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琰回來時,便看見白皓腕在院中搗藥,還時不時將發(fā)絲捋到耳后,一會兒發(fā)絲又掉落下來在眼前晃蕩。
沐琰咳嗽兩聲,示意他來了。
“你回來了!”白皓腕聽見動靜,抬眼一瞧,便看見前方站著一身青衣白束,手執(zhí)玉簫的沐琰,話語中流露著驚喜。
“嗯?!便彗闹辛鬟^一絲暖意,走上去疑惑道:“你在做什么?”
“配藥啊?!卑尊┩罄^續(xù)搗藥,“師父說,五日后雪蓮就能成形,我先把其他藥配好,到時你就能少些痛苦?!?p> 沐琰伸手撈過她,把她發(fā)絲捋到耳后,看著她紅撲撲的臉頰道:“你才剛醒,這些事緩一緩也無妨?!?p> “生死攸關的大事,不能緩?!卑尊┩笸蝗蛔兊脟烂C起來,一想到那天他毒發(fā)的場景,她巴不得今天就把解藥制出來。
看著她一臉認真,沐琰笑著給她把衣袖放下來,走到桌子旁道:“我來吧,你在旁邊指揮就好?!?p> 白皓腕不相信地看著他,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坐了下來道:“三兩赤芍、二兩紅花、四兩丹參……”
“這不是活血化瘀的方子嗎?”沐琰停下手,拿起手中的草藥問道,這是嫌他吐得血還不夠多?
“嗯,配一些跌打損傷的藥,給你平常帶著?!卑尊┩竽闷鹨恢晔n麻放進藥罐,自顧自地說道:“除了這些,我也沒什么可以幫助你的。真希望有一天,我們不再面對江湖上的風風雨雨?!?p> 這只是白皓腕隨口說說的話,她知道沐琰不甘于平淡的日子,他想要的她又何嘗沒有想過,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起碼自己可以陪在他身邊。
“累了就休息一會兒?!便彗亮瞬潦郑瑳]有再看她,心里突然有些沉悶,說完便離開了。
白皓腕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里還是有些難過和失望,他只關注前方的路途,卻從未回過頭看她一眼。
五日后。
白皓腕一大早就往醫(yī)仙房間興奮地跑去,推開門高興道:“師父!雪蓮開了!”
正在房中翻閱醫(yī)書的醫(yī)仙被白皓腕這一嗓子驚嚇到,平靜心緒道:“也不小了,怎得還這樣冒冒失失?!?p> “師父,你看!”白皓腕捧著雪蓮,只見六瓣全開,晶瑩透亮,散發(fā)著淡淡的光芒。
醫(yī)仙接過雪蓮,趕緊往屋內走去:“可以入藥了,你過來幫我?!?p> 在白皓腕轉身的一瞬間,靈芝剛好從門外進來,剛好看到桌上的雪蓮,剛好恨意漸生,她拋出一枚銀針,只聽得“啪嗒”一聲,裝有雪蓮的冰碗便碎裂在地,碗中的雪蓮在落地的一瞬間花瓣凋謝,根部化水,再無聲息。
蒼穹閣后院。
沐琰站在大堂上,背對眾人,聽著鞭子的抽打聲和靈芝的慘叫聲,毫無動靜。
醫(yī)仙被人攔在一旁,看著自己的女兒血肉模糊,直直跪在白皓腕面前:“腕兒,救救靈芝!她不是故意的!師父就這一個孩子,求求你救救她!”
在聽到雪蓮藥效盡失的那一刻,她恨不得殺了靈芝,西域雪蓮,百年開花,一次只有一朵,她和他都等不到另一個百年了!
“為什么?”白皓腕并未扶起醫(yī)仙,呆呆地問著被鞭打的靈芝,“為什么這么做?”
“我就是故意的!”靈芝大吼道,“我臉上的傷全拜他所賜,他以為把我們從水牢里放出來我就會感恩戴德嗎!他該死!”
“啪——”
看到白皓腕走過去給了她一巴掌,周圍的人都驚了。白皓腕揪著她的衣領,怒氣中帶有痛心的眼神盯著她,嘴里的字一個一個冒出來:“你才該死!”
白皓腕的銀針還未出手,靈芝便被一劍抹喉,頓時血流如注,氣絕身亡。沐琰收回雪魂劍,擋在白皓腕前面,滴血未沾她身。
“靈芝——”醫(yī)仙大聲喊道,泣不成聲,是她害了她女兒??!
沐琰冷眼一掃,往醫(yī)仙方向送出一劍,穿心而過,既然他活不了多久,留著她們也無用,這兩劍也算是痛快了。
“師父?!卑尊┩髮︶t(yī)仙還算有感情,跑過去扶著她。
“腕兒,為師當年沒能救下心愛之人,如今又害死了靈芝,為師沒用,不配活在這世間上,我要去陪他們了?!贬t(yī)仙用盡最后一口氣伸出手拉住白皓腕,“除了雪蓮,還有一物、可、可解云巔之毒,是、是雪……”
醫(yī)仙沒能把話說完,松手滑落,氣絕命消。
“師父!師父!”白皓腕眼淚唰地流了出來,父母棄她而去,師父死于雪魂劍下,她身邊的在乎的人一個一個離去,如今百年雪蓮消逝,她也救不了沐琰,瞬間崩潰在地,悲痛欲絕。
四周安靜如夜,只余白皓腕的哭聲。沐琰看著蹲在地上哭泣的白皓腕,心中煩躁不已,把沾了血的雪魂劍丟給紫蘇,徑直走過去橫抱起白皓腕,吩咐道:“收拾干凈?!?p> 回到房,沐琰本想把她放到床上,卻看到蜷縮在他懷中的白皓腕道:“我又沒死,不準哭?!?p> “放我下來!”白皓腕悶聲道。
沐琰站著沒動,手中抱得更緊。
“放我下來!”白皓固執(zhí)道。
沐琰把她放在床上,見她側過臉并不看他,用力扳過她肩膀道:“你又在生何氣?”
“靈芝還是個孩子?!卑尊┩罂粗劬?,里面深不見底。
“你這手不應該見血?!便彗鼣傞_她緊緊握拳的手,右手還握著兩枚銀針,手中被扎出了兩道傷口。沐琰知道,白皓腕當時起了殺心。
“醫(yī)仙是我?guī)煾??!卑尊┩笕斡伤o自己上藥。
“我殺了她女兒,若她活著,我便不安生?!便彗o她上完藥,手撫上她臉,“她重要還是、我重要?”
白皓腕拉著他手輕輕靠近他懷里,聽著他心跳動的感覺:“我很害怕失去你。”
醫(yī)仙死去,她確實難過,可她最怕的是他殺的人太多,孽重命薄,她想他好好活著。
沐琰雙手擁著她,感受她身體的冰冷,放下了床帳,將她抱了上去。
屋外大風席卷,伴有冰水從天空中掉下,雨不密,卻砸得屋檐嗑嗑直響。屋內燭火闌珊,偶有衣物從帳內向地面拋出,衣無聲,卻聽得床搖曳的咯吱咯吱響。
晨起,風雨已停。
“咚咚咚——”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匆匆的敲門聲:“主上!沐家傳來消息,沐二公子將迎娶菡萏仙子。”
聽見消息,沐琰翻身下床,喚來琴音和畫意,看了一眼睡得朦朧的人兒,吩咐她們照顧好白皓腕,便穿衣出了閣。
娶菡萏仙子,他那二弟沐瑾絕對沒有這個能耐,真是個好父親,連后路都給他二弟想好了,既然他父親要這么做,那他可不能少了好哥哥的稱呼,這條后路便由他沐琰親自斬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