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現(xiàn)的這個男子,赫然就是林國棟。
他拄著拐杖,鬢邊有些許白發(fā),就連5毫米近視鏡片都無法稀釋他目光中的凌厲。
“這不是林主席嗎?”
“什么?哪個林主席?”
“工商聯(lián)合會榮譽(yù)主席,閔江地產(chǎn)的董事長林國棟!”
“不會吧,他怎么來了……”
成東海那邊已經(jīng)炸開了鍋,雖然都是本地的豪紳貴胄,但顯然在林國棟面前,他們只能算得上小輩,平時在企業(yè)家峰會上都得靠后坐。
林國棟一雙眼睛只盯著女兒,目不斜視,仿佛女兒身邊站著什么不雅的東西。
“跟我回家!”
“我不要!”
“你說什么?”
語氣加重,林國棟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林雪瑤終究是個女孩子,心砰砰的跳個不停,又感覺到臉頰隱隱作痛,生怕父親在給自己一巴掌,身子也不由得微微發(fā)抖。
但就在這時,她的手被南山牧野輕輕握住,從手心傳來的溫暖,仿佛也帶給她無與倫比的勇氣。
很安全。
很踏實(shí)。
“我不要回去!”林雪瑤下意識握緊了那只手,抬頭與父親對峙。
林國棟用力拄著拐杖,額頭暴起青筋,“我林國棟生了個好女兒,你把我的臉都丟盡了!”
“我憑自己的雙手賺錢,一不偷,二不搶,怎么丟你的臉了?”林雪瑤言之鑿鑿,底氣十足。
林國棟說,“你在大街上擺地?cái)?,我?dāng)你圖個新鮮,懶得管你,但你竟然跑到這里來丟人現(xiàn)眼?”
“只有你才有臉面嗎?”林雪瑤喊道,聲音里帶著委屈的哭腔,“你不分青紅皂白助紂為虐,把我們趕走的時候,給過我一點(diǎn)面子嗎?我為什么會在這里,這都是你逼出來的!”
“好,你不跟我回去,我就當(dāng)沒生過你這個女兒,沒有我,你連個米蟲都不是,我不會再給你一分錢了,我的家產(chǎn)你一分錢都別想拿到!”林國棟放出狠話道。
林雪瑤冷笑,“這樣最好,以前花在我身上的錢,我會加倍奉還,我就當(dāng)沒你這個父親!”
林國棟身子晃了晃,尹司機(jī)過來攙扶,被他一把推開。
然后,
他抬起憤怒的手掌,狠狠地向女兒臉頰抽去。
林雪瑤嚇得閉上眼睛,但疼痛的感覺卻遲遲沒有落下,猛地甩過頭去,只見南山牧野攥著父親的手腕,微微側(cè)身將她護(hù)在身后。
“林先生,請?bào)w面!”
林國棟盯著南山牧野,兩人并不是第一次見面,早在女兒酒駕肇事之初,他就曾去醫(yī)院探望過這個人。
只是那時候,這個人還沒有名字,僅僅只是個無家可歸的失憶的可憐人。
但就是這么一個人,卻從他身邊生生奪走了自己養(yǎng)育22年的寶貝女兒。
是不是很諷刺?
“我聽說,你叫南山牧野?”林國棟冷靜下來,揉了揉手腕,沒想到這小子勁還挺大。
南山牧野點(diǎn)點(diǎn)頭,“沒錯,是大小姐起的名字,我很喜歡這個名字!”
林國棟眼角抽搐,透過這個年輕人仿佛看到過往的歲月里,他苦苦哀求那對父子的情景。
“牧仁,人各有志,你要去新加坡實(shí)現(xiàn)你的理想抱負(fù),我不攔你,但是無論如何,把牧野這孩子給我留下,我就雪瑤這一個女兒,她這先天性心臟病說不定哪天就沒了,我這么大的家業(yè)不能后繼無人?。 ?p> “林大哥,我知道你一直對牧野視如己出,不是我舍不得,但他對烹飪這行有天賦,只有走出國門博采眾長,他才能成為真正的名廚!”
“我就想不通了,當(dāng)廚師能有什么前途?你要真是為他著想,就把他留在我身邊,這孩子跟我太像了,他適合經(jīng)商,人情禮道這些東西,我都沒怎么教他就會了,不出20年,我就能把他培養(yǎng)成一個優(yōu)秀的企業(yè)家,到時候正好可以繼承我的家產(chǎn),幾百億身價(jià),不比跟著你顛沛流離,當(dāng)個廚子強(qiáng)多了?”
“既然你有你的打算,我們就讓孩子自己來決定吧!”
“牧野,你過來,你是愿意跟干爹從商呢?還是跟著你爸去當(dāng)廚子?”
“我……”
“你想清楚在說,這是一個關(guān)系你人生的重大決定,你要想不清楚,干爹幫你做主,留下吧,跟你雪瑤妹妹做個伴,將來再不濟(jì),做我林家的上門女婿,你小子也不虧??!”
“林大哥,牧野還是個孩子,你怎么說這些……”
“孩子怎么了?八歲了,該懂人事了,就這么說定了,留下了,我林國棟兒女雙全,挺好!”
“干爹,我喜歡烹飪,對不起!”
“牧野啊,你這孩子沒良心,當(dāng)年你爸把你托付給我的時候,你才剛剛滿月,這八年來,我和你干媽寧愿苦了自己的女兒,都沒苦過你吧?你就是我林國棟的親兒子啊,八年的養(yǎng)育之恩,你怎么能……怎么能……”
“干爹,我對不起您,等我學(xué)藝回來,我一定加倍孝順您!”
“林大哥,你別這樣,我知道你舍不得,但牧野又不是不回來,你讓他自己選擇吧!”
“那行吧,強(qiáng)扭的瓜不甜,我也不強(qiáng)留了,但不管怎么說,你永遠(yuǎn)都是我林國棟的兒子,哪天我死了,這份家業(yè)還是你的……”
“嘀——”
馬路上一聲鳴笛,將林國棟從思緒中拉回現(xiàn)實(shí)。
事實(shí)證明,那孩子當(dāng)年的選擇沒錯,如今人家成就早已超出預(yù)期,名利雙收。
即使這么多年沒聯(lián)系,林國棟卻不曾忘記過,自己還有一個遠(yuǎn)在重洋彼岸的兒子。
甚至,他從房地產(chǎn)中擴(kuò)大投資領(lǐng)域,進(jìn)軍自己并不擅長的餐飲行業(yè),為的是什么?
不就是將來有一天,把自己畢生心血托付給信任的家人嗎?
而林國棟本就是一個愛面子的人,有時在老友面前,他也會忍不住炫耀:新加坡食神你知道嗎?那是我林國棟的兒子,你以為我這么拼是為了誰?我這偌大的家業(yè)后繼有人,不會捐出去的。
每每說到這里,林國棟都特有面子。
他始終堅(jiān)信,終有天兒子會回來承歡膝下,給自己送終。
可是現(xiàn)在呢?
兒子還沒回來,女兒倒被一個不明來歷的人給拐跑了。
就問你,可恨不可恨?
而且雪瑤居然給這小子起名叫南山牧野,還不明顯嗎?
這分明是想利用自己對牧野的牽掛,讓這小子先取得自己的信任,最后好取代牧野來繼承自己的家產(chǎn)嗎?
林國棟用一種仇恨的目光盯著這個年輕人和自己的女兒,咬牙切齒道,“我不管你是哪個石頭里蹦出來的,不管你們打什么主意,死了這條心吧,只要有我林國棟一天在,虹海市這一畝三分地,不會讓你們好混的,記住我的話!”
說完,林國棟黯然轉(zhuǎn)身,心中抑憤難平,都是一群沒良心的??!
這個女兒我不要也罷,你們誰都別想分到我的家產(chǎn)。
這個可憐的大人物煢煢孑立的身影,拄著拐杖的步伐,身后只有一個唯唯諾諾的司機(jī)。
你是否也能感受到那種凄涼和孤獨(dú)?
不知為什么,那一刻南山牧野竟感到一股莫名的悲哀。
‘南山牧野’這四個字,就像一個詛咒,似乎只能招來無盡的怨恨。
他抬頭,仰望蒼穹殘星,輕輕地問:誰能告訴我,我究竟是誰?
然而這個問題,仿佛永遠(yuǎn)沒有答案。
這時,身旁傳來幽幽的啜泣聲。
南山牧野轉(zhuǎn)頭望去,心不由得一陣陣抽痛。
林雪瑤默默擦著眼淚,清麗無雙的臉上卻滿是倔強(qiáng),顯然心里也很是委屈。
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這父女倆的矛盾不是回不回家的問題,而是父親太愛面子,做女兒的又不夠成熟,無法體諒父親。
這時候誰勸都沒用,應(yīng)該被勸的是林董事長。
而對于大小姐,勸不如哄。
“我下面給你吃?”南山牧野伸出手來,溫柔地抹去她臉上的淚水。
林雪瑤明眸含淚,嬌嗔道,“誰要吃你做的東西呀?天天吃你燒的菜,口味都養(yǎng)刁了!”
“不如……”南山牧野想了想,“我們?nèi)コ蕴﹪???p> 林雪瑤抿著唇,幽幽凝望著他,臉上的微笑變成開心的笑容。
在璀璨的星光下,這個淚痕未干的女孩子更有一種異乎尋常的美麗,讓人難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