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殿下也不知怎么樣了,走在街上的寧霜兒帶著律托蘭買了各種吃食,糯米糕、栗子糖、槐花釀……律托蘭似被放出籠子的兔子一般,撒了歡兒地跑,有的吃食寧霜兒買來后,熱氣兒還沒傳到寧霜兒手上,就被律托蘭搶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手上多了好幾件滿是異族風情的珠寶首飾。寧霜兒無語地不再向前走了,只看著律托蘭向前走。
“竹城,還不快幫姐姐將姐姐想吃的都買下來。姐姐,對不住了,我是真的太久沒吃過這些了?!甭赏刑m見寧霜兒這個樣子,委屈巴巴地站在前邊說。
寧霜兒看在律托蘭剛剛在花月容面前幫她出氣的面上,心說:“我忍,我忍?!?p> 竹城自從出來后就有些魂不守舍,走在街上時而東張西望,時而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聽見律托蘭在喚他,趕緊回過神來,將寧霜兒剛剛買過的東西又買了一遍。律托蘭則迫不及待地掀開面紗的一角,將一個芝麻核桃酥的餅子送進去,吃了起來,一陣風吹來,將律托蘭的面紗糊到了餅子上,律托蘭又一大口,將餅子和面紗同時咬進了嘴里,然后她又“呸呸”地向外吐面紗,場面不忍卒睹。
這時,街面上響起敲鑼打鼓的聲音:“鄉(xiāng)親們,雅樂樓一聚,知府、通判大人有話對大家說了,樓內(nèi)聚滿為止。”
“嘿,快去看看,據(jù)說今天那里的說書先生難得沒來。”
“他來不來的不也沒多少人聽?!?p> “咱們的知府、通判大人可比說書先生受歡迎多了。主要雅樂樓的茶水也貴,喝茶嘛,在哪兒不是喝,在家里捏兩片茶葉往杯子里一放不就得了?”
“人家那喝的是氣氛,喝的是貴氣,那些教化都白受了。”
……
寧霜兒、律托蘭、竹城正在稷城最繁華的這條街上走著,這里離雅樂樓很近,周圍的人起初聽了那敲鑼打鼓的聲音并沒有很急,依舊按照自己的節(jié)奏走著,竊竊私語地議論著。大人講話,不知又會帶來什么新規(guī)制,新氣象,還是就只是對米鎮(zhèn)被奪回一事有感而發(fā),安撫激勵百姓。無事去聽聽也好,不聽的話,但凡新鮮事兒,在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中間也總是旋風一般的存在,不愁不知道。不過,知府大人又親自出府,想是對此事很看中,去聽聽也可以。幾年前,雅樂樓和那一片私塾建成后,為鼓勵百姓接受教化,知府大人親自來過一次。而后兩次在雅樂樓的茶會、詩畫會,都由通判大人親自到場主持,但他通常也就是到場講兩句話,待上一炷香的時間,就離開了。通判大人離開后,只剩下少數(shù)有雅興的人依然會就著詩書禮樂切磋一二,其他人便聊天八卦一番后,各回各家,各做各事了。
不過此時依舊有人不為所動,稷城重農(nóng)事,對于很多稷城人來講,除了按照老天爺?shù)闹甘?,辛勤按農(nóng)時勞作,保證收成和生活,其他事皆可小。尤其先皇征戰(zhàn)之時,稷城元氣大傷,休養(yǎng)生息耗費稷城人很大精力,這也養(yǎng)成了他們辛勤的習俗。在此風氣之下,經(jīng)商者亦然,若是手頭有生意,哪怕打雷下雨,都沒法擋他不去做。所以此時雖有人奔著雅樂樓而去,手頭有事情的人,依然我做我事,權(quán)當沒聽見,一副哪怕天王老子來都沒所謂的樣子。
寧霜兒知道,自打她從許盟主府中出來后,身后就有人一直在尾隨,很想混進這些奔著雅樂樓去的行人中,與律托蘭、竹城躲進一個小食肆中,好好美食一番,自在一番,可惜這些人沒匯聚成多大,多迫切的人流。不過這種想法似乎也讓人有些罪惡感,不知四殿下和徐公子如何了就先這么顧起吃來。一路走來,一同算是經(jīng)歷過生死,就這么分開,心里還真有些一下子落空的感覺。難道我和四殿下當真是兄妹?那這么說,我豈不是公主?和前面那個這會兒只顧傻吃的族長女兒一個地位,甚至作為泱泱大國的公主,比她還要尊貴得多?而且還是個能被寫進話本子中的落魄傳奇公主?這么想著,也不自覺地咬了口餅子的寧霜兒,差點兒將自己噎到,人生當真有趣,別哪日醒來,梳洗打扮之時,發(fā)現(xiàn)自己連容貌都變了?;闹嚕瑢幩獌河趾莺菀Я艘豢陲炞?。
“快去看看大人們有什么說法吧,稷城怕是又要戰(zhàn)亂了!”一個人喊道。這個人并沒有歇斯底里地大喊,這么大的街面,他那一嗓子都不至于傳遍半條街。但就像一石激起千層浪,以那個人為中心,這聲音隨人層層擴散開來,最后幾乎所有人都向雅樂樓這邊奔來,手里有活計的慌忙安頓好活計,正在哄娃的抱起娃就跑來,悠悠哉哉走著的也被人流涌得奔走了起來。寧霜兒原本想甩掉盯梢的人,要的就是這般景象,可是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寧霜兒剛咬到牙齒中間的一口餅,被人一推,又從嘴中掉了出來。律托蘭見了這場面,將吃食卷卷,攥在手中攥好了,一召喚寧霜兒:“霜兒姐姐,走??!”就也跟著向前跑了,竹城忙擠著人去找律托蘭,竹城力氣大,差點兒擠翻身邊人,惹得一疊聲的罵。寧霜兒就沾著竹城的便宜,跟著向前走。
終于在雅樂樓滿員前擠了進去。寧霜兒和律托蘭、竹城在角落里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滿意地發(fā)現(xiàn)盯梢的人沒能跟過來,看看外面的人群,盯梢的怕是已經(jīng)不知被擠到哪個角落里去了。寧霜兒頓時感覺渾身像被移除了一塊大石般松快,原來視線的重量可以這么重。
“又要發(fā)生戰(zhàn)爭?是不是又和阿塔族?”身邊一個大爺臉紅脖子粗,氣喘吁吁地問。
“誰知道,有可能?!币晃粙D人答道,她的衣衫一角已經(jīng)被什么東西刮破了,但她根本沒注意到。
“那個桌上的那兩個阿塔族人,對,說的就是你們!怎么著,還有臉繼續(xù)在我們的地盤上待著?”一個漢子站起身來,帶著火氣地指著隔了兩張桌子的兩位阿塔族男子說道。
這兩名阿塔族男子身上都穿著大成朝服飾,聽了這話,騰地站了起來,“我們來這里已經(jīng)二十余載,左鄰右舍都知道,心里早就與你們親如一家人了,你怎么能這么說!”
“什么親如一家人,笑話,我給你隨便從街上找個流浪兒塞給你當兒子,你能徹頭徹尾,從血液里認為他就是你的親兒子?”那個漢子又道。這話語中就帶了明顯的侮辱。
律托蘭聽了,趕緊將帽檐壓了壓,將黑紗整理下,將臉藏得更嚴實了些。
雅樂樓中又有零零星星幾人拍案而起,都是阿塔族人,其中就有馮二媳婦。“這位兄弟,你這話未免過分了,像我們有的女子,雖是阿塔族人,嫁都嫁給大成朝得男人了,可容不得你這么編排。”馮二媳婦利嘴道。
“誰知道你們什么心思!”又有幾名大成朝男女拍案而起,毫不讓步地說道。
哪怕米鎮(zhèn)被占領時,稷城主城內(nèi)都沒出現(xiàn)過大成朝人這般排擠阿塔族人的情景,此時一聽說戰(zhàn)火可能會燒到稷城這邊來,都有些像提前被火燎了一般。
寧霜兒雖不屬于任何一派,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般情景發(fā)酵,索性擺出女俠氣勢,用力咳嗽一聲,站了起來,“最初是誰說稷城怕是又要戰(zhàn)亂了?莫要被別有用心之人利用?!?p> 沒人應對,看來那人沒能擠進來。但在雅樂樓二層有一人站了起來,“不會錯,我當時在郭老頭身邊,他可是通判大人的岳丈?!?p> “是啊,是他?!庇钟腥说馈?p> 這下這件事算是被板上釘了釘一般,雅樂樓內(nèi)氣氛又緊張起來。
外面一陣開道鑼聲響起,有兩頂官轎在人群中艱難前行,是知府大人和通判大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