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
蕭誠還是忍不住問。
傍晚的陽光稀疏溫和,暖光逐漸熱烈而后快速消逝。藍紫色的天空下,江有雪伸出手來放到夕陽能照射的地方,看著自己十指指甲上用花汁染就的紅色。
“不是什么大事?!?p> “你這樣恐會招致疑心。”蕭誠的神色有些不放心。江有雪卻笑了:“誰的疑心?顧爾玉?”
蕭誠不語。
江有雪道:“他對我的疑心只會是兩種,我愛上了他,或者是我需要拉攏他。當然,他那樣的人,肯定會希望二者皆有,這樣能更好地掌控我。”她的聲音輕而軟,“以我對他的了解,這幾日他就要回應我的殷勤了,并且比我更加殷勤?!?p> “你的目的?”
“我的目的從來都是……”江有雪轉過頭來點上燈,那張青澀未脫的面龐上浮現(xiàn)的笑容在燭光下顯得有些怪異,“他的命?!?p> “你要他死么?!笔捳\淡淡地問。江有雪側頭去看他:“老三,你覺得我很可怕嗎?”
“沒有。”蕭誠毫不猶豫地回答,隨后補上一句,“不會。”
“我并非要他死。”那樣太便宜他了。江有雪在心里說,手指下意識地摸上小腹。
那里曾有一個生命,是獨孤懷錦和顧爾玉的孩子。
獨孤懷錦昔日曾經(jīng)那樣希望能看著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不必多么優(yōu)秀,不必躋身顯貴,只要健康快樂就好。
這件事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其實她有點后悔,如果說出來了,顧爾玉是否會放這個孩子一條生路呢?
江有雪突然清醒過來,在心里冷笑兩聲,不知有幾分的苦澀。
那場火,已經(jīng)燒盡了一切可能。
“小雪?”
蕭誠見江有雪出神,出聲詢問,后者眉心一動,牽動唇角笑了:“我沒事?!?p> 同樣的明月夜,天商皇城中卻沒幾個人能安然入眠。
靜貴妃的安神香不斷絕,她已經(jīng)許久沒有睡過好覺了,一閉上眼,夢里總是那個人的臉。
她們一起入宮,一起經(jīng)過沉浮世事,一起位登高處,一起看過每一處紅磚。
她們的名字經(jīng)常變。入宮時,因為身份顯赫,分別封了惠昭儀、靜美人;自己生了三皇子,那個人養(yǎng)了四皇子,兩人又被封惠妃、靜妃;再后來,她是皇后了,自己依然是靜妃,但宮里只有一個妃,那時的自己是后宮除了她以外最尊貴的人;后來的后來,她成了先后,而自己叫做靜貴妃,位同副后。
靜貴妃、靜貴妃。
長夜漫漫,故人常入夢來。
柳凝宮的香,仔細去嗅的話其實有些怪異,并非是普通的安神香。
其中有一味微不可聞的罌粟花粉。
輕紗飄揚,整座宮殿顯得不真切。如夢似幻里,是春光大好還是秋色滿園,波瀾緩緩蕩開漣漪,流水、和風、細雨,曲水流觴的泠泠聲中,是誰依依喚她慕容、慕容。
那個人的身影近在咫尺,靜貴妃笑了,卻目露兇光。
從那以后,再也沒有人叫她“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