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夜審
長安府君端坐高堂,冷冷注視場中眾人,手中驚堂木重重一拍。
場中眾人皆嚇得顫抖。
“威武!”伴著殺威棒敲打府衙青石板的聲響,火光中衙役們面容冷漠。
長安府君瞥眼靈姬,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勢。
雷鳴電閃,震人耳膜。
衙門內(nèi)靜的如時間靜止。
靈姬暗嘆口氣,冷冷掃視在場眾人,黑蛋奔來,在靈姬耳邊言語幾句,靈姬眼珠轉(zhuǎn)動,暗暗點頭。
黑蛋退下,靈姬逐一打量,目光落在一名丫鬟身上,“丫鬟環(huán)兒。”
“是。”環(huán)兒嚇得臉色蒼白,顫抖著做了一福。
靈姬在環(huán)兒面前走動,斜眸瞥眼環(huán)兒,問:“你說看見紫玉瓶憑空消失,當時就只有你一人看到,是不是?”
“是。”環(huán)兒緊捏著手,聲音顫抖,害怕地額頭冒出冷汗。
“我看過你的賣身契,你家鄉(xiāng)鬧蝗災(zāi),逃難來京賣身為婢的?”
“是?!杯h(huán)兒唯唯諾諾地道。
“誰領(lǐng)你來的京城?”靈姬又問。
“我爹?!杯h(huán)兒抬眼看了靈姬一眼,重又低頭老實回答。
“你爹叫什么名字?”靈姬逼問。
“啊。”環(huán)兒驚訝出聲,余光瞥眼場中的婦人。
“立刻回答,不然大刑伺候?!遍L安府君重重一拍驚堂木,喝道。
環(huán)兒一個激靈,支支吾吾道:“我爹我爹…”
“大膽!本府面前不說實話,要吃過本府的板子才肯老實交代是不是?”長安府君喝道。
“我害怕,記不起來了。”環(huán)兒顫抖著雙唇說,腿一軟跌坐在地,捂著心口喘息不止。
“你爹叫韓根發(fā),對不對?”靈姬問。
環(huán)兒抬頭看向靈姬,抓緊心口,害怕的慌張搖頭:“我不知道?!?p> 長安府君登時喜形于色,儼然勝券在握,只等逐一問完便抓住真兇,成功結(jié)案。
“大膽環(huán)兒,你偷盜明府紫玉瓶,與人勾結(jié),買兇殺人。本府明察秋毫,斷不會冤枉無辜百姓。你知不知罪?”長安府君眼睛死死盯住環(huán)兒,環(huán)兒心慌地抬眼看向大老爺,不自覺地斜眸瞥眼在場中的婦人。
長安府君看在眼里,身體向后輕靠,手指指尖輕敲桌案,打量著那名婦人。
“快回答本府,不然大刑伺候!”
“威武!”衙役們敲著殺威棒,拉長聲調(diào)高喝。
環(huán)兒胸口起伏劇烈,直接翻了白眼暈厥過去。
“潑醒!”長安府君厭惡地揮手。
仆役提水桶直接潑水澆醒環(huán)兒。
“本府明察秋毫,刁民少給本府裝暈?!遍L安府君重重一拍驚堂木,喝道。
環(huán)兒垂頭不語,黑發(fā)上的水滴如斷了線的珠簾顆顆滴落。
“環(huán)兒,你真的叫環(huán)兒?”靈姬在場中踱步,問。
環(huán)兒緊張的只感覺心在跳動,聽覺和視線模糊一片,聽在耳中如針刺,腦中嗡嗡作響。
“別問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杯h(huán)兒連連叩首求饒。
靈姬停住腳步,垂眸冷視環(huán)兒:“我猜你是某人的女兒,為了完成某項復(fù)仇,聽從某人的指示潛入明府。你偷盜紫玉瓶,就是為了雇兇殺人。對不對?”
“我不知道,我是無辜的,大老爺明鑒啊。”環(huán)兒連連叩首,額頭紅腫,眼角淚如雨下。
長安府君扔出令牌,隨意揮手,如揮退擾人的蒼蠅,“拉下去,打三十大板!”
兩名衙役上前拉扯環(huán)兒退出府衙,環(huán)兒叫嚷著“大老爺,饒命??!”接著便是板子起落和環(huán)兒求饒的哀嚎。
雷鳴暫歇,整個府衙靜的落針可聞。
靈姬邊走邊瞧面前站著的眾人,著意掃眼那名婦人,“我猜你們中有人策劃一場針對明府精心的復(fù)仇大戲,時間跨度長達三十年。”
“沒有啊,我們跟主家毫無恩怨,”老管家顫抖著說。
“是啊是啊,我們吃住主家的,哪里有理由謀害主家?”其余眾人紛紛附和。
“是啊是啊,我們跟明府主家都帶著香火情,哪里能害主家?”婦人笑著附和。
靈姬輕笑,“你不承認你跟環(huán)兒母女關(guān)系,要不要請你夫家的鄉(xiāng)鄰!來認認環(huán)兒?”
婦人睫毛微顫,臉上浮起僵硬的笑,“就算我跟環(huán)兒母女倆,遣女兒代我侍奉主家,又妨礙誰了?”
靈姬朝長安府君作揖,“大人,可以停板子了。”
長安府君揮手,板子停下,衙役拖著環(huán)兒入府衙,退回原位。
“母親?!杯h(huán)兒伏在地上,哭著喚道。
“女兒,你受苦了。”婦人顫著聲音安撫她。
靈姬走向環(huán)兒,“環(huán)兒,你偷盜紫玉瓶,認不認罪?”
環(huán)兒抹了淚痕,矢口否認:“我沒有,偷盜明府財物犯法,我清白人家,絕不做那等下賤事。”
“不是你盜的,難道你眼看著別人盜的?”靈姬凝視環(huán)兒的臉。
環(huán)兒羞愧地低下了頭。
靈姬看向一旁記錄案情的長吏,吩咐道:“長吏,暫時記下環(huán)兒否認盜竊紫玉瓶,但不否認替人隱瞞偷盜罪?!?p> “是?!遍L吏回答,在卷宗上書寫。
靈姬瞥眼蓉奶媽,“蓉奶媽,你胡言亂語,中傷明府大夫人和明老爺夫妻情份,導(dǎo)致大夫人錢氏攜嫡子負氣出走,在途中遭害?!?p> 蓉奶媽抬手扇自己嘴巴,“都怪這張臭嘴,臭嘴。”
靈姬指著婦人問:“我問你,你可認識她?”
蓉奶媽看婦人,茫然搖頭,“不認識?!?p> 長安府君急道:“認仔細些,拖延本府辦案,板子伺候?!?p> 蓉奶媽唯唯諾諾道聲是,繞著婦人打量,半晌又搖頭。
“拖下去打三十大板?!遍L安府君重重嘆口氣,扔出令牌,蓉奶媽急得叩頭,“大老爺饒命啊。”
長安府君揮手,衙役們上前如拖死狗一般拖她出去打板子。
府衙外響起落板子砸在肥肉上的悶響,和蓉奶媽殺豬般的嚎叫。
靈姬話鋒一轉(zhuǎn),逼視環(huán)兒,“環(huán)兒,誰盜的紫玉瓶?”
環(huán)兒抬頭看向靈姬,聲音低如蚊蠅,怯懦地道:“我不清楚?!?p> “刁民難養(yǎng)也,夫子果然有先見之明!給我拖出去打!”長安府君不耐煩扔出令牌。
環(huán)兒見令牌落地,害怕地睜大眼,連連擺手搖頭,淚痕未干,又落新淚,讓人看來楚楚可憐,“我不要打板子,大老爺饒命?!闭f完叩首求饒。
“還不拖下去打?”長安府君掃眼衙役,冷道。
衙役上前抓住環(huán)兒肩頭,環(huán)兒撲向婦人,抱住她的腿,望著母親,求道:“母親,救救女兒啊?!?p> 婦人狠心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女兒,咱有一說一。你可不要做孬種!”
環(huán)兒兩眼無神,頹然松開手,僵坐在地上。
靈姬向長安府君作揖,“暫且放過她一頓打,若是打死了,審案便審不下去?!?p> “嗯,這頓打暫時先記著?!?p> 衙役退下。
靈姬看向老管家,“老管家,明府丫鬟仆役的活都是特定的吧?”
老管家點頭,“對,府中各人忙活特定的活兒,這樣好管理。誰的責任誰負責?!?p> 靈姬靈動的眼珠動了動,“那誰安排環(huán)兒活的?”
老管家點頭,“全府上下除了老太君專程吩咐,其余的都由我分配活兒。環(huán)兒我看著老實可靠,安排她和翠兒打掃廂房的,相互有個監(jiān)督嘛?!?p> 靈姬問:“翠兒,那日環(huán)兒發(fā)現(xiàn)紫玉瓶消失,你可跟環(huán)兒同時打掃廂房?”
翠兒解釋說:“那日我腹痛,去了茅房,來晚了些。等我來到,紫玉瓶已經(jīng)不見了。”
靈姬眉毛輕挑,“你吃了誰給的東西才腹痛的?”
蓉奶媽驚得冷汗直冒。
翠兒看向府衙外的蓉奶媽,“是蓉奶媽給的酸湯?!?p> “帶蓉奶媽!”長安府君喝道。
衙役扶著癱軟無力的蓉奶媽入府衙,扔下她,她整個人如抽去精氣神,有氣無力地癱軟在地。
長安府君問:“蓉奶媽,你有什么話說?”
火光映在蓉奶媽潮濕蒼白的臉上,顯得她的臉如涂上一層淺淡的蠟黃。
蓉奶媽如遭針扎,急忙挺身,大聲解釋:“大人,我純屬好心送翠兒新熬的酸湯喝,絕想不到她會腹痛的啊?!?p> 靈姬問:“蓉奶媽,你平日可送其他人東西吃?”
蓉奶媽神情凝滯,頹然坐在腿上,“我就那一次送翠兒吃食,盼著她嫁我家不成器的兒子。我都辦的什么事?”腸子悔青了,說著扇自己巴掌。
長安府君威嚴道:“停下!”蓉奶媽膽寒,不安地看眼大老爺,停下動作。
長安府君看向翠兒,“翠兒,蓉奶媽說的可屬實?”
翠兒看眼蓉奶媽,“蓉奶媽殷切的送我酸湯喝,倒沒有提婚嫁的事。不然我萬萬不會喝的?!?p> 蓉奶媽后悔不已,輕輕扇自己巴掌。
“蓉奶媽,你還有何話說?”長安府君威嚴的話語傳來,蓉奶媽抬眼,苦苦哀求:“大人,我就是再不濟,也不敢偷盜主家的東西,那樣我可誰家也不敢要的,家里的收入就斷了啊?!?p> 靈姬撇下蓉奶媽,問:“老管家,紫玉瓶消失前后,除了環(huán)兒和翠兒打掃出入廂房外,都有誰出入廂房過?”
老管家回答:“因近日明府無客,除了環(huán)兒和翠兒打掃衛(wèi)生,基本無人前往。而且打掃完都要鎖上門,以防有人偷盜?!?p> 靈姬看向翠兒,“誰負責上鎖?誰保有鑰匙?”
翠兒看眼環(huán)兒,有一刻的不忍:“平日都是我掌著鑰匙,可我那日吃壞肚子,將鑰匙交給環(huán)兒。”
靈姬又問:“鑰匙在此之前都未離過你身?”
翠兒答:“我一直都戴在身上,睡覺也是,不敢松懈了?!?p> 靈姬點頭,掃眼眾人,目光清冷,“老管家,婦人周氏入府做丫鬟那年,明府老太君打死了誰?”
婦人周氏眼底聚起一抹深沉,周身的氣場冷凝幾分。
“當年丫鬟翡兒失手打碎玉瓶,那是老太君最為珍愛之物,命仆役們將翡兒亂棍打死?!崩瞎芗艺f著瞥眼婦人周氏,話語越來越低。
靈姬問:“翡兒的賣身契上可注有父母姐妹?”
老管家道:“有的,當時翡兒死后我遣人通知她家替她收尸。來的是她父母,當時鬧的還挺兇,就是她姊妹貓兒我沒見過?!?p> 靈姬余光瞥眼婦人周氏,“我看貓兒就在場。她父母知曉翡兒死了,他家可丟失了女兒貓兒?”
老管家道:“我以為拐賣販子拐走的,當時還感嘆世道艱難呢?!毖劢遣蛔杂X轉(zhuǎn)向婦人周氏。
“那周氏的賣身契上注明的身世姓名…”靈姬冷眸掃視婦人周氏,接過老管家遞來的賣身契,“周萃萃,山東菏澤人,父親周二,逃荒入的京,七歲賣身為奴…”
靈姬將賣身契在手中輕敲,轉(zhuǎn)動眼珠,“她父親身體不好吧?”
老管家道:“她父親周二啊有肺癆,眼看活不多久,我不忍心,買下了還多給些治病錢,雖說那病不容易好,唉…”
靈姬停下動作,話音一冷,冷定的眸子盯著婦人周氏,“婦人周氏,你到底是周萃萃還是翡兒的妹妹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