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人的談心以不歡而散收場。
“都到這種地步了,還不降低姿態(tài)?!备啕惒ㄏ?,她不由得對薛白佩服得五體投地,同時又為她感到悲哀,“真是有福不知享,自找苦吃”。
“高麗波是如此可怕的一個女人,同事同室這么多年,竟然對她一點都不了解?!毖Π紫耄挥X后背有冷風吹來,“她的丈夫能對她愛之有加,和她的城府至深不無關(guān)系吧?”
外地的公婆打來電話,說周末讓吳琛接站,他們這次準備長住不走了。薛白應(yīng)允著,卻不打算主動和吳琛溝通,只等他的電話。
晚上六點,薛白在輔導(dǎo)一個父母離異的學生學習,她如此耐心,仿佛找到了一個同病相憐的對象,輔導(dǎo)到細致入微。
突然而來的電話鈴聲嚇了專心治學的她倆一跳。
“老師,來電話了?!睂W生對薛白說,她已經(jīng)學累了,想休息一下。
“今天就到這,明天繼續(xù)?!毖Π卓吹绞菂氰淼碾娫?,知道三言兩語說不完,就先把學生打發(fā)走了之后才接電話。
學生識趣地收拾書包離開。
“喂,”薛白有氣無力。
“幕薛的爺爺奶奶要來,告訴你了?”吳琛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時隔數(shù)日,依然熟悉而深刻地震撼著薛白的心靈,她愛他,愛到癡狂,也許是因為自己老的緣故吧,薛白手在顫抖,一股激動的心情無法平靜,但轉(zhuǎn)念,她對自己的如此行為鄙視至極——“難道世界上就沒有比吳琛更好的男人了,自己如此離不開他?”
對方聽不到薛白說話,但能聽到她喘息的聲音。
“你生病了?”吳琛的聲音更加柔潤低緩,“要不要看醫(yī)生?”
“沒有!”薛白幾乎是在低吼。
“那就好。我想跟你商量一下,等我父母來了,我想讓他們到你那里住?!?p> “你不是有新家了嗎?你的家不是更大更寬敞嗎?你不做一個孝子了?”薛白從同事高麗波那里了解到了吳琛現(xiàn)在的住所,那可是小城首屈一指的豪華別墅,自己不稀罕,他的父母一定為自己兒子的新居感到驕傲,回到鄉(xiāng)下,也能跟人炫耀。
“我這里暫時還是一個秘密,不能告訴父母?!?p> “為什么?已經(jīng)金屋藏嬌了吧?”
“怎么會呢,沒有你的允許,我哪敢啊?!眳氰〉恼Z氣顯然放松了許多,似乎在調(diào)侃妻子。
“聽說你一直在打聽我的消息?你走了之后,我和你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少貓憐鼠,多此一舉?!毖Π妆M管心里不是這樣想的,但她偏要這么說。她愛吳琛,是如此的深愛。
“我們什么關(guān)系?夫妻,誰說夫妻能輕易就分開的?你知道我不會和你離婚,你永遠是我的,我不會放棄你,這一點,你比誰都清楚?!?p> “你為自己的不辭而別終于找到合理的說辭了,你不想離婚,又不想再過下去,你想家外有家,妻外有妾?現(xiàn)在連兒子都有了吧?那可是你夢寐以求的事?!?p> “你都想哪兒去了?我其實是離不開你的,短暫的分離,讓我深深懂得你的好,只是分別更能給彼此自由,給各自一個自由的空間,你難道沒覺得一個人生活很放松很幸福嗎?我之前只是你的累贅,你不需要我什么,我只一味向你索取?!眳氰捉暅I俱下,令人感動。
一派冠冕堂皇的理由。薛白狠狠地想。男人卑鄙到如此地步,也真的沒有補救的辦法了。
“像你這樣的中年成功人士,有多少青春年少的女孩夢寐以求,你遇到幾人了?”薛白越是在吳琛動情的時候,越是冷靜,“如果需要我美言幾句,我會毫不吝嗇。”
“我只要你。半輩子過去了,這還看不出來,我只是不想在勞煩你照顧我,伺候我,在你面前,我總感覺自己是個弱智低能兒。”
聽吳琛這么說,她不覺心疼他這么多日子來,一個人是怎么度過的,一定是早餐不吃,晚飯猛吃海喝,衣服不脫,澡不洗就睡下了,而且睡的沙發(fā)。
“你現(xiàn)在找到需要你照顧的女人了?”輪到薛白調(diào)侃他了。
“我只想照顧你,可你不喜歡這樣,我只好自己照顧自己?!?p> “不讓你的父母去住,怕影響你的私生活?”
“我真的沒有秘密,如果你來,他們就來,你不來,他們也別來,我不想讓人知道這里,我可以回家。”
“回家?你走了,想回來可沒那么容易,我也不會去打擾你?!?p> “你想怎么樣?”
“我從此只認幕薛的爺爺奶奶,他們可以來住,你不行?!?p> 薛白第一次如此坦誠地和吳琛較量,也是第一次和他說了那么多話,她有點后悔自己的軟弱,她想距吳琛千里之外,不再和他有任何的瓜葛,可他的父母來了,又如何拒絕!
在薛白眼里,吳琛的父母是不喜歡自己的。他們希望吳琛找一個淳樸的姑娘做他們的兒媳,而當年的自己卻是他們眼里不懂節(jié)儉,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嬌嬌女。
為此,薛白一直在朝著公婆希望的方向努力,努力了半生,卻遭到丈夫的嫌棄。
薛白自然明白自己早已蛻變成了一個淳樸的村姑,甚至如今的村姑都比她現(xiàn)在時尚多了。讓她不明白的是,農(nóng)村出身的吳琛,精神上追求的卻是一塵不染的靈魂,這也許和他的名字有關(guān)吧?薛白想。
薛白答應(yīng)吳琛接受他父母的到來,甚至是長期居住,這個決定也許和女兒有關(guān),她說不清楚,但無論如何,她開始為女兒守住家的愿望越來越強烈了。不知不覺間,她開始向吳琛妥協(xié)。
吳琛不想讓父母看到自己婚姻不幸,甚至還談不上不幸,他只當薛白一直愛他,只是自己變了心,是自己不想再忍受一個中年女人的衰老帶來的煩憂,甚至她對自己生活上的照顧都成了負擔。
吳琛只想逃避家庭,逃避一個女人在自己面前喋喋不休,一天天衰老,而且為了事業(yè)變得邋遢,不修邊幅。
而且這個女人不貪錢,不貪財,只貪婪一份辛勞的事業(yè),這讓吳琛無法理解。
吳琛只想過他想要的生活。奢華而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