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陽花石山。
若不是先前發(fā)生的那些事,恐怕這個季節(jié)里會有不少雅人來此吟詩作論,對大好山景飲酒尋歡。
只是遺憾,一有狐魅的傳說,二則被申承志引下的雷霆削去了半座山頭。
導致花石山一直承受著不該由它承受的災難。
當然這里也有某個存在樂于見到此事。
對他而言,少有人煙可謂正好,有些事就是適合暗戳戳的做。
先前申承志引雷時他為了不被發(fā)現(xiàn),可是隱藏的很辛苦,如今他受盡百年的苦難,終于可以解脫了。
這不可謂不好,或許…應是舉城慶賀之事。
山中的一些走獸似乎被這一份心情感染紛紛逃離,有些動作慢的就像是被吸干了一般身軀盡然干癟。
“桀桀桀……”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譏諷笑聲在山中回蕩了許多遍。
這聲音若是被小兒聽去應當會啼哭不止,若是被大人聽去夜里免不了遭受噩夢的折磨。
“桀桀桀……”笑聲還在回蕩著。
方圓十里之內(nèi)已經(jīng)沒了任何走獸,它們逃的逃,死的死。
也有些受不了折磨,一頭撞在樹上的,撞暈了過去然后被這位存在吸干生命力。
說來也是,僅僅是聽著聲音都能明白這是一位不好惹的存在,或許只是搭上一句話便會招來災禍。
在人世幾乎都會被冠上邪物的稱呼。
既不同于妖類,也并非人族。
真要說,能夠擔當邪物的都是幽魂一類的存在。
某些強大的幽魂不肯安心等待死亡,于是便想盡辦法回到生者的世界,哪怕不能完全回到這里也要側(cè)面干涉一下。
可是古往今來還沒聽說過有誰成功了的。
在修行者的共同認知中,生死逆轉(zhuǎn)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若要做到恐怕也得達到七境之上的修為才有可能。
可是如今的情況卻并非這么一回事,這種不詳?shù)臍庀s是預兆著這個存在已經(jīng)踏足了生者的世界。
難不成是在漫長的歲月中摸索出來的辦法?
不,這其實是早已留好的后手。
只不過中間的確出了一些問題,生前的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至,為了擺脫死亡的陰影他暗中留下了后手。
可是萬萬沒想到,他所留下的后手卻反過來抑制了成為幽魂的他。
就如同陰與陽一般,世上有兩種事物完全不能相容,一是佛門舍利,二為邪心幽魂。
他完全忽視了生前的他與死后的他已經(jīng)有了本質(zhì)區(qū)別這一回事。
不然也不會被抑制三百年之久。
不過還好,也可以說萬物皆有天命,他還是從抑制中出來了。
這可真虧了前幾天施展雷法的那個人,多虧了他才能讓他擺脫舍利的壓制。
“想必那些人還在為得到舍利而竊喜吧。”他如此想著,“不過沒關系,很快我就會親自過去感謝你們,與那群小狐貍的約定我可還沒忘掉?!?p> 然后便是這座山仿佛在順應他的想法一般,從山體間流出了血。
腥臭的血液流過,毒殺了周邊的一切活物。
他做到了!
以幽魂之身干涉生者的世界。
但是…
血液揮發(fā),散出黑氣,從山中一點漸漸向康陽城擴散。
他先前也說過,這種壯舉怎么能不舉城慶賀呢。
“所以……”部分黑氣凝成了人形,他在半空之上,云層之下,以一副慈善模樣俯瞰康陽。
接著便從他嘴里說出了與其面相極其不符的惡毒話語:“讓這里為我而死吧!”
錦檀猛地睜開眼,此時周圍尚處于黑暗之中。
舍利發(fā)散瑩瑩佛光懸置在他身旁,他喃喃道:“發(fā)生了什么?”
他抱著疑問感受心中一縷驚悸,剛才他好像感受到了某種分外不詳?shù)臍庀ⅰ?p> 而那股氣息便來自于花石山的方向。
他凝望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縷氣息與他牽扯十分之深。
就仿若天命來臨時的預兆。
錦檀攥住胸口,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是要把這個消息傳達出去,還是就此放任不管?
他一直逗留在霜月樓,太行宗那邊他根本沒臉去見,而李恒生現(xiàn)今又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如果是師叔的話,一定能把這股令人不安的氣息驅(qū)逐出去?!彼谛睦锵氲?,可也只是想想。
申承志仍在昏迷之中,造成這種結(jié)果的罪魁禍首便是他自己。
所以他不能再給那邊添麻煩了。
等等!
錦檀忽然想到了一個人,如果是她的話應該就有辦法了。
可她來去飄忽不定,又該去哪里尋找?
這邊發(fā)生的事李恒生還沒有察覺,他此刻正與林思意面對面端坐,口中問道:“你說三百年前這里還沒有康陽城是什么意思?”
“當然是字面意思?!绷炙家鈸沃掳?,輕微打了個呵欠。
此時應當天色已亮,但因祠堂處于林思意的領域中所以根本察覺不到外頭的天色變化。
他有一事完全不明白,三百年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難道就是柳舒柔所不愿訴說的事?
“三百年前這里是座山,很高很高的山?!绷炙家饽檬直葎澲岸店栆膊贿^是個小村子罷了?!?p> 接著她又補充道:“就和延坡村差不多,不對,應該是比延坡村還要小。”
“那么山呢?”李恒生抱刀問道,她既然說出了這座山,就表示這座山一定和現(xiàn)在發(fā)生的這些事有牽扯。
而且現(xiàn)在山不見了,所以……
果不其然,林思意回答:“沒了,你們的皇帝把山移平了?!?p> “難不成……”難不成當時柳舒柔和那位僧人鎮(zhèn)壓莘嵬便是……為了移山?
他把疑問寫在了臉上,林思意好心幫他肯定了疑問,她說:“你猜的沒錯?!?p> 之后她又道:“大周皇帝為開疆擴土,來此地平山建城?!?p> “然而平山必定損毀地脈,若要城池繁盛,必須要向地脈中注入強大的靈力。”
李恒生這時喃喃道:“所以莘嵬成了犧牲品嗎?”
“倒也不笨?!绷炙家夂攘瞬?,潤了潤嗓,此后再也沒說出一句話。
兩人就這樣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直到李恒生再也忍不住問道:“那你對王復生和林鎮(zhèn)宏所說的罪惡指的是什么?”
這個問題也不需要掩飾太多,林思意隨口一答:“林家、王家,當初平山建城的時候,這兩家對大周皇帝可是有功之臣,明明當初只是村子里的農(nóng)戶?!?p> “所以說……”她折下案上的花枝,“人們的欲望真是無窮無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