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世家》·昭王·茅屋祭
題楚昭王廟——韓愈
丘墳滿目衣冠盡,城闕連云草樹荒。
猶有國人懷舊德,一問茅屋祭昭王。
這是大唐著名大家韓愈先生的一首詩,據(jù)說這首詩寫的時期恰恰是韓大先生“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陽路八千”的時候。這首詩的末兩句提到的“昭王”便是楚昭王。由此看,楚昭王最值得稱道的是“國人懷舊德”,也見得楚昭王在史家那里流芳千古。
先從他的謚號說,中國歷史上的謚號有褒貶之別,其中贊譽最高的譬如“高、文、武、宣”,帶這四個字謚號的,一般都是后世評價很高的,屬于開國明君、守成明君,屬于千古帝王級的角色。
但是根據(jù)謚法來看,有個謚號褒揚性極強,就是這個“昭”字。根據(jù)謚法,容儀恭美曰昭、圣聞周達曰昭、威儀恭明曰昭、明德有功曰昭等等都代表了品行絕佳。在中國歷史上,僅有五位昭皇帝,個個都是一代明君。春秋時期看,各諸侯獲得“昭”這個謚號的很少很少,而楚昭王算一個,很不簡單。
羅列一下歷史上大家們對楚昭王的議論:
孔子:“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國也,宜哉!《夏書》曰:'惟彼陶唐,帥彼天常,有此冀方。今失其行,亂其紀綱,乃滅而亡。'又曰:'允出茲在茲。'由己率常,可矣?!?p> 班固:“楚昭王遭闔廬之禍,國滅出亡,父老送之。王曰:'父老反矣!何患無君?'父老曰:'有君如是其賢也!'相與從之?;虮甲吒扒?,號哭請救,秦人為之出兵。二國并力,遂走吳師,昭王返國,所謂善敗不亡者也?!?p> 諸葛亮:“若楚昭遭禍,奔秦求救,卒能返國,可謂善敗者不亡矣?!?p> 李筌:“楚昭王遭闔閭之禍,國滅出亡,父兄相與奔秦請救,秦人出兵,楚王反國,所謂善敗者不亡也?!?p> 孔子簡而言之,一句“知大道矣”給楚昭王定了性,指出楚昭王之所以國破而不忘,最終能夠復國,根本原因是他“知大道”,有仁義精神,極其符合儒家門派理想中的國主形象。當然,國破的原因不能怪昭王,但是不能守國而至于狼狽出奔的確算不上光彩,好在國人團結(jié)一致維護國家,最終在秦人的幫助下成功復國。歷史的看,有人稱楚昭王是春秋時期楚國的一位中興之主。
其他人如班固、諸葛亮、李筌都提到了昭王一點,那就是“善敗者不亡”,似乎有點言過其實。如果要說漢高祖劉邦,與項羽奪天下,凡七十余戰(zhàn),屢敗屢戰(zhàn),終于一戰(zhàn)收天下,劉邦可以擔當?shù)闷稹吧茢≌卟煌觥边@個評價。要說楚昭王如此,歷史資料看,顯得有一些單薄。
但是楚昭王的確有一些值得稱道的德行:
二十七年春,吳伐陳,楚昭王救之,軍城父。十月,昭王病於軍中,有赤云如鳥,夾日而蜚。昭王問周太史,太史曰:“是害於楚王,然可移於將相?!睂⑾嗦勈茄?,乃請自以身禱於神。昭王曰:“將相,孤之股肱也,今移禍,庸去是身乎!”弗聽。卜而河為祟,大夫請禱河。昭王曰:“自吾先王受封,望不過江、漢,而河非所獲罪也。”止不許??鬃釉陉?,聞是言,曰:“楚昭王通大道矣。其不失國,宜哉!”
不移禍害給大臣將相,這是孔子評價楚昭王“通大道”的直接原因,概而言之,有仁心,即便有問題也不委過于人,自己來擔當。
?。▍菄ゴ蜿悋?,楚昭王救助陳國,駐軍在城父。十月,昭王病倒在軍中。天空有紅色云霞象鳥一樣,圍繞太陽飛翔。昭王向周太史詢問吉兇,太史說:“這對楚王有害,可是能夠把災禍移到將相身上。”將相聽到這句話,就請求向神禱告,自己代替昭王,昭王說:“將相如同我的手足,今天把災禍移到手足上,難道能夠免除我的病嗎?”昭王不同意。占卜病因,認為是黃河在作祟。大夫們請求祭禱河神。昭王說:“自從我們先王受封后,遙祭的大川不過是長江、漢水,黃河神我們不曾得罪過?!闭淹鯖]有答應大夫們的請求。)
昭王病甚,乃召諸公子大夫曰:“孤不佞,再辱楚國之師,今乃得以天壽終,孤之幸也?!弊屍涞芄由隇橥酰豢?。又讓次弟公子結(jié),亦不可。乃又讓次弟公子閭,五讓,乃後許為王。將戰(zhàn),庚寅,昭王卒於軍中。子閭曰:“王病甚,舍其子讓群臣,臣所以許王,以廣王意也。今君王卒,臣豈敢忘君王之意乎!”乃與子西、子綦謀,伏師閉涂,迎越女之子章立之,是為惠王。然後罷兵歸,葬昭王。
臨終讓賢,而不是托孤,自己甘愿擔當出師不利的責任,請求死后王位讓給子西諸兄弟,意思就是誰能干讓誰來。不貪戀后世子孫權(quán)位,當然,也正因為昭王不貪戀,他的兒子更讓眾臣擁護為王,即楚惠王。這也是楚昭王的智慧之處,比他的老子楚平王強之百倍。
(臨終之際,楚昭王要子西繼為王,子西堅辭不受;要子期為王,子期的態(tài)度一如子西。昭王又要子閭(公子啟)繼為王,子閭也堅持不受,昭王連說了5次,子閭連辭了5次。子閭見事態(tài)如此,為了安慰昭王,假意受命,七月,昭王死,子閭與子西、子期議決,-消息,阻絕路口,秘密派精干的使者回郢都,迎昭王子熊章到城父,立之為王?;萃跫戳?,楚師才回國。隨后下葬昭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