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大涼都城三十里處的一處茶棚里。
“爺,喝口茶吧?!蹦凶哟┲簧碚鼊叛b,腰上一把佩刀,顯得十分干練,可卻擋不住連日來的趕路,到底有些疲態(tài)。
他服侍的那位爺,一看就非富即貴,批著一張黑狐裘,看著像是一路行商人士,實際周遭的氣派十分奪目,隨時這般耀眼的人,可看他眉宇間,確實濃厚的化不開的愁緒。
茶棚里的老板眼睛很尖,打定主意伺候好,多得些賞錢,上了上好的云尖,配了兩顆晾干的山茶花,用熱熱的開水一沖,瞬時間茶香四溢。
“喲,客官,小的給您上的是咱們這最好的云尖,配了山茶花,清香不膩,入口甘甜?!?p> “我瞧您這身打扮不是本地人吧?!?p> 那掌柜的干脆立在一邊小心伺候著說話。
山茶花。
那男子手上一只通體白玉的戒子,修長的手指執(zhí)了粗糙的茶碗,抿了一口,正是秦司衡。
她的囡囡最愛用山茶花的胰子洗澡。
快了,很快他就能見到她。
他很努力地壓抑住他此刻的心情,可指尖的輕顫到底暴露了他。
“賞?!甭曇羰撬粏〉?,帶著些干啞,疲憊,和顫抖。
掌柜的心中有些奇怪,這男子生的這般俊美,倒是沒生出一副好嗓子。
衛(wèi)臨城從懷里拿出一錠銀子,扔給掌柜的。
掌柜的接了銀子,歡天喜地的道謝,這幾位爺出手可真闊綽啊。
“婆子,給這幾位爺再上些酥餅。”
那婆子是這掌柜的妻,看見這么大一錠銀子,自然朗聲應了,“好嘞?!?p> “幾位別嫌粗糲,我這婆子做的熱乎乎的酥餅,那可真是香的很?!?p> 衛(wèi)臨城見秦司衡未有回應,點頭算是應了這掌柜的。
這幾日底下的兄弟們跑的也累極了,如今已到了這里,總算能歇口氣喝口熱茶。他們一行人日夜兼程,每隔幾日他們到一個驛站,能睡上一覺,然后第二日多買幾匹馬,多備些干糧,在未到達下一個驛站前,連吃都是在馬背上解決的。
無形他們還算好,身手好底子好,執(zhí)行任務風餐露宿慣了,可皇上呢,如今宮里頭都知道皇上病著,可事實上皇上也確實病著,出發(fā)前身體就虛弱的很,沈太醫(yī)愁的白發(fā)滋滋的往外冒,可他這些日子一聲不吭地硬是熬到了這里,盡管帶著沈太醫(yī)的藥丸,可終究是醫(yī)不如養(yǎng)。
好幾回,衛(wèi)臨城都看見他捂著心口,然后從懷里掏出藥丸仰頭吞下,又繼續(xù)趕路,他到嘴的話只好又吞了下去。
冰天雪地里,茶棚里升起裊裊的炊煙。
記憶中,曾有個女子說。
秦司衡,你若是個尋常男子就好了,咱們可以開一間鋪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歇,晚上可以一起手牽手去逛夜市。
“爺,封城了?!睙o影前去探路回來,剛趕上掌柜的端了酥餅上來。
“呀,不會吧,我清早才去趕了集,沒聽說要封呀。難道是城里出了什么事?”
無形幾人更是立刻警覺起來,將剛上的熱酥餅用油紙包了,塞進懷里,走到馬匹邊上等著主子下令。
秦司衡直覺不好,立即翻身上馬。
幾人更是毫不遲疑,解了韁繩,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留下掌柜的和那婆子面面相覷。
臨到了城門口,果然在嚴查,不讓進出。
只聽到外頭熙熙攘攘的,本想進城的人被攔著,大家都紛紛抱怨著。
“這怎么突然不讓進呢,我這今日是要去城里復診的,這可怎么辦?!?p> “就是啊,怎么能說封就封呢?!?p> “是啊是啊,我還要帶著小孫女進城吃酒呢?!?p> ......
“爺,榮......”衛(wèi)臨城立即改了口,“現(xiàn)下怎么辦?”
秦司衡略一思索,“城里有家四方酒樓,想辦法讓無形進城,和酒樓的人聯(lián)系上?!?p> 不知怎的,秦司衡突然在這檔口,有個書生模樣的人,拿了令牌,進了城。
“這個人。”他指著進城門的那書生,“等他出城?!?p> 無影和衛(wèi)臨城領了命,下去布置了。
城門口聚集的老百姓眼見今日是進不得城了,沒多久就散了。
秦司衡等人找了個客棧,包了二層,等著天黑。
......
話說那進了城的書生,正是葛文成,他從藥鋪買了些藥,從點心鋪子門口經(jīng)過,發(fā)覺關了門,便立刻往一家酒樓去了,赫然是四方酒樓。
那日烏爾單走后沒多久,就要封城門,鐘謹誠便立即讓秦追云關了鋪子,帶著人分批從密道里撤到了隔壁房子的后巷,又從后巷里進了四方酒樓的后院。
果然沒多久,烏爾單就帶著人進了甜點鋪子,可惜他們早已人去樓空。
眼下四方酒樓正常營業(yè)著,葛文成進了酒樓要了一間上好的雅間,從袖中拿出一張疊好的紙,交給小二。
“煩請交給你家掌柜,我在此處等他?!?p> 那小二見他神情鄭重,不敢耽擱。
沒有多時,他就見到了一個眉眼與鐘容兒極為相似的男子。
“是你。”鐘謹誠沒有料到那天這個不起眼的書生,竟會拿著妹妹的字跡來找他。
葛文成拱手道,“受鐘姑娘所托。”又從懷里掏出一封信,信封口用蜜蠟封著,那信封上寫的,兄啟。
他揭開細細看了,越看面色越發(fā)濃重。
如果說鐘謹誠見到他有幾分疑慮的話,此時也已經(jīng)消了,因為那信上寫的是鐘容兒的計劃。
鐘謹誠知道此時城門封了,此人進城也是冒著極大的風險,立即拱手致謝,“多謝葛兄弟冒險前來?!?p> 葛文成聽到他尊稱葛兄弟,猜測是鐘姑娘信上寫了他,有些耳熱,立即擺手還禮,“不必如此,是我自愿前來。”
“還請幾位兄弟準備下,隨我一道,至多四五人同行,多了恐怕我也無能為力了,其余的弟兄在此處暫避風頭,等城門開了再混出城去。”
他想是第一回做這種事,不免有些謹慎,可又十分堅定。
鐘謹誠再謝他,立即去做準備。
......
“榮親王,還請換了衣裳,再帶一位隨從,隨我來?!?p> “鐘兄,果真要隨那位葛兄弟一起?”
鐘謹誠邊束要帶,又將挽月弓用黑布包裹好,動作十分利落。“容兒都安排好了,咱們不能壞了計劃?!?