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聽大夫說墨染沒事了,便帶著丫頭們出去了,回到后院后,立刻將人叫上來問,將幾個守門的小廝也叫了來,關起門來讓人守好了院門,派丫頭將西院那邊也盯緊了。
蘇夫人站在墨染床邊,正滿目含淚,忽聽外面人報,說“三爺回來了”。
小樽、豆蔻都跑起來,這時也顧不得規(guī)矩了,急忙忙往屋里面報訊,兩人喊得張嬤嬤皺眉,可張嬤嬤也顧不上呵斥,急忙轉(zhuǎn)身進屋,迎面和蘇夫人對上,忙上前要攙蘇夫人。
蘇夫人輕輕推開張嬤嬤的手,自己披著披風,掀簾子走了出來,站在廊前檐下屋門口一望,立時哭了出來,落下兩行熱淚。
林伯明一身粗布衣衫,胡子遮住了下半張臉,他幾步走上來抱住蘇夫人,眼睛瞪得突兀,說:“我回來了,我回來了?!?p> 蘇夫人用力推他胸膛,卻是推不開,只能半攥著拳砸他胸口,哭著說:“你怎么才回來,你女兒要死了你知不知道?我也要撐不住了呢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只這一句,張嬤嬤和幾個大丫鬟,都哭了出來。
林伯明點頭說:“我知道,對不住夫人,對不住夫人,我回來晚了,我回來晚了?!?p> 蘇夫人說:“我知道家國兩難,可現(xiàn)如今不是亂世,染兒竟也重傷至此,蘇醒昏迷、幾次反復,到底如何是好?”
林伯明道:“沒事的,沒事的,我回來了,沒事的?!?p> 林伯明將蘇夫人抱進屋,才發(fā)現(xiàn)她肚子已經(jīng)這般大了,可更他擔憂的是,自己娘子除了肚子以外,全身上下竟是骨頭一般,無多少重量,不由道:“娘子怎么瘦成這樣?”
蘇夫人閉著眼睛,竟是睡了過去。
林伯明將蘇夫人抱進房,才到那邊去看女兒,看到自己臨出門前,還在自己懷里撒橋要吃糕的女兒,此時竟氣喘微微,躺在床上睜不開眼睛,一時心酸如麻,刀子插進他脊背時,都沒有這般慌亂過,而此時林伯明俯身站在墨染床前,不敢稍挪一步,也不敢碰女兒一下。
他轉(zhuǎn)身往外走,眼瞪如斗,狠意和心痛從眼里滲出,一身風塵而歸,尚未褪去衣裳塵土,滿是老繭的手攥了起來,一掌推開房門,驚得一院子的丫頭不敢喘氣。
心里幾番思慮,終究是恨意占了上風,林伯明自語說:“哪來的那么大野狗,能跑進侯府!”
雪瑞、雪蟬雖都有話要說,卻無人敢上前,林伯明的怒氣能震碎整個院子,更何況他胯上的刀還未卸,臉上更是透出廝殺的氣息,恐怕他一攥手,就能捏死一個人。
張嬤嬤回頭看看,看到雪瑞、雪蟬的樣子,不禁皺眉,上前道:“爺,三姑娘是在西院院門口那條小路上傷的,那里地處偏僻,鮮有人行,三姑娘也是為了圖便利,才舍了大道,總從小路去六奶奶那。”
林伯明問:“染兒經(jīng)常去前院?”
張嬤嬤回說:“嗯,也常去大奶奶那,找二姑娘玩?!?p> 林伯明深思不語,忽道:“西院裹在侯府中間,那么大一條野狗,就無一人看見?”
張嬤嬤遲疑:“這......未必是外面跑進來的,三姑娘此前......曾說有人盯著她,奶奶有孕,故老奴就未回稟。”
林伯明道:“可知道那人有什么特征?亦或在哪里見的這人?”
張嬤嬤回說:“西院。”
林伯明心下了然,手摁刀柄,當即心中有數(shù),若是抓到此人,道出此事和西院有關,也不錯殺了你們!若是抓不到此人......
這侯府是住不下去了......
林伯明正站在廊前思慮此事,滿腹心思,一時愁上心頭,忽聽院門口幾聲輕微喧鬧,似是有人說話,便問是何事。
張嬤嬤親自過去問,見是越箏,便直接放了進來,想她定然是有事,否則不會這么急,且一句話不說,只要進來,那一定是有什么不能說的話,要親自告訴奶奶。
林伯明見一個丫頭直直地跑了進來,像是朱氏的陪嫁,凝神一看,盯著這丫頭不語。
越箏抬頭看見林伯明,見林伯明一臉熱紅肅殺,不覺吃了一驚,也是心下亂跳,止住腳步行禮,而后才說:“我家奶奶請三奶奶過去一趟,問出了一些事,請三奶奶一同商議,好做個決斷?!?p> 林伯明聽這丫頭話里有門道,便問:“什么決斷?”
越箏微微抬眸:“三奶奶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林伯明微微側(cè)頭一顧,蘇夫人熟睡未醒,而自己又不能這般去見弟妹,稍做思索便對越箏說:“你先回去,我稍時便會去見你家奶奶,你家爺可回來了?”
越歌忙回道:“已回來了,此時俱在廳堂?!?p> 林伯明點頭,自去內(nèi)室更衣,留下一眾丫鬟在院子里靜默無聲。
越歌站在院子里,見三爺走遠了,一時不知所措。
張嬤嬤上前道:“你回去吧,三爺就是這性子,不茍言笑,不善言辭?!?p> 越歌遲疑:“這......可是讓我回去回話的意思?”
張嬤嬤點頭,送走越歌后將所有丫頭都攆回來房間,又將雪瑞、雪蟬、藿芝、豆蔻叫了出來,一一分派停當,便等在內(nèi)室門外。
林伯明換好衣服出來,身上一騎絕塵之氣不減,面上仍殘留著塵土痕跡,卸了刀眼里猶是殺伐狠厲之意,幾步走下臺階,直奔前院而去。
他特意走了小徑,路過西院時盯著周圍草叢看了一遍,看到雜亂的荒草叢,雪落雪化過后,什么也沒留下,痕跡都被抹去,又從何查起呢?
林伯明進了前院,便立刻有人跑著往里通稟,通稟的人還未到屋門口,林伯明已抬步邁了進去,他心中急切,也顧不得禮節(jié)禮數(shù)了。
一進廳堂便見屋子里已跪了五個人,都是二門上的小廝,林伯明抬眼一掃,問林伯理道:“這是怎么回事?”
林伯理一見林伯明進來,便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聽見林伯明問,便立即回話說:“這是二門上的小廝,與染兒受傷之事有關,他們收了錢,府門便松了一刻?!?p> 林伯明道:“松了一刻,一刻鐘足以要人命了。”
一刻鐘,別說是一條狗,一頭狼也放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