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敏心中暗道：聽這聲音，難道是他？心中正狐疑著，卻聽那人熟悉的聲音傳來。
“皇上，這恒芳畫坊微臣早有耳聞，剛開始時，以五文錢一張畫的價錢，讓金陵城里城外的百姓們都能買得起畫，備受百姓贊譽。”
洛敏聞言心中暗暗松了口氣，心中越發(fā)篤定那就是顧言玉了。
然而此刻卻傳來了安帝淡淡的聲音：“五文錢一張畫？錯雨畫師，是這樣嗎？”
洛敏忙施禮應是。
安帝看了她一眼，才道:“我大安向來以丹青為重，你公然開了這個價格，是在隱喻我丹青畫作不值一提嗎？”
皇帝的聲音不輕不重，然而在洛敏聽來卻如同悶雷入耳，令她頭暈耳鳴，一時竟不知如何回應。
然而安帝的話還在繼續(xù)：“不僅如此，你們竟然還以此博名？”
洛敏聽得心中悶悶，她知道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告了狀了，如今皇帝已然對她們有了成見，她再如何辯解，也落了下乘。
正在這時，身邊的人又開口了：“皇上，那五文錢一張的畫到底是什么樣子的？臣甚是好奇?！?p> 安帝看了眼一旁看戲的顧言玉，搖了搖頭，道：“五文錢能買到什么好畫，就算不看也能猜到是什么樣！”
洛敏一聽，心中一動，忙行禮道：“回皇上，草民今日將恒芳畫坊的畫隨身帶了一些，不知皇上能否一觀？”
安帝看著下面跪著的少年，見她雖然衣著普通，卻眉眼清麗，看臉頰的確是個有姿色的，心道：怪不得兩個小子都喜歡她，只是當著我的面女扮男裝，這膽子著實太大了些，那兩個大約也收不住她。罷了，就讓自己幫著他們壓一壓將這個不懂事的小丫頭的勢頭。
想到這里，他冷笑一聲，道：“五文錢的畫，還值得朕去看嗎？”
洛敏聞言臉色一白，卻沒有作罷，繼續(xù)道：“皇上，這五文錢的版畫雖然繪制得沒有那些畫院畫師的丹青精貴，卻被貼在成百上千的百姓家中，陪伴他們度過日日年年！草民想著，大約看了這些，大約就能知道百姓們每日都喜歡的是什么......”
說到這里，一旁的顧言玉突然說道：“皇上，這個錯雨畫師說得微臣也甚是好奇，想要看看這五文錢的版畫到底如何？”
安帝皺眉瞪了一眼顧言玉，才看向洛敏道：“既然這樣，你就將畫呈上來吧?！?p> 當版畫被內侍帶上來時，安帝摸著那略為粗糙厚實的紙，心中腹誹：光看這紙，便是難登大雅之堂。
然而，當整幅畫被展開時，安帝看到的，是一張盛大的秋收，農夫們低著頭忙著收割，女人背著娃娃，挎著籃子給田間的男人送飯，風吹過田野，金色的麥浪如同柔和的波濤般令人心曠神怡......
看著這幅畫，看著那金色的麥田，看著那煙火氣十足的飯菜，看著女人背后熟睡的娃娃，安帝突然有種踏實感，這，便是百姓們日常喜歡的畫嗎？
他看著那幅版畫，突然問道：“還有其他的版畫嗎？“
這句問話讓正在正襟危坐，等待著問話的洛敏愣了一下。她略頓了頓，忙點頭道：“回皇上，我這里帶了另一幅幅版畫?！?p> 說著，便讓內侍將另外一幅也遞了過去。
第二幅畫的風格與第一幅截然相反，那是一幅水月山的夜景，皎潔的月光灑了下來，將水月山籠上一層輕紗，那三旁的湖水靜謐，倒影出朦朧的山影，靠右邊的山影有些亂了，原來是漁船劃過，一個漁夫還在打魚......
這副畫有意境，有人氣，令人回味無窮。安帝看著，心中更是對這恒芳畫坊這個充滿煙火氣，而又毫不世俗的畫坊生出了些興趣。
他這次看向洛敏的神色沒有原先那么嚴苛了，緩和了語氣，問道：“你為何要將這些畫賣得那么便宜？”
洛敏聽口氣，知道安帝此刻心境已與之前不同，便大著膽子回道：“回皇上，草民開辦恒芳畫坊有兩個目的，其一，便是為了掙錢養(yǎng)活全家；其二，便是想讓更多的人看到更好的畫！”
安帝點頭：“這又是為何？”
洛敏略想了想，道：“我們普通百姓生來便是為了生計勞苦，窮盡一生也只是為了那短短時光的歡愉，如今我用這些版畫便可短時間內大量繪制，也能讓百姓用不多的銀錢便可感受到生活中的小歡喜，這也是草民的心愿。”
安帝緩緩點頭：看到百姓們生活幸福又何嘗不是他自己的心愿......
顧言玉看著身邊跪著的那個青衣少年，心中滋味復雜：這聲音就是她，當初她不愿意跟著自己，如今看來是對的。看她創(chuàng)立了恒芳，在金陵城也有了聲名，正慢慢地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若是當時她跟了自己，便從此窩在后宅那方寸之地，窮盡一生也只不過是咫尺間的算計得失，哪有如今的天高海闊......
想到這里，他略有些悵然，淡淡一笑，向安帝道：“皇上，我覺得這恒芳畫坊的做法很不錯，我們也可以引為己用！”
安帝挑眉：“哦，子瑜有何想法？”
顧言玉道：“我大安百姓千萬，若與朝廷同心同德，必然能夠令行禁止，所向披靡！如今上下同心只靠著貼在墻上的告示和衙門官吏的口口相傳哪里能夠深入人心？”
安帝點頭，深以為然，更是坐直了身子認真地聽起來。
那顧言玉繼續(xù)道：“不過，那恒芳畫坊的版畫卻可以深入人心，甚至被百姓們貼在家里，看上整整一年，甚至更久！若是，我們將想要告訴百姓的畫以版畫的形式分發(fā)給百姓，那么，這個告示的力度不就更加深遠，深入人心了嗎？“
安帝聞言，眼睛中果然透出了光亮，猶豫了一下，他看向洛敏問道：“錯雨畫師，那版畫真的是五文錢一張？”
洛敏心中正感佩著顧言玉的思維敏捷，聽到皇上問話，也忙回道：“回稟皇上，如果需求大的話，成本可以控制在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