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城看守所。
鐵門打開，隨著腳銬的“嘩啦”聲，葛銘豪走了進來。好像受不了突然明亮的光線，他抬起手擋在眼前，瞇眼適應(yīng)了一會放下雙手，手銬上的鐵鏈撞在桌上，發(fā)出細碎的響聲。
“你們想找我聊何婧？是不是腦子有病?。‰y道你們是想聽我怎么折磨她，最后怎么把她扔到湖里淹死的？”
“我和你無怨無仇，你為什么要害我？”
何芷蒼白著臉，清冷的眼神比外面突降的冷空氣還要冰涼。
昨夜輾轉(zhuǎn)難眠，回到穗城以后的一幕幕不停在眼前浮現(xiàn)，最后定格在何婧無聲無息死灰色的臉上，何芷決定天亮以后去見葛銘豪。
葛銘豪抬起眼皮瞄著何芷，后悔當時動作不夠利索沒有弄死何芷，這等于給伍彤州留下了一個大麻煩，伍彤州肯定不會原諒他。
想到伍彤州那張完美如畫的臉，如寶石般的眼睛責(zé)備地看著他，葛銘豪的心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三年高中同學(xué)，伍彤州已經(jīng)成了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不是因為那些事，可能現(xiàn)在他和伍彤州還會像從前一樣，可以蕩舟湖心，可以攀山爬樹，可以同飲共暖……
唉！今生已了，再也見不到伍彤州那張夢寐以求的臉龐了，但愿來生可以與他再相見，再也不用裝作陌路人。
“我都跟警察坦白了，我殺人有癮，第一次看見你就想著把你投入湖里的樣子應(yīng)該很凄美?！?p> 葛銘豪吧嗒一下嘴，盯著何芷的臉嘿嘿怪笑。
葛銘豪以為他的話會激怒何芷，沒想到何芷好像并沒聽進去，繼續(xù)問：
“你是什么時候，在哪里第一次看到我的？”
這個問題把葛銘豪給難住了。伍彤州讓他裝扮成何婧的樣子吸引何芷的注意，再設(shè)法讓何芷感到不安，讓她相信世上有鬼以致于暫時精神錯亂。
只要能證明何芷精神出現(xiàn)過問題，何芷就徹底失去爭取豆豆撫養(yǎng)權(quán)的資格。
葛銘豪近距離接觸發(fā)現(xiàn)何芷比何婧還要美貌，一時情緒失控決定再多添一條人命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我不記得了，這很重要嗎？難道你想回憶與我的初次相遇？”
葛銘豪突然撲向桌面，咧開嘴，雪白的牙齒像狼狗一樣吐出戾氣。
“你給我老實點！”
柯楊一直抱臂站在何芷身側(cè)，乍見葛銘豪動作，迅疾上前揪住了葛銘豪的胳膊，把他拎回座位。
“切！還學(xué)人英雄救美啊，就憑你一個小保安也想癩蛤蟆吃天鵝……”
不等葛銘豪說完，柯楊封住了他的衣領(lǐng)。
喉嚨被卡住，葛銘豪劇烈地咳嗽起來。
“不用理他了?！?p> 何芷站起來朝接待室門外走去。
“小子，不要以為代人受過很英雄，被人當棋子玩還以為那是一種奉獻。你好好想清楚，該交待的盡快交待，不要到時候等我查出來你想交待也晚了?！?p> 柯楊松開手，目光凜凜地盯著葛銘豪的眼睛。
葛銘豪不敢和柯楊對視，掩嘴干咳著，這時鐵門打開，守衛(wèi)喊葛銘豪出去。
冬雨過后，晴冷的天氣讓人頭腦異常清醒。
何芷站在車邊，滿眼綠樹紅花之間，只有閉上眼睛才能更加感受到寒冷的冬意。
聽見柯楊的腳步聲，何芷望向柯楊?？聴畈⒉黄婀炙秊榱撕透疸懞肋@次見面而失眠了一夜，見面問話才不過短短五分鐘。
“你覺得奇怪嗎？”
上車坐定，柯楊發(fā)動車子正要上路，何芷突然說道。
“嗯，葛銘豪竟然知道我是小保安。如果說他沒有同謀我跳湖認栽?！?p> 柯楊呵呵笑。
這就是心有靈犀！
何芷點點頭正要說話，這時柯楊的手機響了。
接完電話柯楊的眉心皺了起來，從挎包里掏出一個小本子迅速地翻看，在一頁紙上定住目光，嘴里發(fā)出一聲嘆息。
“你還記得伍彤州看過心理醫(yī)生嗎？那位程醫(yī)生死了?！?p> “被害的？”
何芷難掩驚詫。
肖楠打來電話肯定是因為非正常死亡。
“尸檢結(jié)果死因是猝死，他愛人也證實了，程醫(yī)生最近非常勞累，經(jīng)常深夜才回家?！?p> “那肖楠給你打電話的意思……”
何芷疑惑地看著柯楊。
“肖楠只是想提醒我一下，死去的程醫(yī)生，曾經(jīng)給伍彤州做過兩個月的心因性生理障礙治療。我覺得有必要去拜訪一下程醫(yī)生的愛人。怎么樣，有興趣一起去？”
柯楊的眉心舒展開，扭臉看著何芷。何芷馬上點頭。
世上哪有這么巧的事，剛剛發(fā)現(xiàn)何婧死亡，給伍彤州治病的醫(yī)生就猝死了。
程醫(yī)生的愛人比何芷想像的要年輕許多，看起來才二十七八歲左右，懷里抱著一個不到一歲的寶寶，身邊還站著一個兩三歲的男孩。
小男孩還不知道家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扯著母親的衣襟喊著要出去玩。
被孩子糾纏得五心煩躁的母親生氣地推開兒子，孩子還小掌握平衡的能力弱，被母親推搡一下馬上摔倒在地上，立刻放聲大哭起來。
看著兒子小小的身體在地上無助地哭泣，女人將干的眼淚又涌了出來。也顧不得有外人在場，拉兒子起來摟在懷里，母子一起痛哭流涕。
女人懷里的寶寶被哭聲驚嚇，也張開小嘴踢蹬著腳丫哇哇大哭起來。
何芷和柯楊對望一眼，都覺得此時不宜開口勸人。
電視柜上擺著程醫(yī)生的放大相片，相片鑲在白橡木框里，顯得相片上的人更加年輕充滿活力，一雙眼睛在黑框眼鏡片后像是會說話。
“他才三十歲，還那么年輕!”
女人終于止住了哭聲，把兩個孩子也哄安靜下來，抬眼望著丈夫的相片，語調(diào)悲涼地說道。
柯楊和何芷是以程醫(yī)生初中同學(xué)的身份來悼念的。程醫(yī)生的愛人接過封在信封里厚厚的慰問金，自然對柯楊和何芷充滿好感。說起程醫(yī)生那夜猝死的情形，也不再像和警察描述時那么哽咽難以言表了。
將近凌晨時分，聽到門外有動靜，程太太披衣起身，打算等丈夫進門給她端上溫在電飯煲里的湯水。門外傳來撲通一聲，程太太趕忙打開門，發(fā)現(xiàn)程醫(yī)生倒在地上雙眼緊閉。
“我叫來救護車把他送到醫(yī)院，不到十分鐘人就沒了。一定是最近他太累了，我應(yīng)該多關(guān)心他，不該叫他那么辛苦。在醫(yī)院上班已經(jīng)夠累了，下班還要去兼職，人又不是鐵打的，哪經(jīng)得起這么折騰……”
“程醫(yī)生做什么兼職呢？”
何芷溫和地問道。
“他在一家私人醫(yī)美中心兼職做咨詢，一個晚上能掙兩百?！?p> 程太太看了一眼何芷，又望向柯楊，神色略顯窘迫。因為娘家弟弟要結(jié)婚買房，她把家里的存款都借給了娘家。這時婆婆又得了心臟病，急著做手術(shù)裝支架，可是家里一分錢也拿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