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絲提芬森住了這么久了,我居然就沒有出去走過一回。今天傍晚,厭倦于電視劇的無聊,也是因為一段日子來沒有什么機會和綠色的空氣接觸,于是就決定出去走走。
絲提芬森其實是在山坡的起伏中開出來的城市。從我的住宿地往縱深處走大約五十米,就被一座小山丘擋住了路。我站在小山丘腳下,才發(fā)現(xiàn)這一帶有許多野生的小兔子,淡灰色的毛,天然可愛。我轉(zhuǎn)身朝另一個方向去,拐了個彎,路就徑直往上。路的兩邊綿延著野花,其中有一種粉色的花,薄薄的一層,在綠葉扶持下亭亭玉立,隨風(fēng)搖弋,像畫家筆下朦朧的意識流,裝點著蜿蜒向上的公路。
又轉(zhuǎn)過一個彎,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了一株花滿枝頭的植物,我在什么地方見過這種植物?記憶很快回到從前,回到我九歲時的家園。我們的那棟典型的閩南風(fēng)格的房子大門外,就有這樣一棵植物,人們稱它為夾竹桃。長長的柳狀葉,花朵互相簇擁著,爭奇斗艷。大概是因為夾竹桃的花太誘人了,大人們特意叮囑我們,不要去碰那夾竹桃花,別看它們那么美麗,它們可是有毒的!我的那種美麗中隱藏著危險的警覺和概念,就是從夾竹桃那里來的。
夾竹桃,和我分別了這么久、這么久了!想起它的毒性,竟成了一種別樣的精神享受。
驚喜一個接著一個迎面而來:夾竹桃的旁邊,是一棵棵桑樹。我想起來了,小時候養(yǎng)蠶,每天都要去采桑葉來喂那些蠶兒。那些小東西們吃起葉子來可快了,一片葉子,一會兒的工夫就剩下幾根青絲……
我對故園的思念,對童年的眷戀,那面對遙遠的一切油然而生的淡淡哀傷,一下子全都被這夾竹桃和這桑葉勾了起來。我在那里佇立了好久好久。
雖然邊上不時有車輛轟隆而過,我卻只聽見鳥兒鳴叫聲聲。兩句詩語突然涌上心田:天涯有桑葉,回眸見桃花。看著那桑葉,真想伸手去摸一摸。不過我沒有這樣做。我只是脈脈含情看著它;看著它,就能讓我聞到孩提時代的蠶香,重見故園田野邊上祥和的炊煙。
當(dāng)人面對初衷的時候,也是特別容易“看破紅塵”的時候。童年和家鄉(xiāng),總代表著一個人一生中最親切、純樸、真誠和恒定的一切。除了故鄉(xiāng),一切都是飄泊;除了愛和祥和,一切都是紅塵里的過眼云煙。
懷揣生命的初衷,讓一個人可以把故鄉(xiāng)的情思綿延伸展到地球的盡頭。這不經(jīng)意中和生命深層記憶的相逢,讓我在天涯,也能體驗到那份恒靜和安詳。(世界日報副刊,全國一等獎)
虔謙芊芊
這是我發(fā)表于《世界日報》副刊的首篇散文,也是第一次獲大獎的作品。是我個人文學(xué)征程中的第一個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