————

  司馬昱貴為王爺,然則處處小心謹(jǐn)慎,能在波詭云譎的朝堂爭斗中生存下來,殊為不易,而且,他今后借助桓溫還有意外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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