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懸于空的孤月籠罩天地,云層散去,露出少許崢嶸。
月猗握劍而立,一襲墨色的長裙翩翩曳風,直對與屋脊之上的妖皇,面色冷傲,絲毫未曾變過一分。
見狀,他眸底的笑意,更加深邃濃郁,如同古井無波,令人猜不透,看不明。
可下一刻,他的神色,霎那變幻,冷冽的暴虐登時席卷整片天際。
烏云變色,狂風乍起。
“修蛇?!?p> 他徐徐開口,自唇縫中吐出兩個詞,陰狠森冷的目光,徑直投向月猗身后憑空出現(xiàn)、眸縛玄帶的曲寒。
聽言。
曲寒面色一變,袖中的十指,猛然捏緊。
自他和司月猗簽訂血契后的那一日起,就已注定他會對上妖族,對上從前曾朝夕相處過的人們,曲寒心下苦澀,可也無力回天。
他抬眸,看向檐上之人,緩緩行出一個妖族的大禮,動作干脆利索,足見敬崇,“修蛇,見過陛下?!?p> 月猗不動不語,也不曾去阻止曲寒,只因她知曉,這是曲寒的倔強,也是他的執(zhí)念。
他似冷笑一聲,“先前,曾有妖族向吾稟告,言說你已背叛妖族,可如今看來,是吾太過武斷?!?p> 隨話落,曲寒的身軀陡生顫栗,猛地跪下,雙膝碰上地面,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音,“修蛇,已叛妖族,請陛下責罰?!?p> 一聲冷哼,倏地插進兩人之間,只見月猗目色冷寂,唇泛諷意。
那股諷意,卻如同一把匕首,瞬間插入曲寒的心口,殷紅似血,盡割骨肉。
下一瞬,惟見月猗手下運力,一道赤色的細線浮出,令曲寒不由自主地起身,退步到她身后,他的眉目之中,則露出一副驚詫之色。
顯然,是未料到月猗會出手于他。
“血契。”見此情景,他心下頓時了然,“你,對他種了血契?!?p> 話非疑問,而是肯定。
“解開?!毙矗瘸雎?,震動云野,掀起波瀾。
月猗淺淺翻唇,長睫斂下,掩住所有外露的情緒,語氣聽起來平鋪直敘,“我,拒絕?!?p> 她的話,讓氣氛更加緊張,也令他霎時勃然大怒,雙唇開合間,直接下令,狠戾如獸,“妖族眾人聽令,給吾拿下司月猗,生死不論?!?p> 言罷,妖族之人便徑自沖向月猗等人,氣勢洶洶,銳不可擋。
月猗卻不懼不畏,淺淺勾唇,隨后舞出一道纖美的劍花,沖向迎面而來的妖族之人。
一挑,一劈,一刺,一殺,所到之處,片甲不留,血色滑尖。
她的身旁,自有道道藍霜隨動,默契非凡。
不多時,兩人的身側,已空出數(shù)寸之地,足見他們的戰(zhàn)力斐然。
她橫劍,直指于他,口中似諷似嘲,眼神如拭過雪的刀鋒,捅得人心肝直抽,“堂堂妖皇陛下,竟也學那般無恥之徒的做派,真令吾等大開眼界?!?p> 聽到月猗的話,他的眸色瞬變暗沉,咬牙切齒的意味,自他周身泛散,欲將華裳撕碎,“司~月~猗。”
她挑眉,眼底戲謔殘酷,“陛下有何吩咐?”
話為敬句,卻無崇意,猶如一把烈火,丟入先前燃燒得更加熾烈的怒焰之中,讓人的理智近無,他展袍,如同飛鷹捕食,極快地襲向月猗。
月猗冷哼出聲,腕上輕動,牢牢擋住朝她撲面而來的利爪,兩者斷兵相接,火芒四射。
可令人奇異之事,卻是那副面具,竟牢牢吸附在他臉上,似半分都不能撼動。
一絲墨色掠過眼前,恰巧驗證月猗的某些猜想,她彎唇,眸中露出盈盈笑意,“原來,此陛下非彼陛下?!?p> 隨話落,一雙玄眸中略帶出幾分震驚,旋即,他足尖一躍,飛身遠離月猗。
狐疑的視線來回投轉,月猗卻眉眸含笑,一副溫潤無害的模樣。
此舉,更讓他捉摸不透,不敢擅動。
可片刻后,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妖媚的弧度,風華無雙,“少主不愧是少主,但就是不知,對于吾在十五年前送與的禮物,有何感想?”
一來一往,針針見血。
嗜血的赤色自眸底翻騰,月猗強行壓下那股怒意,面容略俏,“那陛下可敢與我做個交易?”
“哦?!彼П鄱?,淺淺而問。
月猗淺淺露齒,臉上的笑容更加璀璨,奪目,“我,想知道當年之事,也可告訴陛下,如何破開封???”
語畢,眾人嘩然。
傅泠崖則屹立一旁,不由得握緊攬月的劍柄。
聞言。
他霎時大笑出聲,“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盤古令主,竟有如此愚蠢的一日?!?p> 少頃,他止住笑聲,輕點唇間,“我,同樣拒絕?!?p> 惡意叢生,絲毫不曾掩飾。
心中猜測被人證實,月猗只覺有一股濃重的冷意自腳底冒出,剎那侵襲進骨血深處,讓她遍體生寒。
可她唇邊的笑意卻更加燦爛,眉如蕨羽,瑰麗張揚,“傳聞天山之中,有一處秘境可直抵天界,這,便是陛下當年動手之因。”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抱臂而立,淺淺而答。
月猗并未置氣生惱,“可我手中,也曾得到過一則這樣的消息,不知陛下,可愿聽一聽?”
他聞聲,眸色微變,某種不可控的因素在心底泛延,“吾拒絕。”
但他的話,對月猗像無一絲影響,她淺笑安然,自若如風,“傳言,涿鹿之戰(zhàn)后,羲和神女自請前往邊荒鎮(zhèn)守,卻被魔界偷襲,傷歸混沌,其下九子,卻有八子皆被人族的后羿之箭,射沒于東海之濱……”
語調(diào)清幽,宛若低喃。
說罷,突然發(fā)力,身輕如燕,飄然而起。
可旋即,卻發(fā)生一件令她極為詫異之事,一股勁風朝她迅猛而來,硬生生地將她推開。
月猗踉蹌地后退兩步,怔怔地抬眸,僅見曲寒眸中隱露傷色,嘴角,徐徐滑落下一縷殷紅的血跡。
他的腹前,已破開一口大洞,源源不斷的血色湮壑,染紅長襟。
他啟唇,剛想張口說話,雙唇卻只是徒勞地開合,不聽半絲音調(diào)。
未過多時,就聽一道清脆的咔嚓聲入耳,曲寒的軀體,頓如風散,消于無形。
頃刻之后,暴風滂沱而起,四周一片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