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荊山月同她說了很久的話,說他從前多么快樂幸福,說他后來如何顛沛流離。他說得平淡,宋賀闌聽來腦中卻不由想到了自己。若是沒有段昊出手相救,她就算僥幸不死,只怕結(jié)果比起荊山月從前也好不到哪兒去。
于是荊山月說著說著,說到最后,反倒是宋賀闌先哭了。
他手忙腳亂地去哄,宋賀闌卻一邊抽咽著一邊拍了拍荊山月瘦弱的肩膀,那突出的骨頭硌著她的掌心,叫她又忍不住掉眼淚。
“別哭了?!鼻G山月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向來不會哄人開心,也很少見到有人在他面前哭得這樣難過。
他暗自嘆了一口氣,安靜坐在一旁,等到宋賀闌哭得累了,他才松了一口氣。
“很晚了,回去睡吧?!?p> “嗯?!?p> 目送著宋賀闌進(jìn)了屋去,荊山月也轉(zhuǎn)身回了自己房間。
二人關(guān)系經(jīng)過這一晚后明顯變得融洽許多。
段昊看在眼里,嘴上不說,心里卻也是高興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三年轉(zhuǎn)瞬即逝。
平靜多年的江湖因?yàn)橐粋€消息而一夜之間變得喧囂起來。
這無名山上的竹林小院也因此氣氛沉沉。
段昊坐在案后,桌上的兩杯茶水冒著熱氣。
熱氣縈繞間,段昊開口道:“你不是一直好奇,當(dāng)年那些人為何要爭奪你手中的奇聞錄嗎?”
宋賀闌聽見這話,微微一愣。她疑惑地看向面前的段昊,那上升的熱氣叫她看不真切他眼中情緒。
宋賀闌心中不明,她剛到這無名山時,就曾好幾次問過段昊這個問題,可那時段昊不是但笑不語就是直接拂袖離開,心情最好時也不過是告訴她一句:“還不到時候?!?p> 怎么今日卻主動提起這個問題來了?
“可你不是說,還不夠時候嗎?“
“我如今既然提起,自然就是說明,此時便是最好時機(jī)?!?p> 段昊看著宋賀闌,知曉她心中尚有不解。原本他以為,還能再拖著日子,卻是萬萬沒想到“童山龍吟“的消息竟來得這樣快。
那些世家門派鬧出的動靜不算小,想來此次,整個云州大陸又要熱鬧好些時間了。
段昊飲了一口茶水,垂眸道:“奇聞錄本身只是你先祖三百年前記載一路所見所聞所著,并無其他造化。可偏生他后來機(jī)緣巧合之下,被當(dāng)時的趙國國君——沛,封為了御龍氏。
“后來沛為了一統(tǒng)天下,聽信讒言,殺了龍,剝其龍骨做了一把神弓,又放其龍血浸泡三月整,后來在戰(zhàn)場上,果真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可那龍乃是天地神獸,卻被沛因貪戀而斬殺,沛雖打贏了無數(shù)勝仗,可他的國土上卻也因此遭受大災(zāi),旱災(zāi)連年,莊稼顆粒無收,致使百姓苦不堪言?!?p> “后來,你先祖難忍世人受此苦難,更痛恨自己身為御龍氏,卻也為龍族帶去滅頂之災(zāi)。于是孤身一人離開趙國,踏上陌路以贖己罪。”
段昊說著,又仿佛回到了那時候,他挽留不成,眼睜睜看著宋月明背著行囊離開。那時的他們,似乎就是在那個時候踏上了截然不同的兩條道路,又或者,是在更早的時候嗎?
他已記不太清了。
宋賀闌安靜聽著,沒想到她的先祖身上竟然還發(fā)生過這樣的事。
可是……
“我還是不知道他們想要得到奇聞錄的理由?!?p> 段昊笑了笑,看著她道:“因?yàn)槟闶怯埵系暮笕??!?p> “哪怕知道屠龍惡果,百年來也還是有人在不斷找尋著神龍蹤跡,你可知是為何?“
“為了神兵?“宋賀闌有些不確定。
“是,但不全是?!倍侮粐@了一
口氣,繼續(xù)說道:“所謂神兵,不過也是為了獲得更大的利益。他們想
要的,不僅僅是一個神兵,參與其中的,也遠(yuǎn)遠(yuǎn)不止一個鄒國?!?p> “他們想要搶奪的,不是奇聞錄,而是里面記載的馴龍術(shù)??伤麄儾⒉恢溃缃襁@世上,能學(xué)會馴龍術(shù)的,只有一人。”
段昊說完便盯著她看,表情復(fù)雜。
宋賀闌動作遲疑的伸手指了指自己,問道:“是我嗎?“
“嗯?!倍侮稽c(diǎn)點(diǎn)頭:“所以我今日叫你來,便是告訴你,時機(jī)成熟,你也該下山完成你的使命。”
“我的使命?”宋賀闌還是不太明白,她將那奇聞錄翻來覆去看了不下百遍,里面哪有段昊說的什么馴龍術(shù)?
什么又是她的使命?
“尋龍,完成你宋家百年宿命?!?p> 轉(zhuǎn)眼之間,宋賀闌已不是當(dāng)年拉著他衣角害怕的躲在他身后的小丫頭了。眉眼間,并不能看出她先祖的影子,可不知為何,段昊心中就是莫名相信,她能完成那人所說的“盼有朝一日,世人再不因己貪戀,而殘殺異族?!?p> “御龍氏之所以為御龍氏,是因?yàn)榈玫搅她堊蹇隙?,與其簽訂了血契。也因此,龍族天生會更親近你宋家人,所以你要做的,就是找到龍,與之解除百年契約,還其自由?!?p> 荒唐!真是好生荒唐!
宋賀闌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房間,在里面呆了許久,她知道段昊說的都是真的,他沒必要也不會騙她??墒峭蝗婚g叫她離開呆了三年的這地方下山去找什么龍,完成什么所謂的宿命。她只覺得這未免也太荒唐了!
“你還好嗎?“門外,荊山月見宋賀闌一一個人呆在房間里大半天不出來,心中不免有些擔(dān)心。
他在往日練功的地方等了許久,也沒能見到宋賀闌出現(xiàn)。他一人安靜在那兒坐了一會兒,目光落在遠(yuǎn)處,心亂得厲害,只覺得隱隱有事發(fā)生。
等他回來時,正好看見宋賀闌情緒低落的走進(jìn)房間,他本想叫住她,可看見宋賀闌低垂著頭,情緒不佳,也就就此作罷了。
從前也不是沒有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只是往往他做好飯后,宋賀闌聞著飯菜香味也就自己出來了。只是這一次,宋賀闌呆在里面的時間實(shí)在也太長了,他端著飯菜站在門口,看著緊閉的房門忍不住嘆了口氣。
“吱呀“一聲房門從里面打開,荊山月離開的腳步一頓,回過頭看著她。
“餓了吧?!彼粗钨R闌,目光平靜。
宋賀闌靠在門邊上,對著他有氣無力地點(diǎn)了一下頭。
“飯菜都涼了,我再去給你熱一下,一會兒就好?!扒G山月對她笑笑,端著飯菜往廚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