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里開始有些奇怪的人出出入入，我猜一定是派了便衣來，但是喬加卻一直沒有露臉，他在干什么呢？我相信他一定已在Q市，這次翻案幾乎是他一手促成，而接下來，他還會做些什么？
我坐在警局詢問室里，打量著對面的羅曼歌警官，她看起來年齡比我還大一點，想是作警察時間久了，表情是職業(yè)性的嚴肅和不茍言笑，這是個工作狂型的女人吧，難怪這么較真兒。
“柳夜，講一下你的姓名、性別、年齡和職業(yè)?！彼贿呍诠P錄本上劃劃寫寫一邊問我。
簡直是在審訊嘛，我十分不快。我是報案人的身份，又不是謀殺嫌疑犯，為什么要這樣對待我？
但我還是配合她，她這么一副想立功的樣子，我若明著搗亂，會小不忍而亂大謀。
“袁治宇現(xiàn)在在哪里？”一輪過去，她的問題開始尖銳起來。
我知道警局已第一時間從封存的江中舸遺物中調(diào)出了那一紙短函作為本案的重要線索，但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袁董，當然了，如果我和葉晨、云霄都說不知的話，羅曼歌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挖不出袁董的下落來。
“我不知道，袁董在國外的朋友親戚很多，可能在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地方?！蔽一卮鹚?，不是不有些嘲諷的。
她好象沒聽出來我的語氣，還是公事公辦地問：“那你知道他國外親友的地址和聯(lián)系辦法嗎？提供任何一點線索都行。”
“對不起，這是袁董的私事，我不知道?！蔽野言捳f絕。
羅曼歌放下筆，盯著我道：“你不是酒店管人事的嗎？照理說，酒店每個重要人物的私人情況你不都應該知道一些嗎？”
我淡淡地回答：“我們酒店是私人企業(yè)，袁董是最大的股東，等于是我們的大老板，我再怎么管人事也不敢管到他頭上。”
“那好，”她又拿起筆，“那你該比較清楚江中舸的私人情況吧，當然不是所有事，”她看見我不同意的表情就馬上補充，“是一些正常情況下你應該了解的事?！彼恼Z氣特別著重地放在“正常情況”四個字上。
“你具體想問什么呢？”
“江中舸的家庭情況。”
“這方面，”我很奇怪她會提這個問題，這和中舸的死會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只了解他在酒店員工檔案中登記的情況。他寫的也很簡單，父母皆去世，無兄弟姐妹，就這么多?！?p> “柳夜，”羅曼歌再一次放下筆，正眼瞧著我道：“我是在正式詢問你，你的話將作為本案證供的一部分，我希望你能夠配合我們的工作。”
我回望著她坦然地說：“我知道的我一定會說?！?p> “不見得吧，你和他曾是戀人這件事，為什么上次沒聽你說過？”羅曼歌的眼神里顯出一絲凌厲之氣。
這是一下不小的打擊，她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
“這和你們查案有什么關(guān)系？”
“江中舸非正常死亡，我們正式立案偵查，所以有權(quán)向你詢問任何我們認為應該了解的情況，我這么說，你明白嗎？”這次換了羅曼歌語帶嘲諷。
她會是怎么知道的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和江中舸曾有的關(guān)系，就連我們七個人之中，也只有孟宇飛和齊云霄知道內(nèi)情，宛宛是憑著直覺猜的，葉晨則在我上學的前一晚才明白過來，酒店的其它人根本不可能發(fā)覺什么，羅曼歌怎么能查出來？
中舸和我的戀人關(guān)系？現(xiàn)在回想起來真有點象個笑話。我能告訴這個羅警官些什么呢？
江中舸入職沒多久發(fā)現(xiàn)就我比他還小幾個月，他開始有意無意地接近我，住在自在居時也總是趁人不注意時關(guān)心體貼我，可待到我本來排斥漂亮男人的心因著他的細致周到和聰明而開始融化時，他卻對我說他雖然是愛我的，可不愿意讓別人以為他是為了我的身家地位而追求我，所以要求我不要把和他的關(guān)系讓任何人查覺，我和他有限的一點所謂的談戀愛也因此根本象是地下黨在接頭。我一直信他，依他的話去做，我相信他終會成功出人頭地，我愿意在他飛上了枝頭的那一天才當著眾人的面和他相擁?？墒墙Y(jié)果呢？結(jié)果有一天他突然毫無征兆地避開了我，轉(zhuǎn)而開始明顯地追求宛宛，我咬緊牙關(guān)忍著完全不知道該不該去質(zhì)問他這是為什么？我有什么理由和資格去問他呢？我們不過是悄悄約會了幾次而已，他說愛我也不過才兩三個月而已，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承諾和約束，我管不了他的人更管不了他的心。
可是，沒人看見我的時候，我卻痛哭不能自撥，我第一次愛上一個人，下場卻是這么可悲。這就是我的魔咒嗎？這算不算是我相信了許久的真正愛情？很長時間我才平復下來，而這個過程中只有云霄看出端倪，他不聲不響地盡可能找機會約我出去安排給我許多活動，終于有一次我喝多了，對他坦白了和中舸之間發(fā)生的事，我從未見過云霄憤怒成這個樣子，他立刻打電話約來了中舸，并幾乎是用暴力將我強行扣在唐唐屋的包間里。于是我和中舸在云霄自作主張地旁觀之下，有了唯一一次關(guān)于我們之間感情的談話。
“你這是何必？我以為你根本不會在乎的?！边@是中舸看到我的形容時講的第一句話，而那晚令我羞窘終生的一幕，即使是我在爛醉中經(jīng)歷的，也巨細無遺地永遠銘刻在我的心底。
“我只是想不通為什么。”我低聲說，真的，我想不通，他可以一時間那樣溫柔愛憐，一時間這樣冷漠無情，這是為什么？
“有什么為什么？感情這種事，變化起來沒道理好講的，你本來挺聰明的，怎么也鉆這個牛角尖？”他不以為然地答我，別開臉去不和我照面。
“你的感情能這樣三天兩頭的變，除非并沒有用真感情，否則哪里有絲毫可信？”真想不到我嘴里也會吐出這樣怨毒的話來。
“什么叫真的什么叫假的？”他突然對著我發(fā)起火來，“你他媽的知道什么？我喜歡杜宛然不喜歡你，不光是因為你實在太丑了，還因為你這個什么都要追根究底的臭脾氣，以前我說愛你是瞎了眼昏了頭，要說不是真感情也由得你，這樣行了吧？”
我還未及去體味中舸的話給我?guī)淼膼u辱和傷害，就看見一邊的云霄抄起桌上的空酒瓶向中舸頭上砸去，我驚得撲過去將中舸推倒在沙發(fā)上，酒瓶掠過中舸站著的地方在墻上磕得粉碎，“咚”地一聲巨響。
我站起身，看著面前一立一倒兩個面色雪白的男人，道：“若為這樣一件無聊的事再鬧出任何動靜，我保證你們兩個都會被即時開除。”
說完我就走了，將涌進來的酒吧侍應以及善后的解釋處理留給了那兩個都令我十分痛恨的男人。我真的也恨云霄，他為什么要強迫我出演這樣丑惡的活??？我本來根本不打算跟中舸說任何話只想讓一切都隨著時間無疾而終，可現(xiàn)在他令我的自尊在中舸的面前跌成渣末，他憑什么這樣做？
此事過后，我們?nèi)嗽僖膊徽勁c此有關(guān)的任何話。我沒問過他們兩個那晚是怎么離開的，云霄也跟從沒聽我和他說過什么似的，只是自那以后，除非為了公事，他再也不在我面前提到中舸，也十分明顯地疏遠了宛宛。
而這些，事隔多年，我能一五一十地告訴對面這個羅警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