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會兒，成宇硬著頭皮接過話。
“哈哈，從小人們就說我，少年老成，其實不過是看了一些書，走了一些路，就有一些人生感悟罷了，不敢再王總面前班門弄斧?！?p> 他淡定地回答著，眼睛微微一瞥王勝利，觀察著他地反應。
王勝利倒是很快就恢復了輕松怡然的狀態(tài)，就和成宇剛看到他的時候一樣。
“不要謙虛，這思想的深度啊，有時候和年紀沒有大多的關系。有的人就算年到古稀，還是搞不清楚這輩子該怎么活。”
“去年有段時間，濱江集團最忙的時候，我一天只能好好吃一頓飯，早上起來后，不知道要干什么，晚上睡覺前，不知道干了什么?？蓪嶋H上呢，每天確實都和陀螺一樣，轉個不停?！?p> 見王勝利沒有過多追究自己返老還童的話題，成宇也就放心了。
也是，王勝利不過是有感而發(fā)罷了，又何必那么敏感呢。
吃完中飯，成宇本想告辭，但是在王勝利的盛情挽留下，兩人決定一起在療養(yǎng)院里散步。
午飯后本是犯困的時候，但是在這深山間，山風如輕鈴微響，不僅吹得人心曠神怡，聲音也格外悅耳，使人精神為之一振。
王勝利帶著成宇，在小道上慢慢行走著。
他點燃了見到成宇后的第一支煙，也遞給了成宇一支。
“王總，從上午到現在，您才抽了一支煙，這可和我對您之前的印象大有不同啊?！?p> 成宇說的是實話，往日的王勝利，一身都是煙火氣，一包煙，都不用打火機，下根用上根的余火點，整個辦公室都是煙霧繚繞，仙境一般。
煙癮大的人，一時半會不抽煙，就會抓耳撓腮，哪兒都不舒服，像丟了魂一樣。
而王勝利呢，這幾個小時，悠然自在，毫無一個煙鬼想抽煙的窘態(tài)。
就連成宇的煙癮都犯了，王勝利也沒有掏出第一支煙。
成宇呢，自然也不好主動提起抽煙的事情。他以為，王王勝利或許是因為身體在療養(yǎng)，所以醫(yī)生建議他暫時不要抽煙了。
王勝利深吸一口煙，朝著面前的湖泊，輕吐而出，濃霧如同一條長龍，噴涌而出，轉眼被濕潤的空氣吸收了。
“其實，我并沒有煙癮。”
啊哈？成宇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可是自己就站在王勝利身邊，這短短的一句話，中氣十足，說得很有底氣，成宇也聽得很清楚。
王勝利說，他沒有煙癮！
“王總，您開玩笑吧，之前在您辦公室，您煙可沒斷過，還有，您還給我介紹巴西雪茄呢。
說起雪茄，成宇心里咯噔一下，本來要帶給王勝利的雪茄，昨天遺忘在李飛的辦公室里了，便宜那家伙了。
王勝利對成宇的吃驚，只是淡淡一笑。
“我沒有騙你，小伙子，我確實沒有煙癮。我抽煙四十年，都是過肺的，但是沒有癮，你看，我這不是一上午都沒有抽么，剛才想起來你抽煙，所以才給你一支?！?p> “您沒有煙癮，為什么要抽呢？我還是不明白?！?p> 成宇繼續(xù)追問到，他知道這里邊肯定有玄機。
一些青春期的孩子，也沒有煙癮，但是為了裝酷，故作深沉地叼著煙抽，眼睛被熏得睜不開，造型也要酷。
這些孩子抽煙都沒過肺。
但是成宇清楚，根據王勝利吐出煙霧的形態(tài)，他抽煙絕對是過了肺的。
這樣一個抽了四十年煙的老煙槍，就算不抽煙，衣服上也是一股子煙火味。
他居然說自己沒有煙癮？成宇搞不清楚王勝利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原因很簡單，我喜歡那種透過煙霧看人的感覺。”
成宇聽到這里知道，王勝利王教授又要開課了。
“你可能覺得我講的有點玄乎，事實就是這樣。在這療養(yǎng)院，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我和你，是在完全放松的狀態(tài)下交談，沒有任何防備和壓力，這種境界啊，自走從入這紛雜的社會，我已經幾十年沒有經歷過了?！?p> “平時我抽煙，透過煙霧，我反而把人看得更清晰，更透徹。煙霧讓我覺得，我和面前這人，隔了一道說不清道不明的輕紗，這道輕紗，稍稍緩和了氣氛，也給雙方，思考的時間。下一步棋該怎么走？在煙霧之后，我想得更清楚?！?p> 成宇稍微聽出一些門道了，王勝利將香煙作為一道屏障，橫貫在自己和對手之間，這既是一種保護，更是一種隱藏。
兩人在路邊的亭子隨意的坐下，青石桌上擺著一個果盤，都是一些新鮮的果實，光澤亮艷艷的，很討人喜歡。
成宇拿起最上面的紅蘋果，遞給王勝利，自己拿了一個黃梨子啃起來。
“王總，我理解您的意思。主要是心境，有時候，一群人在一起，也可以不抽煙。有時候，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卻需要點上一支煙，只有看著煙霧裊裊升起，心里才會踏實，您說對嗎？”
王勝利贊賞地點點頭，只是，他不再言語，而是看向湖面上的鴨子，劃開水紋。
時值盛夏，又是一天溫度最高的午后，縱使是涼爽的山間，兩人的額頭山，也浸出細細的汗珠。
“王總，我看您來這療養(yǎng)院，其實身體并沒有大礙，對嗎？”
“知我者，成宇也！”
透過樹葉的縫隙，陽光瑣碎地打在王勝利慈祥的臉上，隨著風吹樹葉，陽光愈發(fā)的斑駁，王勝利的面容有些模糊。
“古人說，為官有三思，死危，思退，思變。”
“遭遇危險了，很多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只有退下來，躲在角落里觀察外物的沉浮，然后再思索，采取改變。”
成宇問道：“這么說來，您遇到危險了？”
王勝利回答：“我確實遇到危險了，但是這種危險，不是外界給我的，不是我的敵人給我的，而是發(fā)在我的內心。干了這么久，我有時候也會迷茫和空虛，時候后好好休息一年，再做打算了?！?p> “集團這么大的擔子，您就放心擔在李飛的身上？”
此話一出，成宇有些懊悔，自知說了問了不該問的話。
王勝利是什么人？濱江集團的總舵主，對于集團事務的安排，自有打算，自己唐突地提到李飛，確實有些不禮貌了，畢竟這事，還輪不到自己一個外人來操心。
“呵呵，你可不要小看李飛，你們倆都是年輕人，成宇啊，你雖然年輕有為，但是對比李飛，道行還是差了點?！?p> “我知道你和李飛有矛盾，但是我提醒你，做生意，和氣生財，不要輕易得罪人?！?p> 成宇不以為然，整個濱江集團，他就服王勝利，對于其他人，一概不放在眼里。
“王總，我和李飛沒有什么矛盾，就算有，昨天也和解了。我去了他的辦公室，還他干了一杯紅酒呢?！?p> “哦，還有這事？”
王勝利對于李飛對成宇說了什么，流露出很感興趣的樣子，可成宇只是含糊其辭，不愿多說，實際上，兩人也沒多說啥，在成宇心里，他李飛就是濱江集團一個普通員工，沒放在心上。
“我提醒你一句”，王勝利又點燃了一支煙，仿佛把自己也點燃了，身體自然散發(fā)煙霧。
“明太祖的有句話，金樽共汝飲，白刃不相饒。酒隨喝了，也不要和他作對?！?p> “在濱海，你斗不過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