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公離因遲商而亂,離涉辭位方暫息風波,陸氏也未再追究。
內(nèi)亂雖息,此事影響卻未絕,佑都之中,奉常納古琪得知此事便入承樞宮謁見恕王般慈。
經(jīng)前番北崇關罪馬及韓寄真昭雪,納古琪之父已為宗正,其妻韓怡亦承“廣善夫人”之美名,納古琪聲名漸盛,遂于國事漸上心,此今日來訪之由也。
二人會于后殿,納古琪入殿之時,正于般慈長子納古恣照面,納古恣行禮退去,納古琪不禁蹙眉,般慈遂問:“琪弟似乎心情不佳?”
琪曰:“臣欲問王上,昔年之志已不復乎?”
般慈笑曰:“也就是琪弟才有此問,可是為公離部之事而來?”
納古琪遂問曰:“近年來南疆諸部可謂動亂不止,上云公墨大型械斗,國祭數(shù)度出岔,公余部擅劫遲匠,寄真受冤,司門部私控關稅,如今連公離部這等南疆望族也被迫更替族長,王上不覺有異乎?”
般慈命閔奉屏退左右,問納古琪曰:“琪弟可知公離部更替族長乃何人所迫?”
琪曰:“此乃陸氏之為也,南疆開化未久,不通商道,陸氏任意施為,方才如此?!?p> 般慈曰:“誠如琪弟所言,然琪弟有所不知,陸氏有一人,名陸通字叔達,乃陸承之子,陸尊陸清之弟,此時乃司門部門客?!?p> 納古琪霍然而起,蹙眉低聲問曰:“莫非陸氏欲亂南疆乎?”
般慈曰:“南疆非遲地,陸氏焉能亂???”
納古琪問曰:“如此,乃巧合乎?”
般慈曰:“琪弟亦覺有異,自然非巧合,初春之時,陸叔達曾夜訪衛(wèi)異成?!?p> 納古琪驚問:“王上莫非以為,乃衛(wèi)相借陸氏之手為之?”
般慈曰:“大抵是如此,曾有宗項部門客崔直崔文正不滿,來告衛(wèi)纮與宗司玉三部族老密謀,或有勾結。寡人恐南疆動蕩,不能擅動衛(wèi)纮,但遣納古馳監(jiān)視衛(wèi)纮,琪弟方才所言之事,怕是皆出自衛(wèi)纮之手。”
納古琪急問:“既如此,王上何不拿下衛(wèi)纮,反任其胡作非為?”
般慈曰:“南疆乃分部治政,寡人豈可隨意拿下相邦?且寡人曾兩度會見衛(wèi)異成,琪弟應知,寡人于如人心之道尚有幾分心得。據(jù)兩次會面,尤其燕飛江論道而言,衛(wèi)異成竟是誠心為南疆而計,所求者乃名也?!?p> 納古琪不解,一時未語,般慈又道:“寡人當下確有一事,非心腹聰敏之人不能為也,且難與外人道,今日琪弟既至,寡人欲請琪弟助寡人一臂之力?!?p> 隨后二人于殿中密謀甚久方散。
春秋多事,南疆動蕩之時,東原亦不似世人所見般平靜。
此事卻要說到,儀國一戰(zhàn)滅啟,文圣齊皓齊綸之曾領舊啟文士于望啟壇火騷天憾。經(jīng)此一事,儀國因此負霸儀惡名,對舊啟王室再無憐憫,遂于溫城北門之外劃一地,新起附城小邑,名為安邑,安置舊啟遺族。
安邑外有兵馬看守,物資供給嚴格控制,舊啟遺族終身不能出安邑。
雖啟遺族不得出,然儀國權貴卻能入安邑,初時,儀國權貴只是心生好奇,常入安邑,后見舊啟遺族生活窘迫,物資匱乏,儀國權貴子弟稍攜塵物,便能戲弄于人,安邑便成儀國權貴子弟消遣之處。
久之,舊啟遺族便有不堪受辱而自縊之人,而啟學宮畢竟曾乃文壇之首,自有文人不滿,此事亦非君子所為,儀國便出令無事不得隨意出入安邑。
然上有法令,下有對策,儀國權貴子弟仍可尋各色理由入安邑,只是行事多少尚有收斂。
儀國頗多重臣亦是身出啟學宮,然年輕一輩卻多為霸上學宮學子,而非啟學宮學子,老輩文士維護安邑,年輕一輩卻有反而因此更不滿安邑者。御史大夫王白便是如此,其身出啟學宮,儀國滅啟之時,曾生有勸儀王止戈之意。
恕十八年二月,有一日王白于家中教年輕一輩應對安邑心存敬畏,不可如其余權貴子弟般欺壓舊啟遺族。
其有一子,名王闕字仲約,乃王白次子,于霸上學宮稍有名氣,其父平日卻對其毫無夸贊,本便多有不快,今日又聽王白對啟學宮崇敬之語,心中不快更甚,待其父離府,便出府與權貴子弟相會。
平日權貴子弟往安邑消遣,王闕自恃出身,并不屑同去,今日卻是言要見識啟國王室風范。
與會之人中,有一人名沈志字遠禮,其父沈默字子言,不過乃儀國行人,沈志乃以獻媚混入眾權貴子弟會中。其聞王闕欲往安邑,獻言曰:“王公子,啟國已滅,王室子弟有何風范可言?在下今日從府上收了些仆從舊衣,只要王公子以此地賤物許之,舊啟王室之人便能奉王公子如貴人,王公子信也不信?”
王闕應之,糾結一眾權貴子弟直奔安邑,言有舊物資助安邑,護衛(wèi)與眾權貴子弟早已混熟,自然放入安邑。
安邑與溫城相連,劃分嚴整,道如棋盤,建成多年,非旦未顯繁華,反因儀國打壓日顯衰敗。
低矮民居墻上走隙,屋頂缺瓦,也只以黑泥做補,茅草相覆,可謂透風漏雨模樣,道路不平,四處雜物,真乃貧窟窮地。
雖在春日,安邑卻有陰冷之感,王闕一眾行于其間,以賤物贈安邑居民,便有人諂媚夸贊,歌功頌德,好似這幫權貴子弟做得好大善事。
漸往安邑中心,見過此間居民卑躬屈膝模樣,王闕郁結稍除,頓生意興闌珊之感。正要招呼眾人離去,卻忽見安邑民眾中,有一女子并不屈膝討物,只見那女子雖著布衣,卻相貌貴氣,有一番出塵韻味,不禁低聲贊道:“到底曾為啟國王室,便是落魄,也非尋常女子可比?!?p> 正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沈志聽得王闕低聲夸贊,便問王闕曰:“王公子可是屬意于此女?”
王闕輕笑一聲曰:“不過隨口一提”,隨后便喚眾權貴子弟離去。
過得一日,沈志到王闕府中拜謁,邀王闕再往安邑一行,王闕問乃何事,沈志嘿然一笑,只說去了便知,王闕左右無事,應之同往。
至安邑,沈志告城門令王闕昨日失物,回安邑取回,城門令不疑有他,將二人放入安邑。
入其間,沈志只領王闕往安邑東北走,直至一破敗院前,王闕蹙眉問曰:“遠禮究竟何事?在下可無暇在此地閑逛?!?p> 沈志曰:“王公子莫急,且入院中一觀”,王闕遂又忍怒不發(fā),邁步推門,只見院門未鎖,推門便入,門后卻藏有兩健仆,王闕輕咦一聲,直往里走。
此院極小,三兩步便至房門之外,王闕轉頭視沈志,沈志嘿笑以手作引,王闕蹙眉推開,只見此間當真可謂外絮內(nèi)玉也,小院破敗不堪,房內(nèi)卻是典雅精致,木鋪地,漆走梁,焚香于爐,燃燈通明。
屋小卻顯闊,沉木附墻,架滿玉石,正中有帷幔相隔,清煙依稀間,可見帷幔之后有大床一張,上有玲瓏之身,王闕震驚,沈志擠眉道:“王公子慢來,門外自有在下”,說罷便閉門而出。
天高云輕,暮色染穹,天幕遮,星躍野,忽聞驚叫,隨后驚聲乍止,砰聲又起,沈志本在院門處,聞聲命健仆守在門處,自推門入房內(nèi)。只見帷幔已撕裂耷拉一旁,王闕正極力按住一名女子,細細視之,正是昨日出塵女子。
顯然那女子并非自愿,此際方才醒轉,沈志忙上前幫忙,那女子極力掙扎,得隙喝問道:“爾等登徒賊子,可知吾乃何人?”
王闕聞聲愣住,沈志卻愈發(fā)用力,王闕回神過來,一把推開沈志,沉聲問道:“汝何人也?”
那女子也被折磨不輕,止住咳嗽道:“吾乃啟國公主,爾等竟敢做此惡事……”
其言未罷,沈志卻抽出佩劍,將其殺于當場,王闕怒極,抓起沈志衣襟喝問曰:“汝已知其乃遺啟公主,何故殺之?”
沈志冷笑道:“正是知其乃遺啟公主,才要殺之以絕后患,莫非王公子欲王家聲名掃地乎?”
隨后房內(nèi)靜下良久,只在窗外見得人影走動,不知又過幾刻,房內(nèi)沈志喚院中二健仆入屋,兩健仆不疑有他,從院門步入房內(nèi)。方入,驚怒聲乍起,少頃,一健仆渾身染血,跑出院門,再過片刻,王闕沈志神色匆忙而出。
今晚無風,春夜好眠,儀國典府內(nèi),卻有一人尚在處理事物,此人身長七尺有余,面如冠玉,容貌清正,三十歲模樣。此人姓杜名舟字幼升,舊啟之人,曾于祭淵會有詩傳出,滅啟一戰(zhàn)之時,并未供職于司啟城,遂未于望啟壇就瞻,后被儀國征辟,于典府做得一行人。
因其乃舊啟人,又入廟堂不久,平日所派事務便多了些,此際正忙于案上文件,卻見其同僚沈默沈子言匆匆入內(nèi)。杜舟放下筆墨,上前問沈默何故回返,沈默只道有些許小事,教杜舟不必理會。
隨后只見沈默拿出帛書,疾書一陣,又蓋了大印,杜舟心中一跳,沈默此書大抵并非按章程,遂謂其曰:“子言兄,典客大人似有急事尋汝,只是見汝不在,又先行離去,子言兄還是去尋尋為好?!?p> 沈默不疑有他,快步出門,杜舟連忙起身至沈默案前,只見帛書大意乃是,安邑有謀反之相,請城衛(wèi)封閉安邑,排查細作。
杜舟大驚,又坐回案前,拿起書簡作批示狀,未久,沈默返身而回,杜舟問曰:“如何?可要在下幫忙?”
沈默曰:“不知,典客大人不在,無礙,明日再問便是?!?p> 杜舟曰:“也許只是小事,真是羨慕子言兄,典客大人有事可向來只找子言兄一人。”
其言酸味十足,若是平時,沈默少不得要安慰一番,其實便是顯擺,今日卻未多言,不過經(jīng)杜舟此言,沈默倒是并未生疑,取了帛書便出典署而去。
隨后,杜舟亦起身出署,直奔安邑,又特意繞至偏門,入得安邑,直奔安邑主館,卻聞其內(nèi)吵聲嚷嚷,急忙入內(nèi),只見其內(nèi)啟信文啟信博等皆在,忙問可是有何事,乃知啟信文之女啟培依無故失蹤。
眾人問杜舟何來,杜舟卻大手一揮,疾聲道:“今夜安邑恐要遭禍,有人私造帛書,要借排查細作為由封禁安邑。”
此言一出,館內(nèi)人聲如沸,啟信文止住眾人,將杜舟及啟信博請入內(nèi)室,握住其手曰:“啟王室危難之際,幼升冒死而來,可見幼升乃重義輕生之輩。我啟王室本應感念,然大難在前,不知幼升可能再助啟王室一臂之力?”
杜舟曰:“王上哪里話?有事盡管吩咐,杜舟拼死也要盡力為之?!?p> 啟信文嘆氣曰:“啟國已滅,何來王上之稱?事情緊急,幼升,我啟王室曾于啟山韻海相接處藏下一支暗軍,此乃玉符,若是今日啟王室當真大禍臨頭,幼升便將暗軍散去罷,若啟王室有人能幸免于難,還請幼升借暗軍之力保其一程?!?p> 杜舟接過玉符,跪地泣曰:“王上放心,臣在一日,只要大啟王室火種尚在,拼死殘身也要保下大啟一脈。時間緊急,還請王上恕臣不能久留?!?p> 說罷便欲離去,啟信博將其喚住曰:“若是幼升只往暗軍處,儀王庭嚴密監(jiān)視下,恐難行事,幼升可如此如此,儀王廷必定不能再聚一心,幼升便能借此為事。”
只見啟信博附耳一番交代,杜舟仔細聽罷,應下欲走,隨后又回身,請啟信文兄弟二人找來外傷縫合之物,拔劍劃開前胸,將玉符藏入其中,又縫合包扎,這才辭別而去。
望杜舟毅然而去,啟信文落淚嘆曰:“幼升真乃義士。”
卻說杜舟忍痛趕往安邑北門,卻到底慢了半步,安邑已然封禁,安邑北門之外便是溫城之外,自然更是嚴格執(zhí)行封禁,不允其出城。
杜舟作怒容喝問道:“爾等可知封禁之令乃典署所出,吾乃典署行人,怎要攔吾?莫非吾還能是細作?”
城門令不言不語,杜舟當即大怒道:“莫非疑我私攜遺族書信?”
城門令曰:“按理杜大人乃典署之人,自不可能乃遺族細作,不過若是今日有心人藏書信于大人衣物帶離安邑,那小人可吃罪不起?!?p> 杜舟作大怒狀,城門令卻無動于衷,杜舟指其曰:“今日之辱舟記下了”,說罷便將上衣褪下扔于地,城門令忙要伸手攔下,杜舟后退讓開,不片刻,外袍便已盡除,城門令雖滿面苦色,卻無放行之意,杜舟怒指城門令片刻,隨后竟將貼身衣物也除去,指其胸前傷口道:“此乃前日不慎劃傷,今日也予汝看看。”
言語間便將包扎細布扯開,此刻已是夜中,城門令稍有生疑,然不待其細看,杜舟已要褪其短绔,城門令忙上前拉住道:“哎呀,杜大人不必如此,這短绔哪能藏物?在下放行便是?!?p> 杜舟冷哼一聲,出城門去,城門令忙叫住,欲將衣物奉還,杜舟卻怒道:“留著查吧!”
經(jīng)此一番,城門令再也無疑,又仔細叮囑手下,今日之事只能爛在肚中。
那杜舟逃出安邑,于夜中赤裸緊趕,好在杜家也是大族,杜舟于城外置了莊園,杜舟趕至莊上,取出玉符,包扎傷口,隨意收拾一番行李,告知下仆,族中有事要回,便騎馬奔去。
當夜子時,安邑忽起大火,四處大亂。
而溫城一處偏院,王闕沈志二人便在樓上觀火,王闕蹙眉不言,沈志見此,笑道:“今日在下也算為王公子平了樁大事,還請王公子今后照拂在下一二?!?p> 王闕閉目不言,過得片刻長嘆曰:“吾也不過家中次子,如何能照拂遠禮?”
沈志曰:“你我二人聯(lián)手,王公子還有何憂?”
王闕忽正色問道:“遠禮可是早知那女子乃啟國公主?”
沈志曰:“王公子何出此言?在下哪里得知?”
王闕曰:“那小院如此精致,豈是一日之功?若汝經(jīng)營日久,豈能不知那女子出身?”
沈志笑曰:“王公子何必沉湎過去?”
大火灼夜,喧嚷至深,啟國王室,就此焚盡。
此事未久,儀國南嶺郡流傳出一首童謠,其唱道:“一口難飽食糠,二口難飽食草,三口難飽食子”,本是指南嶺郡今年洪災,百姓艱難,一口之家只能吃糠度日,兩口之家便要挖草根糊口,三口之家竟有易子而食之事。
可不知何人推波助瀾,竟傳此三口食子,乃指三家“口”姓家族,將會推翻子仲氏而代之,而三家“口”姓家族,便是南嶺三大族,喻家葉家古家。此謠言一起,可謂激起千層浪,常言道,無風不起浪,喻歸功高而自退,世人難免不疑其乃擁地自王,況乎儀王室乎?儀國遂起亂象。
東原兩大霸主,儀國連起紛亂之時,代國濟陽城王宮之中,卻正是一幕祖賢孫孝。
代國王宮偏殿之中,代王千乘都正與一孩童對坐,孩童七八歲模樣,卻生的靈秀非常,一雙大眼清澈,聰慧溢于眼中。此孩童便是代國太子千乘相里長子,名千乘庸,今日朝會之后,手捧圍棋而來,謂千乘都曰:“王爺爺,孫兒聽聞王爺爺好弈,找先生特意學了好幾日,今日特來向王爺爺討教?!?p> 千乘都樂道:“好孫兒,只學幾日便敢來向寡人討教,有膽氣,寡人喜歡?!?p> 千乘庸嘟嘴曰:“王爺爺可別小瞧孫兒,先生曾言,孫兒乃國手之資,孫兒可是早已打聽過,王爺爺您乃是臭棋簍子,一會兒可要小心,莫要輸了孫兒?!?p> 千乘都拍案道:“誰道寡人臭棋簍子?”
千乘庸笑道:“那可不能告訴王爺爺?!?p> 千乘都整衣正色謂千乘庸曰:“孫兒只知其外,不知其里也,臣子與寡人對弈,不必刻意讓子,亦敢與他人評寡人棋藝,此皆乃大代根基之策,以仁治仁之功也,孫兒可知?”
千乘庸笑曰:“好好好,王爺爺說得有理,孫兒記住了,還是開棋吧。”
今日難得千乘庸有心學棋來作陪,千乘都心中大悅,便要讓子,千乘庸卻作大人語氣言:“孫兒不要王爺爺相讓,這才是大代根基之策,以法治法也,王爺爺可知?”
千乘都大笑,也便依了千乘庸,俗話說,新進棋道,棋運必佳,此話不虛,千乘庸猜先得勝,執(zhí)黑先行,一手三三,倒是中規(guī)中矩。
二人笑鬧間,已下到中盤,千乘庸倒未虛言,初時竟與千乘都殺得有來有回,中盤之時,千乘都竟已漸有卡手。
每當千乘都卡手之時,千乘庸皆是端坐在位,小小年紀,已有君子之風,直至二百余手,千乘都竟已陷入長考,至二百五十七手,千乘都已是蹙眉長考良久。
此時日已西斜,千乘庸吵道:“王爺爺,孫兒餓了,父親也該喚孫兒了,不如明天孫兒再與王爺爺下此殘局?”
千乘都輕咳兩聲曰:“今日確已晚了,孫兒初入棋道,還是不要過分沉迷其中為好?!?p> 千乘庸恭敬回道:“王爺爺說得有理,孫兒今日便先退下了?!?p> 說罷起身行禮欲走,千乘都卻叫住千乘庸,喚來隨侍,命其往相寧宮通報,今日千乘庸留王宮用膳,隨侍領命而去。
代國乃東原霸主,千乘都飧食自然不必等,且每日皆備下設宴之餐,以免代王會見臣子要留其用膳。遂千乘都吩咐完隨侍,便牽千乘庸往后用膳,不過王室禮儀不可廢,爺孫二人也非設宴,便默然用膳。
用過晚膳,窗外已是紅霞滿天,千乘都見千乘庸端著茶杯,乖巧非常,不禁問曰:“孫兒如此聰慧,又知進退,不知先生平日可是高興得緊?”
千乘庸昂其小首曰:“那是自然,不止先生平日多有夸贊,便是那些到府上的大臣叔伯們,也都喜歡孫兒得很呢?!?p> 千乘都大笑曰:“那孫兒可是厲害,若是孫兒開口請臣子做事,即便是一般小事,想必那幫國之棟梁也樂得去做?!?p> 千乘庸搖頭曰:“孫兒有事,自然來尋王爺爺,才不要叔伯們幫忙。”
千乘都大笑,點頭道:“孫兒說得有理,好了,今日便先到此,孫兒快些回去,好好溫故知新,不可懈怠功課才是。”
千乘庸又好好行了一禮道:“遵王爺爺令,那明日孫兒再來尋王爺爺?!?p> 聞其言,千乘都手撫千乘庸小首輕聲曰:“明日寡人可陪不了孫兒,寡人有政事要斷,孫兒且好好從先生習文,寡人得空,自會命人去喚?!?p> 只見千乘庸嘟嘴牽千乘都手道:“王爺爺真忙,可要好好休息才是?!?p> 見得千乘庸如此懂事,千乘都蹲下身子,攬住千乘庸曰:“那孫兒可要好生隨先生,好生念書,將來才能為寡人分憂?!?p> 千乘庸皺眉曰:“王爺爺之事都如此如此大,孫兒哪里能為王爺爺分憂。”
千乘都微笑撫其小首曰:“現(xiàn)在確是幫不上,所以孫兒才要好好念書,將來為王爺爺分憂?!?p> 千乘庸鄭重頓首曰:“嗯,孫兒要好好念書,將來幫王爺爺忙,王爺爺便不必如此辛苦。”
隨后二人牽手往外踱步,千乘都將千乘庸送自殿外,方才命人將千乘庸送回。
紅霞盡散,鉤月吻天,王宮燈火不滅。相寧宮中,書房影隨火動,正是代國太子千乘相里仍在夜讀。
過得片刻,有人于門外通報,千乘相里將其人喚入,只見其人面白無須,眉目清秀,你道此何人也?卻正是先前揮刀凈身者,高立高伯信也。
自前番千乘相里以鎖江盟北伐,代國當戰(zhàn)當和盟高立,高立以謀私之言相諫之后,便一躍成千乘相里近臣。
果不其然,高立入書房后,千乘相里便揮退左右,隨后高立所報,竟是今日千乘都與千乘庸偏殿之事,其報甚詳,連爺孫二人對話亦是相差不大。
待其言罷,千乘相里問曰:“此事伯信如何看?”
其時千乘相里坐于案前,高立呈報乃是恭敬之姿,聽得千乘相里此問,高立跪地曰:“小奴怎敢妄議宗室?”
千乘相里冷哼一聲曰:“汝弟高合高仲義如今于東??ひ咽切N?,此事本殿可是費了不少心,如今本殿有問,汝竟欲推脫乎?照實說來!”
案下高立連忙伏身于地曰:“小奴謝殿下大恩,既是殿下要小奴說,小奴便直言一二,若有不當,還請殿下恕罪。”
千乘相里不滿道:“汝乃本殿近臣,往后不能再如此廢話,本殿有問,汝便只管答,本殿還能因汝失言而取汝性命乎?起來回話!”
高立起身謝禮答其問曰:“回殿下,小奴以為,前有長羽公子,現(xiàn)有庸小殿下,王上不滿殿下之心,已是昭然若揭,殿下當早做準備才好?!?p> 其言罷,千乘相里仰頭大笑,少頃手指高立曰:“伯信啊伯信,汝可真是不錯?!?p> 隨后吩咐高立仔細盯住王殿,明日尋一可信之人再來謁見,高立應之退下。
卻說此時南疆恕國,承樞宮中,般慈亦未歇下,正逢閔奉來報,有崇南學宮急書一封。
小人興風起巨浪,縫皮智逃留星火。爺孫對弈得王矚,高立獻言掀暗波。未知崇南學宮是何急書,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