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森,我們快艇周圍有艘船!”我低聲說道。
威爾森接過望遠鏡,仔細地觀察著,他也嚇得小胡子顫巍巍地抖著。
“你看清楚些,是那艘有球鼻艏的船嗎?”我問道,
“那是有艘船,我也不確定?。‘?dāng)時沒看清,要不要給羅總打電話?”他問,
“不急,看清了再說!”冒著熱氣的咖啡被端上了桌,我深深地呷了一口,滾燙、苦澀、火辣辣的在喉嚨處劃開了一片,緊張的情緒才稍微得到了些許平復(fù)。
“它走了,它開走了!”威爾森緊張地說道。
我拿過望遠鏡,確實,那艘黑色的游船轉(zhuǎn)了個彎開走了?;蛟S是我太過沒有出息,緊張的過了頭,我也屬實是難當(dāng)大任,勇氣與膽識薄如紙的怯懦貨,直到眼看著那船里去,心里的一塊石頭才算落了地。再呷一口咖啡,一股子堅果的香味涌入鼻子,絲滑、香甜的一口竟能激起些愉悅感。心里頭僥幸地想著,那些個船只是路過而已,自己太過于緊張罷了。
我向來如此,但凡是遇上不好的事情,總是心存僥幸,編造各種借口來蒙蔽、欺騙自己,真真的是沒有勇氣去面對現(xiàn)實。羅漢說的勇氣,到底是個哪樣般的武器?
威爾森拿著望遠鏡繼續(xù)觀察著,新的情況又來了。
“嚴(yán)總,快來看下!這艘船你見過沒?”他緊張地說道。
我剛剛有些平復(fù)的心立馬又被提到了嗓子眼上。
我拿過望遠鏡,一艘似曾相識,丹頂鶴頭一樣的船出現(xiàn)在視野范圍里內(nèi)。白色船身環(huán)繞著藍色的帶子,尖尖的船頭,微微翹起。尤其是那紅色的頂子,尤為顯眼,我想這邊這樣的船并不多見,尤其是那艘船繞著我們的快艇轉(zhuǎn)了幾圈,令我的汗霎時間在頭皮上出了一層??赡苁莿倓偤认氯サ膬煽诳Х冗^于燙,熱量從胃里很快散發(fā)于全身,我竟覺得有些熱,拭去了額頭上的汗水。
紅頂?shù)挠未谖覀兊目焱н呁A讼聛恚厦嬲酒鹆藘蓚€人,朝著我們的方向四處張望著,我嚇得藏到了窗后,威爾森也緊張地低下了頭。
“他們.....看到你了?”威爾森緊張地問道,
“好像沒有,他們......似乎在找什么.......東西?”
威爾森將臉緊緊地壓在桌子上,希望那不足五公分的窗框能擋住他瘦小的腦袋。
“他們還在看嗎?”威爾森再次與我確認(rèn)道。
我將身體緊緊地貼在窗角的墻上,只露出一只眼睛,用半個望遠鏡筒向外看著。
只見,站起來向我們艇內(nèi)張望的兩個人,只剩下一個人。那人在打著電話。沒過多久,那艘鶴頂一樣的游艇轉(zhuǎn)了個彎駛離了我們??康拇a頭。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送走了一顆燃燒著的,即將爆炸的炸彈。威爾森抬起頭,貼到桌子上那一側(cè)的臉上多了幾道擠壓后留下的褶子,他探頭探腦地向外張望著。
“開走了嗎?”
我點點頭,他拿過望遠鏡,又仔細地張望著。
“哎呀!可嚇?biāo)懒耍∥覀兪遣皇墙o人盯上了?。 彼÷晢柕?。
我沒法回答,這明擺著的,有人對我們的艇很好奇,或者對艇上的我們很感興趣。
從我們距離巴西蘭港口還有一半距離的時候,就陸續(xù)有船在我們的周圍徘徊??吹靡姷木蛣倓偝霈F(xiàn)的這兩艘。
我不想加重威爾森與自己的恐慌,至少現(xiàn)在不想被威爾森看出來,他眼里的技術(shù)總兵已經(jīng)被嚇破了膽。僅存的那么一點自尊讓我還能佯裝鎮(zhèn)定地喝干了咖啡,身體在與那個已經(jīng)拔腿就跑的怯懦貨激烈地對抗著,這種拉扯與反向的拉扯使得端起咖啡的手輕微地抖動著。
于是我將雙肘支在桌子上,雙手交叉著,緊緊地攥著。
“也可能是他們沒見過我們這樣的快艇,可能比較感興趣吧!”我自欺欺人的回答,說完了竟有些覺得可笑。明明是害怕,還佯裝安慰別人。羅漢從窗前走過,我緊張的情緒才稍作緩解。羅漢在窗前止步,擺手示意我們出去,這個兩百多斤的胖子總會給人帶來十足的安全感。
羅漢與我們并肩走著,此刻我們要去雄老板的店里。
“羅總,剛剛有船在我們的艇旁邊徘徊,還有人向艇內(nèi)看了半天,好像是在海上我們遇見的那兩艘?!蓖柹鼻械卣f道。
“看清了?是我們遇見過的?”羅漢問道,威爾森看看我,我點點頭。
“出來人的那艘紅頂?shù)目焱?yīng)該是我們見過的!”
“另一艘呢?”羅漢問道,
“令一艘有球鼻艏的,我沒看清,它沒靠近,轉(zhuǎn)了幾圈就走了!”我說道,
“羅總,他們不會是在跟蹤我們吧?”威爾森問道,
“沒事,這里是他們的地盤,他們也很謹(jǐn)慎!我們盡快收了這里的貨就甩開他們!”羅漢的口中的“他們”當(dāng)然是指阿布沙耶夫們,青皮嘴里的“土匪”,威爾森避之不及的人。
擁有天堂一般眾多海島的菲律賓,棉蘭老島以南的地方在他們心里仿佛是禁地,我們卻拿著誘人的鴿血紅把威爾森引誘到這令他膽戰(zhàn)心驚的禁地,看著他驚恐的樣子,我的內(nèi)心突然泛起一絲的憐憫,我們才是那可惡的人。
沿著不大寬,兩邊盡是椰子樹的小路走了約十分鐘,便進入了一條小巷,巷口周圍是并排延伸向里的店鋪,到了一家店門口,羅漢回頭張望了一下。
“走,去里面?!彼f道,我隱約聽到了青皮肆無忌憚的笑聲。
“聽見沒?青皮老開心呢!”羅漢笑著說道。
青皮這個家伙,無論到哪里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相比我這心里包袱如此重的人來說,他倒是顯得輕松而又快活,那笑聲令我焦躁不安的內(nèi)心稍微有些平復(fù)。
威爾森拉開移門,一股熱鬧的氣氛伴著笑聲撲面而來。
青皮、霍菲、雄老板正席地而坐,在方方正的桌子上玩著撲克牌。
我環(huán)視這房間,這里是日本傳統(tǒng)的榻榻米風(fēng)格,比地板略高起的部分看起來如同一張方正且低矮的床,外圍實木包邊,上面覆蓋著一層亞麻墊子。
這種簡約而又親近自然的風(fēng)格只在一些日式的料理店見過,也是凌楠較為喜歡的一種。
“三個十帶一對七,要不要?”青皮歡樂地喊著,他們在玩斗地主。
“一個三!”青皮樂著,他快贏了,我篤定地想著。
青皮的最后兩張牌一定是一張最大的與最小的,他慣用的伎倆與出牌手法我再熟悉不過,但凡是與我一起斗地主,在我熟知了他的路數(shù)后,他便很難再贏。我心里樂著,難怪他如此的開心,因為這局牌桌上,沒有像嚴(yán)兵一樣討厭至極的人來算計他、壓制他,他由此便贏得順風(fēng)順?biāo)绱说牡靡馔巍?p> 我悄無聲息地站在青皮的身后,窺見那張彩色的大王,果不其然,他手里最后一張牌還真的是大王。一個三對于另外兩家來說,管上再容易不過,但是這也是拿住即將登頂奪取勝利大旗的青皮最后的機會,除非扔下一個炸彈才能讓青皮歇菜,但凡是有個單張的牌,他都贏定了。
青皮得意的搖頭晃腦,他在等待著最后勝利的號角吹響,旁邊的小巖井雄手里至少還有十張牌,對面的霍菲也一大把的牌,他們輸定了。
青皮回頭瞥見我在身后,趕緊捂住那張耀眼的大王,生怕我多瞧一眼它會溜掉。我樂了,青皮的下家雄老板顯然還不太會玩斗地主,他扔下一張五來管青皮的三,霍菲顯然看清楚了青皮手里只剩下了一張牌,她思索了一下,望著手里還有十幾張牌的雄老板,糾結(jié)地扔下來一張小王。
青皮哈哈哈笑著,他贏了!
“大王!我贏啦!”青皮歡呼道。
“哎呀!雄老板,我以為大王在你手里!”霍菲惋惜地笑著說道。
“呦!玩斗地主呢?好熱鬧?。 绷_漢說道,小巖井雄看見羅漢就展開了盤著的腿,站了起來。
“羅總,樓上,樓上請!”小巖井雄說道,然后他微笑地看著我,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請,請坐!”他示意我坐在他的位置上。
羅漢與雄老板上了樓,威爾森坐在青皮的另一側(cè),此時的牌桌算上霍菲一共四個人,店里的服務(wù)員端上來一大盤堅果,每個人沏上一杯清茶,悠悠的茶香配著這些實木散發(fā)的淡淡的木香,小小的愜意從心里泛起。
“我們四個人玩什么呢?”青皮問道,
“炸金花行嗎?”
“會的,會的!這個地方賭場這么多,哪有不會玩炸金花的!”威爾森嚷道,青皮分著瓜子作為籌碼,每人二十粒,然后霍菲發(fā)著牌。
可能是我的位置風(fēng)水不大好,掀開手里的牌,竟然是梅花6、紅桃10、紅桃J,這種夠水的牌只能放棄。
霍菲看了牌面后,她抿著嘴,看著我們這三個男人,押上了兩粒瓜子,她加了籌碼。
威爾森看著自己的牌面,小胡子抖動著,拇指與食指在下巴上搓著,瞇起的小眼睛仿佛是能看透霍菲手里的牌一樣。
霍菲神秘地微笑著,她知道威爾森的狡猾。只僵持了片刻,威爾森的小胡子便垂下。
“我放棄?!蓖柹谷粭壟屏耍∷虏煌富舴剖掷锏呐泼?。
輪到青皮,他早已把自己的牌搓的褪了色,才漸漸地、小心地將牌面露出一個角。
“哇!我跟!”青皮叫著,然后扔進兩粒瓜子。我看著使了詐的青皮臉上露出的壞笑,便知道他的牌肯定沒有他表現(xiàn)的那么大。
“我放棄?!边@輪我與威爾森早早地出局,只剩下霍菲與青皮。
“嗯……我再跟!”,于是她又添上兩粒瓜子,這下輪到青皮犯難了。八成他手里的牌還不如我的大,他又開始搓著牌,面帶難色地。
“算了,我不跟了,放棄!”青皮棄了牌。我樂著,他終于漏了底。我掀開他的牌,方塊2、紅桃9、梅花10,好一副爛牌!贏家自然是霍菲,她笑著,將自己的牌面扣著,并不想我們知道她牌面的信息。
“不會還沒有青皮的大吧?”我心里琢磨著?;舴朴檬謱②A得的瓜子攬進自己的那堆,此時羅漢從樓梯上走下來。
“霍菲,上來一下!”羅漢喊她,霍菲起身,拎著手提箱從我的身后出去。
“一個兵,你們都上來吧!”羅漢喊道,我起身,盤腿在這榻榻米上真的需要一定的功夫,雙腿已經(jīng)有些麻,我抖著腿。威爾森伸手去掀起霍菲的牌面。
“呀!竟然使詐!”他笑著將牌摔在桌子上。最后的贏家是霍菲,她手里的牌是黑桃2、梅花10、紅桃J,牌面還沒我的大!這種牌我都放棄了,她卻用來贏得了最后。
“我是對子!對三!哎呀!太狡猾了你們!”威爾森喊道,
“爾森?。”粎捲p!”我安慰他道,威爾森無奈地?fù)u著頭,他可是個炸金花的高手。
霍菲走在前面,后面是青皮、威爾森,我走在最后面,腳剛踏上樓梯的時候,一眼便瞥見門口的位置坐了一個頭戴方格子頭巾,兩臂粗壯,臉色極黑的男子。
那人不時地將目光投向我們,又佯裝看向別處。樣子看起來好像是頗關(guān)注著我們這里,而眼神又在逃避著什么。
我忽然想起了羅漢說的尾巴。難不成這尾巴不會盯梢盯到這店里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