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昊終于松口，肯教宋賀闌一些自保的功夫。那晚，宋賀闌高興得一整夜沒合眼。
結(jié)果第二天一大早，她在院子后面的空地，還見到了早早等候在那兒的荊山月。
荊山月穿著一身翠綠色衣袍，如同林中碧竹一般站立挺直。
她認(rèn)出來了，那是她親手挑選買來的衣服。
荊山月來得突然，這里并沒有適合他穿的衣服，先前穿著段昊的衣服時(shí)，寬寬大大，十分不合身?？墒撬偛徽f話，段昊也不是會在意這些事情的人，宋賀闌看在眼里，在一次下山時(shí)，便去成衣鋪給他買了兩套衣服。
她還記得那時(shí)荊山月看著她手上抱著的衣服，整個(gè)人局促不安，手都不知道放哪兒。
“重死了，你自己的衣服，自己拿吧?！?p> “哦哦……好?！?p>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荊山月露出那樣呆傻的表情來，看著抱著衣服的荊山月，覺得心情十分美好。
可是現(xiàn)在……
她好像變得有些討厭他了。
討厭他剛來沒多久，就可以學(xué)習(xí)功夫，討厭他看見自己出現(xiàn)，卻連哪怕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
“早?！?p> 宋賀闌沒理會他，甚至還將頭偏了偏故意不去看他。
荊山月有些摸不著頭腦，平日里宋賀闌臉上總是帶著笑，笑時(shí)眉眼彎彎，像極了天上的彎月亮，叫人看著，卻忍不住嘴角上揚(yáng)。
可此刻的宋賀闌，臉上半點(diǎn)兒笑意也無，她不笑時(shí)便顯得溫婉，可荊山月還是喜歡她笑起來的樣子，好像天下間就沒能有叫她傷心難過的事一樣。
宋賀闌并不傷心也不難過，她只是心情不大好。
荊山月大約看出來了，卻不知道她到底為何心情不好。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要開口問問，段昊便來了。
于是只好靜下心來，專心聽講著段昊的教習(xí)。
段昊給她們一人一本心法秘籍，說是練功先練心，心若是亂的，便什么也做不好。
然后便回去了。
如此，等到了晚間才能稍作休息。
荊山月剛想要同宋賀闌說話，宋賀闌起身便走了。
如此兩三次后，荊山月也就心知肚明宋賀闌不想理會他。
既然如此，他自然也不會再去打擾宋賀闌。
荊山月一大早便開始練習(xí)劍招。
宋賀闌見了，氣得眼眶都紅了。
說什么先練心法再學(xué)武功，憑什么荊山月就能比她先學(xué)劍招！
她越想越氣，隨手從地上撿了一顆石子，瞄準(zhǔn)后狠狠地將它扔了出去。
那石子正好砸在了荊山月的后腦勺上，荊山月吃痛，手上動作一頓。
他回過頭，發(fā)現(xiàn)宋賀闌雙眼微紅，像是哭過。
“你……”
“瘦皮猴，我問你，你同他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他是誰？”荊山月不大明白。
宋賀闌氣得咬著牙道：“這山上除了你我他之外，還能有誰？”
原來是“他”啊，荊山月反應(yīng)過來，答道：“大人于我有救命之恩，除此之外，并無其他關(guān)系?！?p> 宋賀闌“切”了一聲，走到他面前，荊山月雖比她年長，但個(gè)子卻不比她高多少，于是她看著他的眼睛說道：“那為什么他從來只對你一人上心！”
明明她比荊山月更聰慧聽話，更加努力用功，可是為什么！為什么段昊從來只會看著他一個(gè)？
她心中郁悶，音量便不自覺拔高。
荊山月這才知道，原來這幾日宋賀闌的反常，竟然是因?yàn)檫@個(gè)原因。
他一愣神，宋賀闌卻氣上心頭，右手成拳直沖他的面門。
荊山月眼神一抖，下意識提手去擋。宋賀闌手上動作越來越快，拳風(fēng)也越狠，荊山月身材瘦小，哪兒經(jīng)得起這樣狠絕的拳法，抵擋得漸漸有些吃力。
“還手！你給我還手??！”
荊山月只守不攻的態(tài)度在此時(shí)的宋賀闌看來，根本就是不把她當(dāng)回事兒，她氣紅了眼，覺得面前的荊山月仿佛是在嘲笑她。
“?。 彼蝗蛉?，荊山月本想躲避，突然想到身后就是大樹，若是他躲過去，只怕宋賀闌的拳頭便要砸到樹干上了。
不行，她會受傷的，荊山月于是硬生生接下那拳頭，后背重重撞在身后樹干。
叫他疼得當(dāng)場跪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來。
宋賀闌看著眼前景象，漸漸回過神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她居然打傷了荊山月，害得他吐出這么多血來。
看著荊山月蒼白的臉色，她無力癱坐在地，看著自己的拳頭。
“對不起……對不起……”她不斷重復(fù)著道歉。
荊山月卻是早已昏迷過去了。
段昊知曉此事后，看向她的眼神里帶著濃濃失望情緒，宋賀闌想要為自己辯解，可一想到是她害得荊山月昏迷過去，至今未醒，她就又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竟就因?yàn)槲移饺站毠μ^關(guān)注荊山月，就對他下了如此狠手嗎？”
段昊聽她一字一句將事情原委道來，只覺可笑至極！
“你今日就在此地跪著，山月何時(shí)醒來，接受你這無用的道歉后，你才能起來?！?p> “聽見了嗎？”
“聽見了?！彼钨R闌在院中跪下。
段昊看著她眼尾紅痣，愣了一瞬，腦海中又現(xiàn)出那張臉來。不過短短一瞬，他將這荒唐的念頭從腦中散去。
宋賀闌到底是個(gè)孩子，性子不定，會因覺得不公而打傷荊山月。自己怎會從她身上看見鳳姑娘的影子，像鳳姑娘那樣的人，這世間再難找出第二人。
他透過窗欞看著那倔強(qiáng)的身影，心中雖有不忍，可此事體大，絕難輕饒。
他對荊山月這孩子，心中到底還是存了幾分難言的愧疚。
夜半，宋賀闌膝蓋已跪得失去知覺，困意襲來，她腦袋一點(diǎn)一點(diǎn)，跟院子后面的小雞啄米的樣子倒是有幾分相似。
荊山月本是醒來覺得口渴，想出來找點(diǎn)水喝，誰曾想竟正好看到了宋賀闌這個(gè)樣子。
他忍不住輕笑起來，一不小心吸進(jìn)一大口冷空氣，讓他不受控制的咳嗽起來。
宋賀闌迷迷糊糊的睜眼，一眼就看見左邊握著扶欄，彎著腰不停咳嗽的荊山月。
她本想過去幫幫他，一時(shí)忘了自己腳下早已失去知覺變得麻木，稍微一動，便覺得難受。
“你……你醒了?！?p> “嗯?！鼻G山月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站直身子看向她：“大半夜的，你怎么跪在這兒？”
“做錯(cuò)了事，被罰了。”
“做錯(cuò)什么事？”
“你！”宋賀闌一手指著他，一邊還瞪著他，沒好氣地回答：“明知故問?！?p> 荊山月笑了笑，走到她面前，伸出手來攙扶她。宋賀闌有些猶豫，她如今看見荊山月，只覺得不自在。
荊山月捂住嘴巴又咳嗽了幾聲，她不經(jīng)意一瞥，發(fā)現(xiàn)荊山月唇色蒼白，一臉的倦意。
她想起荊山月還受著傷，心中不忍，也就將手搭了上去。
荊山月的掌心中帶著一股濕意，用力一扯，險(xiǎn)些將宋賀闌帶到懷里。
離得這樣近，她聽見了荊山月胸腔處傳來有力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