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周玉勛將調(diào)查的事情一字一句的告訴蘇念的時候,蘇念竟是意外的平靜,沒有任何的表示,既沒有哭鬧,也沒有暴怒,就只是靜靜地坐著,聽周玉勛說,像是在聽一個并不有趣的故事一樣。
縱使周玉勛在沙場多年,可是聽到手下將綠芽生前所受的傷害一一告訴自己的時候,都不免有些膽寒。
下手之人是多么的惡毒,竟然會對一介弱女子下此毒手。
“綠芽不是會武功嗎,你說,不是不在你之下嗎?”
蘇念慢慢的接過手邊的茶盞,輕輕的喝了一口,面上波瀾不驚,但是微微發(fā)顫的手,卻暴露了她此時的心情。
“是,但雙拳難敵四手,綠芽縱使有武功,但是對方人多……”
“我知道了。”
蘇念將茶盞放回原處,雙手交疊在自己的膝上,有些茫然的看著遠(yuǎn)處。
“你先回去吧,最近也累了?!?p> 知道蘇念不愿意再多說,周玉勛抱拳:“娘娘保重?!?p> 便轉(zhuǎn)身退了出去。
從前涼王府的后院,窗戶外面植了一棵巨大的海棠樹,每年花開的時候都好看極了,沁人心脾的甜香籠罩著整個屋子。
李穆想要將那棵樹移植到宮里來,可是不知道怎么了,縱使宮中所有的花匠費盡了全身的本事,那海棠樹就是活不了,此后移植了好幾棵,也均都是沒能活成。
后來李穆便想了個辦法,叫人做了一顆假的海棠樹,上面用琉璃制成了無數(shù)精美的海棠花,一年四季盛開不凋,陽光下耀眼異常,比起那真花更是有過之而不及。
可是假的終究是假的,就像自己的寵愛,看起來耀目異常,寵慣六宮,但是只要不是站在權(quán)力的巔峰上,就總會有人將你踩在腳下,叫你永世不得翻身。
從前是自己癡傻,被所謂的情情愛愛迷昏了頭腦蒙住了眼睛,害得綠芽也跟著自己沒了性命,是自己,親手害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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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晨給蘇念的藥里面加了安神的藥物,所以這幾日蘇念都是昏昏沉沉的睡著,鮮少有清醒的時候。
某次從夢中悠悠醒來的時候,只覺得口渴異常,背對窗外也懶得動彈,只是喚了一聲:“蕭聲?”
沒有人應(yīng)答。
無奈蘇念只能坐起身來,單手撩開了簾子,想要繼續(xù)喚人。
可是手剛伸出去,摸到了一個指腹有著薄繭的的手,輕柔的托住了自己的手。
蘇念心中一驚,鼻頭一酸,將那淚珠含在眼眶之中,另一只手撥開了輕紗制成的床簾。
熟悉的面容出現(xiàn)在眼前,眼下烏青,胡子也冒了出來,平日里一絲不茍的梳在頭頂?shù)陌l(fā)髻也十分的凌亂。
“陛下……”
蘇念聽見自己略帶沙啞的聲音艱難的喊出這一聲,隨著這一聲,那眼淚堪堪滾落,剛好砸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朕回來了?!?p> 來人緊緊的將眼前人擁入懷中,下巴抵在那發(fā)頂,猶如失而復(fù)得的珍寶,那般的小心翼翼。
蘇念輕輕的推開眼前人的懷抱,雙目通紅的看著他,一字一頓的說道:“陛下,眼下不是悲傷的時候,還請陛下為我們的皇兒,為綠芽,做主!”
在蘇念沉睡的這段時間里面,蕭聲早就已經(jīng)將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自己,但是李穆始終想不明白的是,太后也是聰慧的人,怎么會信了皇后的讒言,做出這樣糊涂的事情。
蘇念直直的看著眼前的人,看他皺眉,看他沉思,看他不發(fā)一言……
“所以陛下,不打算嚴(yán)懲這背后之人嗎?”
李穆回過神來,輕撫著蘇念的后背,柔聲勸道:“念兒,你先別激動,朕已經(jīng)將皇后禁足在鳳藻宮中,綠芽也命人厚葬,規(guī)制不會低于郡主,你先養(yǎng)好自己的身體才是重中之重?!?p> 蘇念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枕邊人,看著他一張一合的嘴,說出的話,卻是那般的無情,從前這張嘴,也曾對自己許下海誓山盟,甜言蜜語,可是現(xiàn)如今……
躲開李穆的手臂,蘇念跪在床榻上往后退了一步,雙手交疊,對著李穆深深的叩拜了下去,冷聲說道:“臣妾,請陛下為皇兒、綠芽,做主!”
李穆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單薄的身體,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她像是消瘦了一圈,整個人好似秋風(fēng)中隨時會凋零的落葉,可是縱然是最謙卑的禮儀,她的后背依舊是筆直的扣下,帶著某種倔強(qiáng)!
“朕說了,朕會的,只是眼下……”李穆有點局促無奈,急切的想要解釋什么。
可是蘇念卻出言將他直接打斷。
“請陛下嚴(yán)懲惡人!”
冷冰冰的語氣,與那朝堂之上諫言的臣子別無二致。
李穆深吸了一口氣,攥緊了拳頭咬著牙問道:“你當(dāng)真要如此?”
蘇念伏在那床榻之上,一聲不吭,但是周身冰冷的氣息已經(jīng)明明白白的彰顯了她的態(tài)度。
“好,好,好?!?p> 李穆一連說了三個好字,他沒曾想到的是,自己連夜趕回京城,跑死了八匹馬,甩下了護(hù)衛(wèi)隊,又在她的床前苦苦守了一整夜,換來的卻是她陌生人一般的冷漠和不理解,原來,自己才是那個笑話。
憤然的一扯床邊的床簾,李穆毫不留情的轉(zhuǎn)身離去,留下蘇念一個人依舊在原地保持著叩拜的姿態(tài)。
蕭聲看見怒氣沖沖離去的帝王,還以為是發(fā)生了什么事,立刻著急忙慌的走進(jìn)內(nèi)殿,只見那千斤難買的鮫魚紗制成的床簾被扯在地上,而自己的主子,卻保持著一個叩拜的姿態(tài)跪在床上。
這是怎么了??!
皇帝連開六門直奔朝云殿,看見主子正在休息便默默的守了一整夜,怎么剛醒來就鬧成了這樣?
可是現(xiàn)在并不是他多想的時候,蕭聲上前將自家主子攙扶起來,給她的身后放了一個鵝絨的軟枕,好叫她舒服的靠著。
蘇念像是一個木偶娃娃一樣,任由著蕭聲擺弄。
完畢了,蕭聲方才勸道:“娘娘,陛下一回來便守著您,據(jù)說路上跑死了八匹馬,不顧安危甩下了守衛(wèi),娘娘有什么話,該好好的跟陛下說?!?p> 蘇念像是完全沒有聽到這句話,只是自顧自的問道:“太后宮中的守衛(wèi)還是沒有撤嗎?”
“沒有?!笔捖暼鐚嵈鸬?。
太后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在自己的壽康宮外布了許多的守衛(wèi),圍的鐵通一般,任何人都進(jìn)不去。
蘇念沒有說話,卷了被子面向里面,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