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鈞時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異樣,反倒是一旁的女人,目帶猶疑的望著他倆。
她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你們……認識?”
輕然原本是局促的,可看見陳鈞時不溫不火的表情,她反而平靜了:“認識,他是我學長。”
聞言,女人的腮骨明顯松動了一下,笑道:“這樣啊,既然都是熟人,那之后的事處理起來就方便了?!?p> 輕然點點頭,見陳鈞時依舊不言語,她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于是,佯裝鎮(zhèn)定的攏了攏自己的衣襟,一派輕松的口吻道:“這天還挺冷的,你們也快回車里吧,小心受寒?!?p> 她還是盡可能的想在他面前留個溫婉的好印象。
誰料,陳鈞時卻是輕哼一聲,雋怪她一眼,二話不說撂下臉子,直接甩手走人。
輕然都愣住了,剛剛她是說錯什么了嗎?他以前不是這么個怪脾氣的人呀。
女人見氣氛不對,也顧不得跟輕然打招呼,疾步跟了上去。
就這樣,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輕然眼睜睜的看著前方的奔馳大G化身為一匹狂野的駿馬,毫不留戀地沒入了車流,消失在霓虹盡頭。
……
開車回家路上,輕然的心全是亂的。這一切發(fā)生得太無章法,搞得她無措至極,要問心頭那道裂痕還疼嗎?當然疼,但又比她預想的要好很多。
回到家中,意外的發(fā)現(xiàn)吳桐竟然沒有出門,平時這個點兒,她們是碰不到面的。
“今天休息嗎?”輕然一手支在玄關(guān)處,一手脫著鞋。
吳桐正站在餐桌旁倒水,長長的黑發(fā)遮住了她的臉,手里似捧著幾粒白色藥丸。見狀,她加快動作送服,咽下后,回道:“我最近會休息幾天,晚飯都在家里吃,你要是不加班的話,可以提前告訴我,咱們一起訂外賣?!?p> “好呀,那我先回房了,晚安。”輕然提上包,邁著沉重的步伐往里走,她今天真是累得夠嗆。
可剛走幾步,足至餐廳與客廳的交界處時,她冷不丁的察覺到一絲異樣,側(cè)頭一瞥,可把她嚇壞了。
不知是燈光的緣故還是吳桐身體真的出了問題,她此刻的面色簡直可以用慘白來形容,輕然眉頭一蹙,腳步也隨之頓?。骸吧眢w不舒服嗎?需不需要我陪你去趟醫(yī)院?!?p> “小病?!眳峭┛谖请S意,續(xù)了一杯水后,徑直走向沙發(fā)。剛落坐,她便直白道:“你是不是對我的職業(yè)有疑慮?”
輕然回視她,竟在她慵懶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星半點兒的隱忍和期待。
怎么會有期待呢?
她當即打消了回房念頭,在沙發(fā)的另一側(cè)入座。
想了想后,她說:“不瞞你說,我的確有過自己的猜測,也觀察過你的作息時間,種種加起來都不是一個好的方向。但是,這兩年的相處足夠讓我摒棄所有言論相信你,或者可以說是我自己想通了,無論你是做什么的,都不影響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說實話,我挺喜歡你,盡管你總是在我面前表現(xiàn)得貪慕虛榮……”
觀察了一下她的神色,輕然繼續(xù)道:“可我知道,那都是你掩蓋內(nèi)心空虛的一種假象,我不知緣故,因此從不過問。我還知道小區(qū)里的流浪貓都是你在喂,如果省下這筆錢,你每年大可以去買許多名牌包了,所以不管你從事什么職業(yè),單憑這份善念,我就認你這個朋友?!?p> 吳桐背靠沙發(fā),面容無波,悉心看,才能發(fā)現(xiàn)她的右手食指微往上勾。
“不怕信錯人嗎?”
室內(nèi)寂靜須臾,輕然覺的她此刻的眼神好空洞,像一幅沒有色彩的油畫,很生動,但不精彩,鼻尖微澀,她道:“我這個人很軸,認定了的事,不怕頭破血流?!?p> 聞言,吳桐突然就笑了,轉(zhuǎn)眸看向她:“說這么血.腥干嘛?我只是隨便問問?!?p> 靜了約五秒的樣子,她繼續(xù)道:“我不是賣的,但也不干凈,我喜歡長得帥的男人,不論年齡,他們會讓我的荷爾蒙爆棚,會讓我夜里睡個好覺,人洪晃說的,忠貞不渝并不比睡五個男人更高尚,我目前……還差兩個?!?p> 輕然聽得膛目結(jié)舌,對于她這番言論,更對于她說這番話時波瀾不驚的態(tài)度。
在她看來,能說出這番話的一般有兩種人,一種是還沒活明白,一種是活的太明白。
想到這里,輕然不免就要想起另一個人——易禾,陳鈞時深愛的那個姑娘。她就是活得太明白,懂得太多,想得透徹,故而很讓人心疼。
就連作為情敵的她,也對那個姑娘生不出半分厭惡。
她的那段婚姻,與其說是陳鈞時成全了她的小心思,不如說是易禾教會了她如何泰然處之。
不得不說,易禾對陳鈞時的狠心,是當年輕然決定遠走他鄉(xiāng)最大的動力。同為女人,同樣深愛,不同的,是她們當中一個空有其名,一個內(nèi)廂熙攘。
輕然覺得自己疥瘡的傷口又開始往外泛膿了,她仍記得易禾回國那日,陳鈞時在她的公寓樓下站了一整晚,抽掉了兩包煙。
那時他們兩年未見。
而今天,是她和陳鈞時五年后的第一次相遇,不是她要比,因為……沒有半分可比性。
吳桐看出了她心里有事兒,想要安慰,啟唇卻是揶揄人的口吻:“別這么沒見識啊,小弱雞,剛說幾句就抑郁上了?!?p> 輕然抬眸瞪向她,甚至還嚇唬似的舉起了背后的抱枕。
吳桐卻不為所動的眼珠亂竄,最終眼眸一亮,指著電視柜旁的一瓶白酒道:“我打它主意好久了,今晚撫慰我一下——”
她故意將尾音拖長,朝輕然拋了幾個媚眼。
輕然想都沒想,當即回絕:“今天不行,你剛才吃了藥?!?p> “至于這么小氣嗎?”
“病好了送你?!?p> 見她如此堅定,吳桐也不搭話了。
那瓶酒是輕然前年在公司年會上抽獎中的,窖藏十五年的飛天茅臺,市場價格少說也有小一萬了,但她自己不愛喝,也不知送給誰,就一直擱在家里。
吳桐要喝,她一點不心疼。
不過說起這瓶酒,她那時還鬧過一個小烏龍。
那是她剛?cè)肼殘龅牡谝粋€年會,心有鴻鵠,膽比天大,但凡遇見敬酒,直接全干,據(jù)說后來她在會場出盡了風頭,舉公司上下聞名。
為什么說是“據(jù)說”呢,因為她喝到一半已經(jīng)斷片了。
楊子儀的描述是,她得知中獎后,就把茅臺假想成了裝滿黃酒的酒壇,風一般的沖上臺去手舞足蹈,當著百來號人的面兒表演東方不敗的‘不勝人生一場醉’,后來還被拍了視頻,因此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了她這號人。
以至于第二年年會時,大VC們還齊齊討論說:“去年那姑娘呢?敢在年會上有這表現(xiàn),很有前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