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fēng)呼號,吹開一地的緊繃,和幾許苦澀。
月猗的神色,很冷,冷到生人勿近,幾可凍骨,就連傅泠崖,也無法幸免,更何論他人。
濃重的悔意自心中霎時噴發(fā),可他依舊面色不改,清冷如霜。
只不過,他藏于袖中的十指,早已緊握成拳,絲絲猩紅的血跡,緩緩自指尖滑落,滴在暗啞的地面上,莫名顯得沉重。
但,那股極淺的痛意,卻被季青臨極快地捕捉,他一愣,對傅泠崖,竟生出幾分同病相憐之感。
他,悔于不曾對謝菡述諸于口,傅泠崖,則是一件和司月猗有關(guān)的某事。
可無外乎,都在于情之一字。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原來,皆不是一句空話。
“司月猗。”
他啟唇,可下一刻,未完的話語,卻在那雙冰涼的瞳孔中消散無跡,眸色深幽,宛若冷水。
他低嘆一聲,不再言詞。
月猗收回視線,儂麗的五官上,露出一絲弧度,似冷非寒,幽幽如意,“陸族主,有人曾告訴過吾,雪色曇華,歷來是雪鳥族的信物,需以雪鳥族的心頭之血喂養(yǎng),否則就會反噬其主,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可為何,我前幾日看到的書中,并無此番記錄?”
陸離止住心底的顫意,緩緩而答,“我不知你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可雪色曇華,并不需要雪鳥族的心頭之血喂養(yǎng)?!?p> 一絲異色自眸底極快而過,月猗蹙眉,“當(dāng)真?”
聞聲。
陸離抬首,顧不得那團(tuán)令人懼怕的銀火,面上露出一絲忿色,“自然?!?p> 聽言,月猗發(fā)出一聲嗤笑,銀火登時迎風(fēng)而漲,牢牢包圍陸離和季青臨兩人,熾熱的氣息,令人的呼吸不覺加快幾分。
她彎首,眸色淺淡,徐徐對上季青臨,“季青臨,你還有什么話嗎?”
可季青臨卻絲毫不為所動,面色平靜,仿佛此刻置身于火海之人,并非是他一般。
少頃,他勾唇一笑,風(fēng)華妖冶,嫵媚多姿。
“我承認(rèn),先前之話,確有虛假,可憑你之性,自能判斷,不是嗎?”
話到最后,竟帶出反問之句,話里話外,對此前騙她之事,似根本不值一提。
月猗瞇眼,“的確?!?p> 旋即,話語猛地轉(zhuǎn)彎,帶出七分狠意,“季青臨,可我也曾對你說過,不要拿甜甜來做交易。”
話音剛落,道道符篆便自月猗的手下迅猛飛出,氣勢凌厲,疾風(fēng)如驟,令人心驚膽寒。
季青臨似輕笑一聲,屈指而抬,一縷赤芒霎時泛開,牢牢抵擋住那些符篆,使之不能再近一分。
她見狀,五指一翻,紅袖應(yīng)聲落入手中,直沖向季青臨,眸底,是一片濃郁的殺機(jī)。
另一邊,傅泠崖身襲一件儒藍(lán)長衫,挺拔如竹,清冷若霜,可若仔細(xì)去看,卻能發(fā)現(xiàn)攬?jiān)碌膭ι恚讶怀銮室唤亍?p> 季青臨面色一肅,明白此刻的她已是真正動了殺心,不敢忽視,周身的妖力徐徐涌動,變深,讓他俊俏的面容,仿佛已蒙上一層玄煙。
嘭地一聲,兩人極快接觸,卻又剎那而分,半空之中,爆裂之聲不絕于耳,迅如閃電。
不多時,一片衣角自天邊而落,煙塵散去,露出季青臨略有幾分狼狽的身形。
他緩緩擦去嘴角的血跡,動作不疾不徐,盡見妖冶之姿。
赤足踩在地上的清脆之聲慢慢入耳,下一瞬,月猗橫劍直指于他,儂麗的眉目之間,滿是冷漠。
“甜甜說得對,對你,不能用常理以度之?!?p> 他站起身,輕輕彈去衣玦上的灰塵,瞳眸深處,終浮現(xiàn)出真實(shí)的情緒,“再次介紹一下,我姓季,名青臨,是謝菡已定終身的丈夫?!?p> “我為何要信你?”月猗根本不為所動,就連執(zhí)劍的方向,也未變過一分。
季青臨抿唇而笑,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放到她面前,隨后,一份玉色登時充盈眼底。
只見,玉佩質(zhì)地溫潤,雕工精致,如同一枝正在怒放盛開間的桃花,隱約透出一絲瑩白,而拐角之處,亦刻有一個小小的菡字。
氣氛,陡然陷入寂靜,似過去很久,歲月都已凝成琥珀。
“司月猗,你比我和甜甜,都幸運(yùn)?!彼晨催^一眼不遠(yuǎn)處的傅泠崖,出聲打破寂靜。
月猗卻不覺好笑。
“季青臨,告訴你一句,在這世間,我唯一可信之人,只有兄長。”
言下之意,便是就算他與謝菡的關(guān)系匪淺,她對他,仍存有幾分懷疑。
季青臨側(cè)眸,眼中波光瀲滟,勾人心魄,“我也可以告訴你一句,前路混沌,同她走過,才算人間?!?p> 月猗瞬時愣在原地。
傅泠崖聞言,心底的某條弦線輕動,邁步上前,于眾人眼前,悄然握上月猗,十指相扣。
整片天地,又重新歸于寂靜,只余數(shù)人輕到極致的呼吸之聲,連綿不絕。
“啪啪?!?p> 旋即,兩道清脆有力的巴掌之聲響徹云霄,沖散之前曖昧不明的氣氛。
月猗心下一冽,抬眸去看,僅見不遠(yuǎn)處的屋檐之上,一襲玄色翩然掠空,揚(yáng)出起伏又落的軌跡,遠(yuǎn)遠(yuǎn)看去,絕麗唯美,也帶有一絲不同尋常的陰冷。
而面具之下,幽冷的眼眸似月下寒潭,深不見底。
“司~少主,好久不見?!蔽蓍苤?,傳回一句不輕不慢的話語。
月猗心中的警鈴登時大作,執(zhí)劍于空,“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少主心中不是早已有決斷了嗎?”屋脊之上,再度傳回他輕輕咬字重復(fù)的嗓音,似摻有幾絲漫不經(jīng)心,或淡淡的寒冽肅殺。
一股涼意從腳底竄起,直達(dá)身體的四肢百骸,“你,是妖皇帝俊?!?p> 此話,非用疑問的語氣,而是肯定。
“少主不愧是少主?!?p> 似是而非的夸獎自他口中吐出,帶出絲絲讓人心悸的冰冷。
“不,你無法沖破封印。”手上不時傳來柔軟的觸感,提醒于她,令她即刻回神,口中的態(tài)度,頓時變得斬釘截鐵。
一縷惱怒自他眼中一閃而過,冷酷的意味極快充盈,他淺淺勾唇,向下一壓,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腕節(jié)。
隨即,一群妖族得令,瞬間從四面八方涌出,牢牢包圍住月猗等人。
她環(huán)視一圈,只見那群妖族各個皆嚴(yán)陣以待,密不透風(fēng),仿佛就連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緊繃之感,一觸即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