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把自己關(guān)在朝云殿內(nèi),但是外面的消息依舊是能聽見的。
皇帝斥責(zé)了丞相,罷免了他的官職要他回去靜思己過,皇后謀害皇嗣,皇帝下令皇后終身軟禁于鳳藻宮內(nèi),還撤掉了所有伺候的宮人,鳳藻宮一下子就成了冷宮。
壽康宮日日都是安安穩(wěn)穩(wěn),沒有任何的消息,一應(yīng)用度都是宮人送進(jìn)去,外面的守衛(wèi)日日換崗,沒有片刻缺失。
皇帝親自去了幾趟壽康宮請求見太后,都被太后以身體不適給拒之門外。
蘇念下令關(guān)閉了朝云殿,皇帝也不見,李穆來了幾次,朝云殿的大門都是緊閉。
數(shù)日之后,皇帝也不來了。
半月之后,人人都道朝云殿沖冠一時的慧貴妃因為沒了皇嗣失了寵,那金碧輝煌的朝云殿跟鳳藻宮現(xiàn)如今也沒什么兩樣。
李穆在御書房處理著政務(wù),丞相倒下,他多年盤根交錯的勢力卻沒有清除干凈,朝堂日日都是風(fēng)云詭譎。
張昭儀的父親在絆倒丞相一事之中立有大功,縱使知道她與這次的事情脫不了干系,也只能暫且忍著。
賞罰分明,是為君之道。
晉升張顏悅的圣旨到了鐘粹宮的時候,張顏悅正在房中繡著鳳穿牡丹的花樣,侍女喜氣洋洋的進(jìn)來稟告,張顏悅卻是不急不緩的繡完了手上最后一片牡丹的花瓣才慢慢的站起身來。
傳旨太監(jiān)在院子里面候著,張顏悅剛想出去,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腳下一頓問身邊的侍女:“事情處理干凈了嗎?”
“已經(jīng)傳信給大人了?!?p> 張顏悅這才放心的舒展了容顏,父親辦事一項小心謹(jǐn)慎,既然是交給了父親辦,自然是萬無一失。
整理了一下頭上的珠釵,張顏悅緩緩的走出去,款款地行禮:“妾身張顏悅,接旨?!?p> 張顏悅被晉升為妙妃的旨意傳遍了六宮,眾人都在議論,如今丞相倒臺,妙妃的父親又是炙手可熱的吏部尚書,現(xiàn)在他的女兒又得盛寵,直接晉升為妙妃,看來下一個南魏丞相,非她的父親不可了。
蕭聲再三警告朝云殿的宮人不要在蘇念面前多嘴,可是嘰嘰喳喳討論著自己的前路去向的小宮女們還是無意間讓蘇念聽見了。
蘇念從門后走出來,小宮女們嚇了一跳,全都跪倒在地,萬萬沒有想到本來平常這個時候應(yīng)該在午睡的慧貴妃怎么就突然出現(xiàn)在了門后。
蘇念擺擺手,示意她們起來,不咸不淡的說道:“你們?nèi)羰怯X得朝云殿沒有前程了,就自謀出路去吧,鐘粹宮也好,壽康宮也罷,本宮絕不攔你們?!?p> “奴婢不敢!”小宮女各個叩首求饒。
蘇念也不搭理她們,轉(zhuǎn)身進(jìn)了內(nèi)殿。
李穆日日被朝堂之事牽絆,可是就算再忙,每日有一事必不會落下,那就是聽何晨說蘇念的近況。
埋頭在堆積如山的奏折之中,李穆突然皺起了眉頭。
“不肯吃藥?”
“是,貴妃娘娘從昨日開始不愿意服藥,每日送去的湯藥都原封不動的送出來了。”
“胡鬧!”李穆憤然從龍椅之上站起來,下意識的抬步想要往外走,可是剛走了一步卻又頓住了。
閉門羹自己也吃了不少了,現(xiàn)在去,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你將貴妃該服用的藥物交給膳房,叫她們想辦法融到貴妃每日的膳食之中,貴妃身子若是有虧,你們一個個腦袋都別想要了!”
李穆怒而甩袖,何晨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微臣遵旨。”
其實蘇念并沒有不吃藥,大仇未報,她怎么會糟蹋自己的身子,只是皇帝不肯松口,她必須要想別的辦法。
何晨在皇帝面前說了什么,都是事前兩人已經(jīng)商量好的。
第二日蘇念起身的時候,聞見了屋子里面若有若無的熟悉的龍涎香的味道,沉默了一會,看向身邊的蕭聲。
蕭聲埋著頭,躲避著蘇念的目光。
后面接連幾日,每天早上起來,屋子里都會有淡淡的龍涎香的味道。
蘇念慢吞吞的坐在鏡子前梳理著自己的頭發(fā),每日在朝云殿養(yǎng)病哪里也去不了,梳頭這樣的事情也成了打發(fā)時間的一種方式。
無意間瞥見了床邊的硬榻,淡淡的對蕭聲說道:“你將從前陛下睡的那個小榻搬到我的床邊吧。”
“是。”蕭聲恭敬的應(yīng)下。
這一夜,李穆悄悄的潛進(jìn)朝云殿的時候,看到那一方小榻的時候,不免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終究,她還是心疼他的。
坐在她為自己準(zhǔn)備的小榻上,李穆對著窗簾后面綽綽的人影輕聲說道:“朕知道你心的苦楚,那也是朕的孩兒,只是現(xiàn)在時機(jī)還沒有成熟,你在給朕一點(diǎn)時間好不好?”
那床簾后面的人影似是動了一下,隨后慢慢的坐起身來。
“陛下要給的時間,是對付張尚書的時間,臣妾自然是給得的。”
李穆聽見這話,心上欣喜,站起身來就欲往床邊走去。
那床簾后的人影忽然又說道:“可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件事情,又不只是兩個人?!?p> 李穆歡喜的步伐頓在了原地,面上的笑容也生生的凝固住了。
伸出的腳不由得縮回。
整個朝云殿安靜的像是墓室一般,空氣流轉(zhuǎn)的聲音就在耳畔。
蘇念在賭,在賭他的愧疚。
半晌之后,是衣料摩擦的聲音,隨后是一聲房門被輕輕合上的輕響。
蘇念撩開床簾,慘白的月光之下,不遠(yuǎn)處的桌面上赫然靜靜地躺著一枚玉牌。
那是帝王從不離身的貼身之物,堪比兵符,可調(diào)京城所有兵馬,見此玉牌如見帝王親臨。
蘇念赤著腳走下床去,腳底冰冷的寒意順著小腿一路蔓延而上,直達(dá)指尖。
走到了桌前,蘇念微顫著指尖拿起那枚玉牌,盤龍的雕刻栩栩如生,在月光之下浸著寒意。
忽然,蘇念發(fā)出了癡癡的笑聲,回蕩在偌大的朝云殿,格外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