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與典韋二人拖著雪橇一路狂奔數(shù)里,直到跑到一條小溪邊的時候才停下來。此時李墨已經(jīng)氣喘吁吁,滿頭大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撩起衣襟透風。再看典韋時,李墨發(fā)現(xiàn)這廝臉不紅,氣不喘,當這幾里路是散步一般。又見他懷里揣著兩個瓦罐,不知裝的何物。
“典韋,你這廝可是去行那盜竊之事?”李墨沒好氣的埋怨道。
“李墨,某家好心好意想要請你喝酒,不想你卻是如此不識好歹!”典韋瞅了一眼癱坐在地的李墨,一臉的鄙視。
李墨本想在嘀咕幾句,但是看到典韋已經(jīng)開始拆開瓦罐的泥封,便不再多嘴。兩只虎崽崽此時睡的正酣,拱了拱李墨的胸口,不見醒來。
原本李墨以為典韋棄了自己而去,心下茫然無措,隨后典韋又去而復(fù)返,還順了兩罐酒,便心中一暖,知道典韋是為了自己。
“來,喝酒!某家遇見煩心事,便喝酒消愁!”典韋遞了酒過來,李墨順手接過,便舉過頭頂,要和典韋干杯。
“你不喝酒,舉到我面前何意?可是不愿喝?”典韋不解其意,面色有些怒意。
李墨瞬間反應(yīng)過來,這里不是兩千年后,這里是漢末,喝酒的禮儀完全不同。
“切莫惱怒!在某家鄉(xiāng),吃酒時候要和好友舉杯相碰,是為至交!來!”李墨解釋一番,典韋將信將疑,不知碰杯如何操作。
李墨哂笑,站起身來,將瓦罐和典韋手中的瓦罐碰了一下,發(fā)出低沉的甕聲,隨后便往嘴里灌酒,典韋見了方才明白過來,也大口的喝起來。
“某家從未見過此等吃酒之禮,但看似簡單粗俗,卻也甚合胃口!同飲!”典韋是個豪氣的俠客,和李墨相識不久,卻也將他當成了朋友,大口的喝起酒來。
此刻天色已暗,天空偶有繁星,東方弦月高掛,凄冷幽寒!李墨大口的喝酒,這酒的口感很差,渾濁,清淡,帶著些酸甜的味道,酒精度不是很高。但是李墨不在意,喝了幾口之后,便望著夜空發(fā)呆。
“可是有心事?”典韋見李墨如此,便坐在李墨身邊,開口問道。
“唔……無甚,只是有些想家!此去千年之遙,再無歸家之日,心中凄涼,不知何去何從!”李墨是真的想家了。
今日大起大落,先是得知大仇得報,洋洋得意,又墜落山崖不知為何來到此處。渾渾噩噩間遇到虎狼相爭,還遇見了典韋,一路相伴,還算暢快。但此時夜來人靜,卻又愁思萬千,面對陌生世界的恐懼感和不知未來的迷惘充斥著心頭,百感交集。
對于李墨所言的千年之遙典韋并未仔細聞訊,只當是李墨空口胡言,但他知道此刻李墨是真的心神不安。“某家是粗人,不知如何勸你!但是男兒生于天地間,自當志在四方,披荊斬棘,不懼艱險。如此扭捏作態(tài),不是漢子!”
李墨知道典韋是在勸解自己,他只是苦笑,沒有作答?;秀遍g,他又想起了那抹倩影,李墨記得當時心中發(fā)誓,報了大仇便和她相依相偎,陪伴一生,只是此刻卻……
“某家雖然不是一方豪強,卻也豐衣足食。奈何造化弄人,六歲時家父被賊人所害,十三歲祖父病故,棄我而去。后來才知是家母作祟,與外人勾連。我一怒之下,毒殺了賊人,四下逃亡,迷途流落山中?!?p> 李墨灌了一大口酒,緩緩的說道。“某有一紅顏知己,青梅竹馬,只想到以后再也無緣得見,何其悲涼!”
典韋只是飲酒,聽著李墨在說話,面色肅然,似乎也有心事。
“某家在陳留,去此不遠。某有一摯友劉慶,被李永所害,我便持刀殺之!近日在山中躲避官兵,不知何時風頭得過!家中老母已有數(shù)月沒有聯(lián)系,不知是何處境!”
李墨和典韋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慢慢的講述著各自的故事。當李墨說道后世的一些見聞的時候,典韋便瞪大了牛眼,表情十分夸張,當李墨說道汽車和飛機的時候,典韋更是滿臉不敢相信,直呼李墨得了癔癥,又用手掌來拍李墨的額頭。兩人又是一番嬉鬧。
據(jù)典韋所說,他家里是地主,有千畝良田,佃戶有八戶,也是豐衣足食。黃巾叛亂的時候父親和祖父為流寇所害,良田盡毀,奴仆逃散,便落魄了。他自小讀書習武,喜歡任俠,頗有豪俠之風。
“你這廝不想著重振家業(yè),竟然將伯母氣病,真是不當人子!”李墨笑著數(shù)落典韋。
“那又何妨,大丈夫立世,自當行走四方,廣結(jié)好友。一朝得勢,便提三尺劍,立不世之功,報效朝堂……”典韋喝著酒,意氣風發(fā)。
“亂世以至,虜虎有何打算?”典韋今年剛好二十,加冠時候讓先生取了表字虜虎,只是不知為何在史書上卻沒有提及。李墨也不再稱呼其名,又給自己想了個表字子書
“某本打算加冠之后,便去從軍。只是年初靈帝甍斃,董卓把持朝堂,廢立陳留王。時下朝局紛亂,又有黃巾四起,天下人心惶惶。我又殺了人,只待風頭過去再看!子書又有何打算?”
“我……我也毫無頭緒。自桓靈二帝起,寵信宦官,壓制外戚,士大夫多受黨錮,難有清流。更是賣官鬻爵,橫征暴斂,時下民不聊生,饑殍盈野。若無中興之主,我輩如何建功立業(yè)?”李墨回想著漢末的時局,一時間心里恍然。
后世曾記載,漢末三國時期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大規(guī)模的混亂時代,從上而下,帝王昏庸,宦官外戚把持朝政,地方官吏橫征暴斂,地主豪強剝削豪奪,黃巾一起,生民跟隨。接著便是長達百年的征戰(zhàn),加之天災(zāi)、瘟疫等,整個就是一部人民的血淚史。
“馬前懸人頭,車后載婦女!”、“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從公元156年人口普查的5007萬人口,到公元208年時候魏國只有140萬人口,即便加上其余兩國也不會超過400萬。這是漢民流血的時代。
百年混亂耗盡了漢民族的骨血,及至晉朝時期,依然無法恢復(fù)元氣。司馬炎之后,帝皇無能,后宮干政,外戚掌權(quán),導致八王之亂,再之后胡人南下,覆滅晉朝。自此漢民族真真正正的進入了歷史上最混亂最黑暗的年代。想到這里李墨已經(jīng)不敢再想下去。他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回來到這里,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肩負著某種使命,他迷惘了。
“啪!”一聲輕響,卻是典韋見李墨又陷入了沉思,便在他的額頭拍了一下。
“典虜虎,你這廝又來!”
“哈哈哈……某不忍心見你癔癥,這是在救你!”
“救你妹!”
“我沒有妹妹!”
“救你大爺!”
“我大爺在我幼時便已去了!”
“吾靠!”李墨被典韋打敗了。
“無妨,且靠著!”典韋笑嘻嘻的貼近了李墨,將他的肩膀斜了過來。頓時一股腥臊氣味傳來,李墨嗆的干嘔起來。
“典虜虎,你這廝,你這廝多久沒有沐浴?嘔……”李墨再次干嘔,還將方才喝的酒吐出來不少。典韋身上披的是虎皮大衣,處理的并不好,穿在身上時間一久,便有腥臭味。只是不知道這廝是如何忍受的。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這廝是個斯文人,哈哈哈……”經(jīng)過典韋這么一鬧騰,李墨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隨后兩人又開始吃起酒來。
李墨一邊喝酒,一邊望著月亮,微醺間嘴里開始吟唱起來:“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zhuǎn)朱閣,抵綺戶,照無眠。不應(yīng)有恨,何事偏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p> 低沉的詞聲在幽曠的田野蕩漾,溪水和音,伴著星光,就著明月,兩人無聲。
易玄心
后面便是白話文,前面四章算作過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