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顏傾城朱唇微動,剛說了個‘徐’字,復(fù)又停住。
太久未見,她險些忘記當(dāng)年的徐茂公,已經(jīng)成了大唐的英公李世績。
顏傾城凝視著李世績蒼老的面容,好似明白了什么:“你們是來接人的?”
李世績含笑點頭。
顏傾城星眸之中閃過一抹驚喜,對旁邊的龜奴道:“清場,今天易鳳閣只接待三位國公?!?p> “是?!?p> 龜奴們急急忙忙的跑進(jìn)樓內(nèi),一間間的陪著笑臉,請醉酒的客人離去。
等到客人散盡,顏傾城又讓所有的龜奴、丫鬟、歌姬紛紛留在房間不準(zhǔn)出來。
“請!”
顏傾城做了個請的手勢。
程咬金指揮著家仆從中間的轎子里抬出一張木板。木板上,撲著厚厚的熊皮褥子,宗秀正齜牙咧嘴的趴在上面。
“宗公子?”顏傾城一愣。
李世績笑道:“顏大家,多虧了宗公子,我們才能辦成那事。哈哈,走吧,一起進(jìn)去?!?p> 四個家仆抬著宗秀走在前面,顏傾城、程咬金、李世績、魏征跟在后面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向易鳳閣內(nèi)走去。
上樓梯的時候,程咬金還小心的叮囑著家仆:“小崽子們,都給我看著點,若敢摔了我賢弟,定不輕饒。”
二樓走廊左手邊盡頭,是易傾情的房間。從龜奴們清場,到顏傾城下令所有人都留在房間不許出來,易傾情就隱隱約約感覺到什么,正忐忑不安之際,門口忽然傳來密集的腳步聲。
“砰砰”
清脆的敲門聲中,顏傾城歡喜道:“女兒,開門了,天大的喜事。”
易傾情打開房門一看,見一群人站在自己門口,映入眼簾的是宗秀那張因疼痛扭曲的臉。
“你……這……”
易傾情面帶驚愕,宗秀忍著疼,齜牙咧嘴的說道:“易姑娘,宗某前來赴約了,跟我走吧?!?p> “啊……”
易傾情先是大驚,隨后俏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
顏傾城快步上前,伸手抱住易傾情淡薄的身軀,眼角掛著兩行清淚。
“女兒,他沒騙你。真的,你終于離開這里了?!?p> 程咬金、李世績、魏征也是老淚縱橫,數(shù)程咬金哭的最兇:“易丫頭,原先有那道旨意在,俺也不敢和你相認(rèn)。現(xiàn)在程伯伯來帶你回家了。走,我們回去,以后再也不用留在這個人間地獄?!?p> 魏征擦了擦眼角:“丫頭,大伯無能,這么多年沒臉見你。幸得宗公子相助,今夜才敢站在這里。”
易傾情呆滯的看著哭泣的眾人,像是傻了,她從未想過自己能有脫離易鳳閣的一天,這種天大的驚喜,一時間難以接受。
直到宗秀笑呵呵的說道:“易姑娘,跟我走吧。這也不是啥好地,留戀個啥。”
顏傾城抽泣道:“好女兒,走吧。陛下已經(jīng)下旨,還你自由。”
“顏媽媽……”
易傾情雖不喜易鳳閣,可和顏傾城朝夕相處多年,要說沒點感情那是不可能。多年來,承蒙顏傾城照顧,她也知道感恩。這會乍一聽能走,雖然歡喜,卻也不舍,杏眼中帶著淚光。
顏傾城紅著眼眶:“休要啰嗦,轎子已在門外,趁著夜色速速離去。若是想媽媽了,直管找個人帶信,媽媽自會去看你。記住,離了這個門,莫要回頭,永遠(yuǎn)不要再回到這里。”
程咬金催促道:“有什么話非要在這里說,易丫頭,你可不知道,為了還你自由,宗秀和我們哥幾個差點掉了腦袋?!?p> 李世績也道:“這里面的事一句兩句說不清楚,先離開再說,免得夜長夢多?!?p> 在程咬金、顏傾城、李世績、魏征的催促下,這次接易傾情離閣行動,異常匆忙。
四人趁著夜色,將易傾情用大布幔子蓋住,金銀細(xì)軟也不要了,直接推著易傾情進(jìn)到準(zhǔn)備好的轎子。又在顏傾城滿是淚光的眼神中,轎子飛速離去。
這一夜,長安城少了花魁。
因為不久之后,易鳳閣就會傳出‘花魁’易傾情病逝的消息。
盧國公府。
五臺轎子以最快的速度進(jìn)府后,就有管家傳出命令:“所有仆人不得靠近后院。”
夜色朦朧,盧公府后院卻燈火通明,觥籌交錯的聲音中充斥著前所未有的歡笑。
宗秀趴在厚厚的褥子上,傻呵呵的看著程咬金、李世績、魏征三人說笑。
三個老頭喝多了,像后世大排檔上的混混似得,吹噓著昔日的輝煌,而一身紅裙的易傾情全程站在桌邊,死活不肯落座。
“大侄女,你可不知道,當(dāng)年俺剛遇到你爹那會,沒少和他打架。嘿嘿,還真別說,你爹那兩手馬上功夫著實了得,俺勝不了他,打了半輩子也就是個平手?!?p> 程咬金端著酒杯,醉眼朦朧。
李世績嗤笑道:“憨貨,你就吹吧。你那三板斧我還不清楚,哪次和單五弟動手,能走到第四招。”
“咋,你看不起俺的三斧頭是不?來,來,今個俺就和你比劃比劃?!背桃Ы饸獾奶似饋?。
魏征笑道:“莫要胡鬧,莫要胡鬧,今天五弟之女能得自由,是天大的喜事,可不能在晚輩面前失了體統(tǒng)。”
“哈哈,俺就是和三哥鬧著玩呢,真動手他不是俺的個?!?p> 程咬金又是一陣大笑,歡聲笑語不絕入耳。
三個老人是真的喝多了,壓抑在心中十三年的遺憾終得解脫,他們開心。
四更天,臥房內(nèi)程咬金、李世績、魏征喝醉了,在親信家丁的攙扶下各自回房安睡,只有宗秀因為背上有傷,沒喝酒,這會還清醒。
至于易傾情,那更是剛獲自由,內(nèi)心激動,全無睡意。
房間內(nèi),兩個人面對面發(fā)愣,他們都有心事。之前因為程咬金、李世績、魏征在,沒好開口。
現(xiàn)在三個老頭回去睡覺了,又都不想先開口。
寂靜的夜,蠟燭燃燒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相對無言的沉默中,微妙的氣氛縈繞在二人周圍。
許久的沉默過后,易傾情最先忍不住,杏眼盯著宗秀背后血跡斑斑的藥布,羞愧道:“倒是我害了你。”
宗秀嘆了口氣:“別誤會,背上的傷和你無關(guān),是我自作自受。”
易傾情堅持道:“傾情依然要謝謝宗公子,若非宗公子相助,哪有今天這般自由。剛聽盧公他們談及,你為換傾情一個自由身,險些掉了腦袋,傾情內(nèi)疚的很。”
宗秀哈哈一笑,卻又扯動后背肌肉,咧嘴叫疼。易傾情快步上前,想幫忙,可看著渾身的藥布又無從下手,只能焦急道:“宗公子,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去叫大夫?”
“沒事,沒事?!弊谛銖?qiáng)忍著疼:“我也是幫我自己,你用不著內(nèi)疚。再說了,你讓我?guī)湍銓と耍挠凶约赫业姆奖?。如今你已是自由之身,天下之大,盡可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