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穆宸的書房一看就不像平時誰都能進的樣子,而且整體布局十分板正,也十分簡單。一張巨大的紫檀木書桌,后面是一張紫檀木太師椅,尺寸也有些巨大,足夠紀穆宸坐累了在上面來個在現(xiàn)代十分流行的“北京癱”。窗邊有一張華麗的貴妃榻,剩下的墻面上都是貼墻的書架,上面書本的擺放十分不規(guī)則,有的架子上滿滿當當,有的架子上只有零星幾本。
紀穆宸在書桌后面坐下,顏子兮撇了撇嘴,自己走到貴妃榻旁邊窩上去,掂了掂屁股,左右抓了抓,覺得這個榻坐起來還挺舒服,就是少了幾個軟綿綿胖乎乎的抱枕,于是把坐墊摁了又摁。
紀穆宸將抽屜里的一疊東西拿出來,就看見自家新出爐還熱乎乎的太子妃正在貴妃榻上探險,嘴角掛上了一絲自己都沒有發(fā)覺的無奈的笑。
折騰夠了屁股底下的坐墊,顏子兮才抬頭去看紀穆宸,就見他手里拿著一疊紙,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看著她。想想剛才自己干了什么,顏子兮難得的覺得“尷尬”這兩個字真不怎么是個好的詞語。不過,本著“只要我不尷尬,那尷尬的就是別人”的原則,她很理直氣壯的看了回去。
紀穆宸簡直無語了,他眼前的太子妃跟他調(diào)查來的資料里還有前幾次見面的印象里簡直是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要不是他確信這個人沒有被人掉包,幾乎都要以為這是兩個人了。
太子殿下右手握拳抵在唇邊,輕輕咳了一聲,將手里的資料往顏子兮的方向揚了揚,“這是我查到的你家的情況,里面也有你的,你先看看?!闭f著將手里的紙放在桌邊。
顏子兮看著這幾步的距離,心里的白眼幾乎翻上了天,吐槽簡直停不下來?!斑@狗男人簡直了,這幾步路走過來會死?。〔恢牢沂枪媚锛覇??不會送過來嗎?你的小命可還在我手里呢!你就這么得罪我真的好嗎?”
面對著美人的“死亡凝視”,紀穆宸好整以暇的整了整衣服,然后擺了個無動于衷的造型。
顏子兮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右手一抬,運轉(zhuǎn)內(nèi)力輕輕一抓,那一疊紙輕飄飄的就飛到她細膩白嫩的手里,得意的飛了個白眼,低下頭開始認真看。
紀穆宸的瞳孔先是縮了縮,不過想起早上醒來后身體里溫暖舒適的感覺,又覺得這一切理所應(yīng)當,而且這又何嘗不是她表現(xiàn)出來的合作的誠意呢?于是,太子殿下放松了身體,現(xiàn)場表演了一個“葛優(yōu)躺”,瞇起的眼睛,翹起的還微微的打著拍子的二郎腿兒無一不顯示著他現(xiàn)在放松的狀態(tài)。
一邊低頭看資料一邊一心二用觀察著紀穆宸的顏子兮微微的翹了翹嘴角,跟聰明人打交道雖然不輕松,但跟自己同盟的聰明人還是比笨蛋讓她高興的多。
紀穆宸的資料很全面,幾乎涵蓋了顏迪從出生到現(xiàn)在發(fā)生過的所有事情。但資料也很客觀,全文平鋪直敘,一點個人觀點都不摻雜,只是詳細的描述了當時的場景。從頭看到尾,顏子兮也沒找到一點不合理的地方,仿佛那顏迪就是一個十分方正且對發(fā)妻情深義重的人,跟她自己的紫煞閣查出來的并沒有多大出入。但顏子兮也算是在現(xiàn)代各種諜戰(zhàn)、宮斗、宅斗電視劇和小說里縱橫過的人,自然能看出來這其中的問題,因為這一切實在是太完美了,沒有問題恰恰就是最大的問題。
不過,既然兩個人的情報網(wǎng)都沒有捕獲到異常,那暫時就只能這樣了,因為調(diào)查的方向肯定是有問題的,或者說有什么是大家都覺得正常而被忽略了的事情。
顏子兮合上手里的資料,又用內(nèi)力把它們?nèi)踊亓思o穆宸的桌上,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慢慢悠悠的開口說道:“太子殿下身體里本來有兩種毒,一種就是‘芳華盡’,還有一種寒毒,我叫不出名字,但是這毒跟‘芳華盡’兩兩相克,雖沒解掉,但也能保住性命,只是有些煎熬。但是近日來這寒毒似乎有些克制不住‘芳華盡’的毒性,于是太子殿下應(yīng)該毒發(fā)越來越頻繁而且越來越痛苦了。昨晚太子殿下又中了一種毒,其毒性跟寒毒十分類似,這三種毒在太子殿下體內(nèi)應(yīng)該是個三足鼎立的局面,但昨晚這第三種毒的藥量沒有拿捏好,反而引得殿下毒發(fā)。不是我夸口,昨晚如果殿下遇到的不是我,那現(xiàn)在的東宮一定已經(jīng)掛白了?!?p> 聽了這十分不吉利的話,紀穆宸不但沒有生氣,好像反而還松了一口氣。他站起身,對著顏子兮拱了拱手,“那就多謝太子妃的救命之恩了,不過,愛妃可有辦法解了你夫君的毒嗎?”
面對著這樣的無賴,顏子兮也是服氣了,這人昨晚自己給自己下了毒,分明是用自己做餌來試探她,現(xiàn)在又擺著一副無辜且有求于人的樣子來,簡直跟她知道的太子殿下判若兩人。
現(xiàn)在顏子兮和紀穆宸還不知道他們對對方的判斷已經(jīng)神奇的同步了。
“本來這‘芳華盡’我是能解的,但加了寒毒就要麻煩一些,我還要找一些藥材來中和這兩種毒的藥性,然后藥浴、針灸、湯藥三管齊下,三個月后毒可盡褪。但昨晚殿下又中了新毒,我就不敢打包票了,還要再做研究,現(xiàn)在也只能是暫緩毒性,讓你毒發(fā)時不那么痛苦,但受罪是肯定的。”說到這,顏子兮又憤憤地瞪了一眼面前自作聰明的某人。
紀穆宸也知道自己的試探弄巧成拙了,只能訕訕的摸了摸鼻子,不再言語。顏子兮斜了他一眼,傲嬌的哼了一聲,拍拍屁股走了。
午膳是跟著小團子紀焱恒一起吃的,飯桌上,丁點大的小團子小胖手一本正經(jīng)的捉著筷子努力地將侍女給夾的菜送進嘴里吃掉,萌的顏子兮心肝亂顫。
好容易一頓“食不言”的午膳吃完,顏子兮將他揉進懷里好一頓揉搓,坐在旁邊喝茶消食的紀穆宸大剌剌的無視掉了自己兒子眼淚汪汪的求救。
又變成一顆草莓團子的紀焱恒雖然被揉的慘兮兮的,但小小的心里卻覺得很甜?;始业暮⒆佣荚缁郏⌒〉募o焱恒早就知道自己沒有母妃,雖然父王和皇祖父皇祖母都對他很疼愛,但帝王之家的疼愛里卻摻雜了太多的不純粹。而平時跟在他身邊的宮女太監(jiān)嬤嬤雖然很多,而且都對他恭恭敬敬,但他心里總是覺得不夠,又不知道缺了什么。
直到那一天,暴露在驚馬下的他被一雙纖細的手臂給抱在懷里的時候,他心里的殘缺被悄悄地填滿了,當時他就在想,這就是被母妃抱著的感覺了吧!后來,在冰冷的湖水中被就上來的時候,雖然他意識很模糊,但他還是感覺到了熟悉的懷抱,安全、溫暖。
當知道父王要給自己找個母妃的時候,他曾經(jīng)小小的期望過如果是那個人當自己的母妃就好了,但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將這希望死死地關(guān)進了心里,在父王大婚的前幾天住進了皇祖母的寢宮。
當父王帶著新母妃給皇祖母請安的時候,沒人注意到趴在皇后娘娘膝頭的小皇孫心里的激動與雀躍,當然也有忐忑,他怕母妃不喜歡自己。身邊的嬤嬤曾經(jīng)跟他說過,父王要娶新的母妃了,以后還會生下孩子,那他就不是父王唯一的孩子了,父王也不會再像現(xiàn)在這樣疼愛他。雖然沒幾天這個嬤嬤就不見了,可她的話還是在他小小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痕跡。
可是當新的母妃將自己抱在懷里的時候,他覺得嬤嬤說的是不對的。他覺得,即使有一天新的母妃給他生了弟弟妹妹,也不會不疼他。沒有原因,他的心就是這么告訴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